第8章

膾魚蓴羹是道極其有名的美食。

相傳陸機去拜訪晉武帝的的女婿王武子時，王武子指著桌上的羊奶酥說道：“這玩意賊好吃，你家鄉有什麼能比得上這個的？”

陸機砸吧砸吧嘴說：“我家鄉的膾魚蓴羹，跟這個差不多好吃。”

蓴就是蓴菜，又叫馬蹄菜；膾魚就是生魚片，翻譯過來就是生魚片和馬蹄菜煮出來的濃湯。

四月份生莖未長葉的馬蹄菜最為肥美，配上生魚片，就更顯得味道鮮美，十足十的美食。

不過這道菜以前是貴族們的宮廷菜，之後才慢慢下沉到平民百姓都能吃得上。

由此羅波可以推斷，此身所處的“梁”，應該是在晉代之後，宋代之前。

為什麼會是宋代之前？因為酒樓裏沒有炒菜，而炒鍋是在宋代才開始普及的。

雖然羅波是船舶工程專業的，但並不代表他是個曆史盲。

這之間有什麼朝代，出現過“梁”嗎？

就在羅波在這裏動用他那為數不多的曆史知識，開動腦筋確定所處時代的時候，那邊小二已經開始上菜了。

三菜一“羹”，不超規定標準，更何況這是自家人吃飯，不是請客。

看著那邊徐巧巧規規矩矩地坐著，羅波放下腦子裏亂轉的思緒，拿起筷子夾了一塊肉脯放到自己麵前的碟子裏，溫聲對徐巧巧說道：“吃吧！”

徐巧巧點了點頭，伸出筷子夾了一節蔥...

先吃蔬菜好啊！加強胃部消化能力，有利於之後吃肉消化。

羅波心裏點頭，將肉脯塞進嘴裏。

然後徐巧巧把蔥嚼吧嚼吧咽進肚之後，又伸出筷子夾了一根馬蹄菜...

呃...行吧，多吃點蔬菜有利於補充維生素！

羅波嚼著肉脯，用勺子舀了一碗羹放在麵前。

等他喝了一口潤了潤喉嚨之後，抬頭又看見徐巧巧伸手夾了一筷子青菜...

羅波受不了了，直接夾了一大顆跳丸炙放到徐巧巧麵前的碟子裏。

跳丸炙就是肉丸子，隻不過是煎烤出來的，也可以稱之為烤肉丸。

“相公...”徐巧巧被嚇了一跳，緊張兮兮地看向羅波。

羅波原本還有些生氣，但看到徐巧巧滿眼的惶恐，一時間心軟了下來，輕聲細語地對她說道：“不要隻吃菜，也要吃點肉啊！”

“可是...”徐巧巧想要說些什麼，但看著羅波臉上認真的表情，一時間話似乎被堵在了嗓子眼。

這樣溫柔的相公，她還是第一次見！

以往在家的時候，相公要麼是黑著臉，要麼是不理不睬，動輒大聲斥責，一點不順心就趕自己出門...甚至連自己碰他他都覺得臟！

至於吃的，更是在他吃完之後，自己才能吃一點殘羹剩飯！

而自前天晚上自己找回相公之後，他就像是變了個人似的。

不僅說話溫柔了許多，還在大街上主動牽起自己的手！不僅帶自己來酒樓吃飯，還主動給自己夾菜！

老天爺，你這是終於開始可憐巧巧了嗎？

“怎麼還哭了？”羅波坐在徐巧巧側麵，一眼就看到了徐巧巧順著臉頰滑落的淚水。

那淚水順著徐巧巧臉頰精致的弧度流至下巴，最終滴落在餐桌上。

羅波連忙掏兜摸袖，終於找出一塊隨身攜帶的方帕遞給徐巧巧。

“沒有！沒有！”徐巧巧接過手帕側過頭去，不讓羅波看到自己哭泣的樣子，甕聲甕氣地說道：“奴家...奴家沒有...沒有哭...”

羅波就算再直男也知道，這時候不能戳破徐巧巧的話，於是佯裝沒聽出來，問道：“是蔥太衝鼻子了？”

這就是在瞎扯了，這幾道菜裏的蔥都是煮熟的，吃起來寡淡無味，完全沒有生蔥那種嗆鼻子的感覺。

“嗯！”徐巧巧一邊擦著眼淚一邊點頭。

“那就吃點別的！”

羅波心裏直感歎，這姑娘以前過的到底是啥日子？可惜前身根本沒關注過，自己搜尋記憶沒有絲毫結果。

這讓他心裏更加鄙視前身，隻想指著鼻子罵一句：“呸！傻波一！”

他一邊往徐巧巧麵前的碟子裏夾肉菜，一邊絮絮叨叨說著話轉移徐巧巧的注意力：“多吃點肉！等會回去還要走好一段路呢！”

“你要吃得少了，路上又沒有吃飯的地方，咱也沒帶吃的，到時候餓了可別怪我...”

羅波嘰裏呱啦說了半天，直到徐巧巧麵前的碟子裏肉菜摞得老高，眼看再摞步下了，這才停下手。

他看著依舊背對自己抹眼淚的徐巧巧，伸出手後猶豫了一下，但最後堅定地輕拍她的背，說道：“別哭了哈！吃點東西！以後這樣的日子還長著呢！”

徐巧巧的身體在他手掌拍上背部的時候，猛然一顫，然後一抹紅暈在臉上生成。

她緩緩轉過身來，看著一臉關切滿眼溫柔的羅波，隻覺得天底下最大的幸福，莫過於此時此刻。

徐巧巧重重點頭，紅著臉將方帕仔細疊好遞還給羅波，然後悶頭一小口一小口地吃著麵前小山似的肉菜。

羅波見狀鬆了一口氣，直接將方帕重新塞進袖口裏，然後抄起筷子開吃。

走了一上午路，又跟鹽商掌櫃和那個梁棟兩番爭辯，這會羅波是真的餓了。

剩下的肉菜全塞進肚子裏不說，他還找小二又要了兩張胡餅，就著魚羹嚼吧嚼吧咽下肚。

吃相雖說不至於湯水淋漓，但也能算的上粗狂豪放。要是學宮裏教禮儀的老師看到，八成會氣得打他幾戒尺。

不過很遺憾，羅波隻是個小人物，坐的位置又偏角落，根本沒人注意這邊。

唯一的觀眾徐巧巧，完全沒覺得這吃飯姿勢有什麼不雅觀，隻感覺現在的羅波，比之之前廟裏泥偶似的樣子，反而有了生活的煙火氣。

一頓飯吃完已經是下午，羅波付了賬，提著兩袋糧食拉著徐巧巧走出了酒樓。

感受著暖洋洋的太陽，以及舒適愜意的飽腹感，還有手中攥得緊緊的柔荑，隻覺得人生快意之事不過如此——吃飽穿暖身邊有她...

這讓他忍不住回頭看向徐巧巧，對她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