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章家藥鋪很大，藥品種類繁多，且在河間府的主街，客源是不愁的。

此時章錦蓉坐在內堂，手裏端著杯茶。

李四在她旁邊捧著賬本，一邊看一邊做著批注。

王川站在一旁，心裏打鼓、額頭冒汗。

已經有幾年沒怎麼見過小姐了，倒是忘了這家藥鋪是在二夫人名下的。

起初他還心存僥幸，一個十幾歲的女娃娃能懂得個啥？別說查賬，那賬本她能看得懂？

可他發現自己大錯特錯了。

這位小姐，自打進門雖沒說過幾句話，但那眼神、那氣度，怎麼看也不像是個十幾歲的姑娘家能有的。

這女娃不簡單呐。

還有那看賬本的小廝，在賬本上圈圈點點的，標注出來的都是賬上的問題，且準確無誤。

從他掌管藥鋪，明麵上的賬就沒人看過。

這賬，也就越做越敷衍了，誰知道今兒小姐忽然來查賬。

這賬怕是要查出不少問題來的。

可怎麼辦呐。

王掌櫃的心裏越發的沒了底。

章錦蓉接過李四標注好的賬本，翻開。

字跡清秀，標注明確，金額計算的也又快又準。

章錦蓉很滿意，她把賬本往前推了推，“王掌櫃，錯漏之處已經標出來了，請過目吧。”

她話說的麵上很客氣，語氣卻又堅定且不容質疑。

王川的心更是慌了。

他抬手擦了把汗，道，“小姐......這，是我疏忽了，待我核對好之後再給小姐過目。”

“王掌櫃，我這個人不喜歡拐彎抹角。”

章錦蓉用手指敲了敲桌上的賬本，“我想看的是真正的賬本，現在是月中，起碼這個月的賬本應該還在。”

“小姐......這......”王川汗如雨下，“小姐，可不能這麼說，哪有另外的賬本，這都是沒有的事兒啊。”

章錦蓉喝了口茶，慢條斯理的道，“王掌櫃是聰明人，今日我來是一定要個結果的，掌櫃你覺得現在是田家能保住你還是章家大房能保住你？”

聽了這話，王川心就一沉，他知已然隱瞞不住了。

“小姐。”他雙腿一軟，跪倒在地，哭訴道，“我隻是個小掌櫃，我這麼做也是被逼的呀，小姐。”

這就招了，有點沒意思。

章錦蓉嘴角上揚，“那就勞煩王掌櫃把賬本拿出來吧。”

王川把真正的賬本找了出來。不僅是這個月的，之前的他也有備份。

他是個謹慎的人。

這對章錦蓉來說是個意外的驚喜。

她把核對賬目的事情交給了李四，自己則帶著眾人去收拾院子了。

這藥鋪是個三進的院子，內院有正房和廂房，除去裝藥材的庫房，也夠這一大家子住的了。

章錦蓉又想起一事，她決定留下司徒和徐師傅。

“你們也明白，我們孤兒寡母的被欺負怕了。需得兩個有身手的人在身邊的。”

章錦蓉說的這話被碰巧被經過的顧三聽見了，那人嘴角就抽了一抽。

他心道，你不去欺負別人就是好的。

司徒跟徐師傅商量了一下後同意了。

隻是他們有個要求，想離開的時候可以隨時走。

這沒問題，章錦蓉爽快的答應了。

忙了一天，安頓好了田氏和章錦卉，李四的賬也查完了。

他交給章錦蓉的是這一年以來賬目的差額，一千一百二十五兩。

田氏和劉媽媽聽了這個數兒都吃了一驚，她們能想得到鋪子的盈餘是有出入的，但想不到會查這麼多。

這些算什麼，在過往的這許多年裏，田大老爺和章家大房從這鋪子裏到手的銀錢怕是他們自己都記不準確了。

章錦蓉差李四把這一年的賬目從每月到整年的差額彙總都抄寫了下來，並附上了王掌櫃的印章。

她把紙裝進信封，差人給田府送了過去。

忙完了大事已是晚飯時分了。

章錦蓉在望月樓點了一桌菜，送到了藥鋪後院。

一家人加上顧三、司徒、徐師傅和李四一起吃了頓飯。

算上上一世，這是章錦蓉有生以來吃的最舒服的一頓飯了。

她目光柔和的看向田氏和章錦卉，終於帶著他們離開了那虎狼之地。

又看了顧三，他正吃著一塊魚，那挑魚刺的樣子特別雅致。

果然長相好的人，挑個魚刺都是養眼的。

就在這時，顧三似有感應的也抬起了頭。

兩人四目相對，稍稍一愣。

顧三扯起嘴角，不著痕跡的笑了笑。

章錦蓉別過頭，輕咳了聲。

這人現在外傷已然痊愈了，隻是體內的毒還有些棘手。

一頓飯倒是吃了許久，結束的時候天已經晚了。

送了田氏和章錦卉回房之後，章錦蓉又在院子裏坐了。

九月的天已經有些涼，她的眼慢慢掠過院子的每個角落。

在中間偏左這處放一套桌椅、牆角可擺個魚缸養幾條憨頭憨腦的金魚、那邊的架子下種葡萄，旁邊再種上幾棵樹，這個小院也會變得生機勃勃了。

想到這裏章錦蓉不覺莞爾一笑。

月光下，少女獨坐，兩隻眼睛彎成了月牙狀。

顧三看著眼前的一幕便挪不動腳了，他有些不忍打破眼前這一幕。

她在笑，笑的如此動情，所想何事？

......

第二天一早章錦蓉出了門，帶著司徒跟劉媽媽兩人采買些日常所需。

昨日吃飯的筷子都是酒樓提供的，今天可得都補全了。

三人回藥鋪的時候路過東肆街，遠遠的就見一群人圍在一家書坊的門前議論著什麼，旁邊還挺了架馬車。

章錦蓉並沒在意，繼續往前走。

繞過人群的時候隱約聽見有人提到林付清大人。

林付清，章錦蓉腦海裏浮現出個清瘦的老人。

她慢慢的停下了腳步。

人群中央一老人躺在地上，旁邊跪著個書童模樣的少年，還有位老大夫在給老人救治。

章錦蓉分開人群走了進去。

老大夫搖了搖頭，歎了口氣對書童道，“林老這是突發心疾，恐需準備後事了。”

小書童聽了這話一下子就癱倒了下去，他搖晃著林付清的身體歇斯底裏的喊，“大人醒醒，大人醒醒啊。”

章錦蓉皺了眉，眼前這位林老正是她小時候見過的那位父親稱為恩師的林付清。

她把手裏的東西交給劉媽媽，走了過去，推開小書童，跪在老人麵前。

簡單的查驗了下老人的身體。

確實是心疾發作，她也沒什麼把握，隻能大膽一試了。

小書童被她推了個趔趄，張口道，“你幹什麼？”

章錦蓉頭也不抬，解開老人的衣服，對書童道“想他早點死你就繼續晃，想救人就來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