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八,宜解除,出行,作灶,入宅,納畜,牧養
日禺時分,謝靈雨帶著兩個孩子去向歐陽氏辭行,順便告知第二天邀請侄子侄女過府遊玩。“本應請母親和哥嫂一起過去熱鬧一天,隻是侯爺未歸,諸多不便。待侯爺回府,再請母親賞臉。”
歐陽氏也是一臉慈愛,“你那邊忙亂,我就不去添亂了,待以後再說吧。”
母賢女孝,一派和樂融融。關雎每次看到她娘跟歐陽氏親親愛愛總是雞皮一陣陣,假的她都看不下去,偏謝靈雨還很投入,明明就恨不得磨刀霍霍向歐陽。
關雎也和幾位姐姐約好第二天到府的時間,才跟著母親騎馬回了永寧侯府。散雜物件已經陸陸續續運回侯府,今天也就是他們母子三人,還有一點衣物箱囊而已。關雎住了“鹿鳴泮”,謝靈雨自然是住的正院“九一閣”,關刀還是跟著母親。進了垂花門,母子幾個就各走各的,謝靈雨和關雎各自回院子打理,剩下閑人關世子,吆喝著小廝賣劍和買牛去巡山。
鹿鳴泮在侯府西側,園子極大,有一片水塘,卻不種蓮,不養萍,半塘蘆葦,風吹沙響,心曠神怡。離水潭不遠是一間極大的屋子,屋外一圈回廊,全用玻璃封上,地上艾草蘆蒿,略遠處有梧桐秋千,旁邊有一小亭子。轉過屋後有一排後罩房,是嬤嬤丫鬟的住處。大房子的另一邊靠近圍牆處有小廚房。從正門進屋,大半的屋子做了書房,有兩麵牆立了一丈多高的書架,兩個書架連接處做了巨大的矮炕,上麵擺著黃花梨的炕桌,散落著幾個素色天青色的靠墊,房間正中另有大書案,雕花木門把屋子的另一邊隔出了臥室,淨房,衣帽間。永寧侯得了這座宅子,就按寶貝女兒的心意,推倒兩個院子重建的,關雎第一次見到時,滿心歡喜。
關雎從臥寢出來,卻見書房的炕上大咧咧躺著一個人,她有點小崩潰,“你不知道男女有別嗎?你怎麼知道我住這個院子?”
璐郡王從抱枕堆裏伸出個腦袋來,“我在花園碰見阿蒙,他告訴我的,讓我先在這兒等會兒,他跟阿黃它們敘完舊就過來。”璐郡王反手抓了個抱枕抱在懷裏,無比自在,“你這書房真是不錯,以後爺就在這兒看書了。”
“你…你…”關雎氣得坐在炕沿,抓起抱枕朝他打去。
“哎哎,救......”璐郡王剛準備大喊,就被關雎捂住了嘴巴。
“閉嘴!你敢把人招來,咱以後就不認識了。”關雎恨恨地放下手。璐郡王還是一副嘻皮笑臉的樣子,“別生氣了,關關。我都被罰得那麼慘,你都不同情我一下。”
想起來他暴打豫王世子的事,關雎好奇心也來了,“你被罰什麼了?”看他的樣子不像被打過板子的。
“禁足仨月。”璐郡王仰天長歎,“三個月不能出門啊啊啊啊......”擺出一副痛不欲生的樣子。
“禁足仨月?那你現在算怎麼回事?你禁足的範圍是哪?”
“爺哪出門了?我跳牆過來的。”沒出門就不犯規,不是嗎?
“算了,懶得跟你說。”關雎決定放棄,這人沒救的。換個話題,“你到底為什麼要打豫王世子?別說為了三黃!”
“豫王想讓他兒子領禦林軍統領的差使,太後成天在宮裏鬧騰,皇帝舅舅讓我想個辦法阻止他。這回沒事了,這頓打他起碼躺仨月,三月後能不能好利索還兩說,太醫的診斷是‘臟器損害嚴重,需慢慢調養’,看他的造化咯。”璐郡王世子滿不在乎,全不管他說出來的話是否駭人聽聞。
“難怪皇上隻罰你禁足了。”關雎有點兒明白了,但是“太後就這麼算了嗎?”關雎知道太後不是武佑帝和懿長公主的親娘,對於她的折騰倒也能夠理解。
“就是因為太後要死要活的,才害我被禁足仨月。不過皇帝舅舅答應以後再補償我。”說到這兒,伸手到袖袋裏摸出一張東西給關雎,“你都不知她耽擱我多少事。哪,這我贏來的酒樓,你幫我看看怎麼整頓一下,我看你那天安排那家店,很不錯的樣子。”
關雎狐疑地攤開平麵圖,失聲道:“第一樓?”
“鬥雞總要有點彩頭的呀,這個就是。”璐郡王爬起來,隨手在架子上抽了本書,“我看中這第一樓,就是因為它離你的店近,可以互相照應。”
“以郡王爺您的威名,到哪都不需要別人照應的。不對,我為什麼要幫你弄這家店?”關雎憤怒了,這是拿她當免費勞力?還是童工呢。
“咱倆誰跟誰啊?我娘說了,你以後是我的人。”璐郡王笑眯眯地看著她。
“誰是你的人?我娘沒說。”關雎反駁,奇怪的是心裏其實不怎麼排斥,唉,這蘿莉身大媽心啊。
璐郡王突然一本正經的看著關雎,“如果姨母說了,你願意嗎?”
關雎有點心慌,“你先跟我說說那摧花狂魔的傳聞是怎麼回事先。”就他的風評,絕非良配。
“那個呀,說不好。”璐郡王聳了聳肩,“應該是我剛出了父親的孝那會吧,祖母說很掛念我,讓濮陽侯府去住幾天。我剛到她就給了兩個丫頭,說要覺得順眼就帶回郡王府當通房丫頭,我根本沒當回事,連長啥樣兒都沒看清,第二天我剛回到家裏,就聽外麵在說我弄死倆通房丫頭,死的多麼多麼慘。”
“濮陽侯府?”關雎有點替他難受,那府裏都是他的親人。
“嗯,後來同樣事情又發生了一次,母親就不讓我再回濮陽侯府住了,隔一陣去請個安而已。”璐郡王拍了拍關雎嚴肅的臉,“沒事的,她們玩不出花樣,是誰搞的鬼大概也知道。隻是母親說我的小媳婦兒不在京城,幹脆就讓人說去,省的成天有人提親。”
“可憐的蜘蛛哥哥,”關雎看他不像難過的樣子,也跟著輕鬆起來,“看你這麼可憐的份上,我就幫你琢磨琢磨這店怎麼弄吧。”
“還是自己人好啊。”回答他的是關雎的拳頭。
關雎歇完午去了“九一閣”,關刀還沒睡醒,手腳大張躺在炕上。謝靈雨正在小書房寫著他的美容方子,要交給工坊去調製的。
“娘,您歇一會。”關雎換了一杯熱茶過來。
“睡了一會。”謝靈雨拉著關雎坐下,“刀兒說今早正則在你那裏玩?”
“唔,”關雎感覺臉有點兒紅,“就坐了一小會。”
“轉眼間,我的雎兒都長大了,”謝靈雨摩挲著關雎的臉,“如果把你許配給正則,你願意嗎?”
“娘,我還小呢。”關雎捂臉。
“不小了,娘第一次見到你爹的時候,你外祖父也是這麼問娘的。”謝靈雨很嚴肅地說,“娘希望你能找到一個真心喜歡的人共渡一生。就像娘跟你爹,雖然發生了成為一生陰影的糗事,但我們互相相信,互相扶持,總是能熬過去的。其實你剛出生的時候,跟正則就有婚約的,隻是我希望你們能處得好,跟懿姐姐說了,先瞞著,看看再說。我冷眼看了這幾天,正則雖然是吊兒郎當了一點,但人還是很好的。看人不能光看外在或道聽途說,要用心去感受的。”
關雎想起了璐郡王接住關刀時溫暖而關切的眼神,那一眼深深打動她了。“娘,我聽您的。”
“這樣就好,我也可以跟懿姐姐稍作安排,省的被人打個措手不及。”謝靈雨鬆了口氣。看關雎一臉不解的樣子,她解釋道,“你爹爹馬上回京,你的身價會水漲船高,關家有女初長成,不知多少人家會盯著你。”
嘎?原來自己這麼搶手?關雎頓感身價百倍。
“太後跟皇上的矛盾很深?”關雎想起剛剛璐郡王的話。
“皇上跟懿姐姐是元後所生。太後是她表妹,元後生懿姐姐難產,纏綿病榻幾年而去,承恩公家連群結黨,請立當時已經生了豫王的曾妃為後。大臣們相信,作為表妹的曾妃會善待元後的孩子,不會有奪嫡的風險。”
關雎嗤之以鼻,“那些大臣都是傻的嗎?相信這種話?三歲小兒都知道不可能。”關雎對這種“姐仆妹繼”的戲碼最沒有好感了,自己人不坑坑哪個?
“當時皇上已經十二歲,他堅持自己照看妹妹直到懿姐姐十歲,不讓太後插手長公主的教養,而且教懿姐姐練武,你曾外祖母也曾教過她一陣子的。十歲之後,太後想對懿姐姐使什麼手段都不好用了。她想讓懿姐姐嫁給承恩公的兒子,也被皇上阻止了,改選了正則的父親。其實正則的父親也是懿姐姐自己看中的呢。”謝靈雨很堅持一定要看對眼才能過好日子這觀點。
“那他父親又是因何去世的呢?”關雎想了想還是問出口,省的以後不小心犯了忌諱就不好了。
謝靈雨頗為沉重,“圍獵的時候,幫皇上當了刀。”關雎捂住嘴巴,“他中了三刀還堅持殺了十幾個刺客,直到懿姐姐趕過去,把剩下的刺客都處理了,皇上當時也受了傷,朝廷一度頗不安靜,都是懿姐姐鐵手壓製住的。”
“姨母太難了。”丈夫剛去世,還要一力穩住朝廷,這也是個鐵娘子。
“京城並不如你所看到的那般一片升平,雎兒,凡事多看多聽多思,也不要害怕,爹娘會護著你們的。”謝靈雨安慰看起來還是小小的女兒。
“我知道,我的靠山很強大。”瞬間臭屁起來,站起來很不文雅地伸個懶腰,“我要去安排一下,明天可是永寧侯府第一次宴客,一定要讓賓至如歸。”
“姐,我要吃那個加了果醬軟軟的餅,越多越好。”內室傳來關刀的聲音,懷疑伴有口水滴答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