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二日一早，封家便派了個管事來。

章錦蓉正在給一位夫人寫藥方，還沒寫完，小丫頭就來請她去請她去前堂。

“他要茶，給便罷了。”章錦蓉頭也沒抬的道。

小丫頭上前一步壓低了聲音，“小姐，那位管事的不止要茶，還要兩支人參。”

章錦蓉明白了。

“夫人，藥方已經開好。您在這稍作休息，我先去忙。”章錦蓉跟那位夫人欠了欠身，走出內室。

到了前堂，見那封家的管事正坐在椅子上，一手拿著茶碗，正在四處張望打量。

王掌櫃正站在一邊陪著笑。

見章錦蓉來了，王掌櫃朝她走了兩步，“小姐，這位封家的管事說來取安神茶和兩支人參，這......”

“他看中的人參定價多少？”章錦蓉問。

“回小姐，那兩隻參均是上品，按重量五十兩一兩參。兩支加一起要一百八十兩。”

章錦蓉點了點頭，放大聲音，“那便收一百五十兩好了。”

王掌櫃聽了之後沒動，“這......”

“有什麼問題？”

王掌櫃心道，問題大了。

封家的管事來了之後就大呼小叫的，張口閉口的封夫人來取兩支人參補身體，卻是根本沒往錢上提，那意思是在明顯不過了。

人家根本沒打算付錢。

王掌櫃走了過去跟那管事的笑道，“小姐說了，一百八十兩的兩隻參收一百五十兩。”

“什麼？”那管事瞪大了眼睛，“封夫人來這小醫館拿兩支人參那是瞧得起你們，居然還要收錢？”

他聲音很大，整個醫館的人都看了過來。

章錦蓉走了過去，站到那管事身前。

“你是封府的管事，可有憑據？”章錦蓉問。

那管事沒見過章錦蓉，抬了抬眼皮道，“小丫頭忒沒見過世麵，我就是封府的管事還要什麼憑據！”

“的確不需憑據，我就可以證明你不是封府的人。”章錦蓉冷笑，“封府祖上那也是出過舉人老爺的，德高望重。怎會做出拿東西不給錢的恬不知恥的事情，我看你就是假冒封府的名義來騙東西的。來人，把這人給我轟出去。”

“你......”那管事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反駁。

李四跟徐師傅二話不說就一左一右架著那人給轟了出去。

小姐可真厲害啊，一句話就把人給轟走了，王掌櫃在心裏給自家小姐豎起了大拇指。

那管事的看占不到便宜，隻得罵罵咧咧的走了。

章錦蓉吩咐幾人如再有人來搗亂，不管是誰家的統統都給轟出去。這蓉卉堂就是皇帝老子來了，買藥也得給錢。

撂下了話，她便重回內堂給病人診病去了。

這不太愉快的事情她隻當是個小插曲，很快拋諸腦後了。

過了晌午，內堂來了位老婦人。

老婦人姓徐，應隻是夜裏著涼，患了風寒，並無大礙。

章錦蓉寫了普通治療風寒的藥方。

老婦人是兒媳婦陪著來的。有些奇怪的是兩人似乎並不關心病情，卻一直問東問西。

諸如這鋪子每月要多少租金，鋪子裏的藥材攏共值多少錢，每個夥計的月銀是多少等等。

不像是來看病，倒像是來收鋪子的。

章錦蓉不由心生反感，叫來小丫頭把她們打發走了。

她本以為隻是兩個婦人閑來無事胡亂打聽，讓她沒想到的是，這件事兒遠不是這麼簡單。

上午剛打發了封家的管事，下午封老夫人就派了章錦妍來。

現在已入了臘月，天已經到了最冷的時候，章錦妍卻是走著來的。

章錦蓉就有些動了氣，她叫墨蘭給備了熱茶和手爐。

診完了病人，章錦蓉回了院子。

不用說也知道章錦妍是為了什麼而來。

一家人在一起吃晚飯。

章錦蓉並沒提起封家來鬧事的事情，她等著看章錦妍要怎麼說。

不曾想先張口的卻是田氏。

“蓉姐兒啊，今兒親家母的事兒做的是不對，可畢竟咱們是親戚，過得去的就算了，也讓你姐以後好做人呐。”

田氏心疼自己的女兒，錢跟女兒她當然會毫不猶豫的選擇後者。

並非是她讚成用錢或東西去討好封家，隻不過不同意又能如何，女兒已經是人家的人了，當然要想盡辦法讓女兒生活的好才是。

章錦蓉也並非不心疼自己的姐姐。相反的，她就是太在乎這個姐姐。因為隻有她知道封家能做出來的事兒，隻有她知道姐姐一味忍耐的結局是多麼的悲慘。

所以她不能妥協。

“母親，姐姐。”章錦蓉放下筷子，正色道，“今日那管事來取兩支人參，我允了。明日那封夫人就會來取靈芝燕窩、冬蟲夏草的，後天呢？她是不是要來收鋪子了。”

“蓉兒，你怎能這樣說呢，她......”田氏略有猶豫，“不會的，封家也是書香門第，不會做這樣下作的事。”

章錦妍握著筷子的手一直在顫抖。

封家以後還會不會要什麼東西她不知道，她隻知道今日是一定要把人參帶回去的。

因為來的時候婆婆說了，人參帶不回去，她也就不用回去了。

她知道封夫人，說得出，做得到。

她能怎麼辦？

長錦妍突然站起來，朝田氏跪下，聲淚俱下，“母親，母親你幫幫我吧母親，女兒也是沒辦法了呀。”

田氏慌了。

她同劉媽媽一起想把章錦妍扶起來，但章錦妍死活不起來，隻一直重複著道，“母親救我，母親救救我吧。”

章錦蓉很是生氣，她看著自己的姐姐跟母親抱頭痛哭的樣子，仿佛看到了曾經的那個自己。

渺小而卑微，猶如螻蟻。

“罷了，司徒，去取人參來。”章錦蓉扔下話，轉身走了。

......

臘月初五的清晨，李四早早的到了醫館。

昨夜河間府下了場大雪，得掃掃門前的雪，以防雪天路滑，摔了病人，李四想。

卻不曾想，開了門之後，竟已有人等在外麵了。

正是那日受了風寒的老婦人。

李四有印象，因為他給那老婦人抓藥的時候，她一直在詢問像自己這樣的夥計一個月的月前是多少？

可讓人驚訝的是，隻幾日的功夫，老婦人此時卻已麵若枯槁，虛弱無力的躺在一塊門板上，身上蓋著厚厚的棉被。

老婦人身後站著兩個壯漢和那日一起來的年輕婦人。

那婦人見蓉卉堂開了門，便一下撲在老婦人身上，痛哭流涕道，“娘啊，你的命怎麼這麼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