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糖王隕落
保持誠懇的微笑,跟投資人握手告別,是童瑤最後的倔強。華燈初上,塵世喧囂,童謠覺得冷,踩著支離破碎的路燈,站在街口拐角處抽了兩支煙,才有了回去辦工的勇氣。
這是童謠第三次被否。
風塵少女擊敗一種花魁,奪得了裹裹黨少帥對她的絕世寵愛,民國版的霸道總裁愛上我。這是劇本《1947至尊絕寵》的內容,也是童瑤擅長的類別,她因此被業界稱為“糖王”。
誌在必得的項目,卻在投資人林雅這載了跟頭,摔的親媽都不認得。
立意不高,劇情弱智,舊瓶裝新酒......
童瑤像是一名入行的新丁,被赤裸裸地羞辱。業界精英的存在,不過是為了襯托資本的權威罷了。
唉......
童謠不由自主歎息,在辦公室門外站好一會,試探口中沒了煙味,才敢伸手推門。
雯子不在,沐霖低頭敲字,沉寂的不問世事。
覃暖暖正接電話,掛斷這個,又接那個,焦頭爛額的樣子,見到童謠進來,眉頭總算展開:“姐——你可算回來了?”
“什麼事,急嗎?”
童謠永遠都是這樣,人前都是不急不緩的樣子,哪怕是天塌下來砸頭上,她說話都不帶大聲。
覃暖暖就受不住,語調快的像開槍:“劇組那邊啊,西江幫跟南湖幫打架了,因為被馬踩了腳,現在都去派出所錄口供了。”
網劇《女鏢師的江湖情仇》臨殺青還出這麼一檔子事,也是糟心,不過,童謠都習以為常了:“給他們錄吧,等一會給劇務組個電話,問問什麼時候能回來開工。”
“起碼明天了,劇組還要再申請一晚上的場地費用。”
“為什麼?他們不知道一天租金是多少錢嗎?”童謠語調就重了,涉及到費用支出,瞬間就忘記在頂樓受的委屈。
“雪莉過敏了,在醫院呢,現在還沒回,全世界都在等她補拍。”
“為什麼過敏?”
“水,那魚塘的水,她沾濕了裙子就說身上過敏,說看能不能找替身......”
聽說雪莉矯情,沒領教過這麼矯情,童謠背過覃暖暖,揉揉胸口:“你等會有其他事嗎?”
覃暖暖搖頭。
“如果沒有其他重要的事情,麻煩你去劇組盯一下吧,催著點。”說著,在辦工桌前坐下,“超時的費用,這邊承擔60%,剩下的,幾個組得分了。”
“行——我這就去。”覃暖暖收拾桌子上東西,“關於海報那一塊的討論會,我們初步拿了一個方案,以為您要很晚回,就讓他們先走了......要不要叫他們回來?”
“.......”
童謠其實有點不滿,她趕回來就是為了開這個會,一個小助理卻私自給遣散了,這還得了?
生氣歸生氣,童謠卻不顯露,裝作思忖一下才說,“明天吧,我還有別的事。”
“那行,我等會發通知.....”覃暖暖抓起手提包出門,躊躇一會,看童謠,“姐——”
“還有什麼事?”
“家豪哥也來過了,說您不接他的電話,您抽空給回一個?”
童謠不說話,隻低頭看麵前的一疊文件。
覃暖暖識趣:“我走了,劇組那有什麼問題我回頭給您通報。”
童謠點頭,等覃暖暖離開,才走到沐霖麵前,伸手敲敲桌子。
沐霖抬起厚重的眼睛:“嗯?”她的文章是按字收錢的,所有詞彙都省到文檔裏,人前絕不多說,惜的很。
“《至尊絕寵》那個再給我出一個梗概。”
“哈?!”
“我明天要。”
童謠也不解釋,說完了,轉身就走。
“你啥?”沐霖對著童謠的背影問。
“有事。”
“媽呀——!”
身後傳來沐霖一聲沉重的歎息。
童謠其實沒啥大事,就是得療傷。
療傷的地方自然是要最安全的,那當然是家。
紅旗H9在深邃的夜裏,朝著家的方向飛馳,走一會,天空竟然淅淅瀝瀝飄了雨。
城郊麗苑,二棟四單元是連棟小別墅。
左側是媽媽的家,右側是童瑤的家,兩家從一個大門進,又被一個彎月形的魚池分割,互不幹擾。
伸手推門,一隻肥碩的橘貓匆忙從院子裏鑽出來,與童謠迎頭相撞。
橘貓身上的毛被雨水打濕,變成一綹一綹的,它似乎並不懼怕這院子的主人,麵
對童謠,從從容容、委委屈屈地叫了一聲:“瞄哦——”
童謠詫異,一時無措。
老橘貓叫完,低頭蹭童瑤的腳,曾完了,又抬頭凝視童瑤,眼神中似是有萬千的話要說。
這現象可第一次發生,一時之間,童謠竟有些受寵若驚,想要伸手來一個摸頭殺,又害怕濕淋淋的會弄臟自己,一時躊躇不定。
老橘就沒耐心等,轉身離開,慢慢悠悠消失在路右側的草叢之前,又回頭來,衝著童謠“瞄”了一聲,之後便消失不見。
童瑤幻如夢境。
推開拱形鐵柵欄門,繞過魚池,是一個小花園,花園的草坪平整如地毯,沒有更多的景觀,卻是童謠的摯愛。
奶奶在這邊生活,她上了年紀,經不起磕絆,這平整的草坪可是老年人的福音。
不靠父母靠自己,這小院的價格讓童謠不堪重負,正好閨蜜周小源與男友分居來借宿,童瑤便趁機將部分壓力轉介到周小源身上。
為此,周小源很大意見,質疑童瑤重金錢而輕了友誼。
周小源就坐在陽台的搖椅裏,耳朵邊貼著手機,一臉癡纏,看見童瑤回來,匆忙掛斷電話,臉上誕著笑:“今兒回來的蠻早。”
“沒出息。”
童瑤白一眼周小源,迫不及待把腳上的高跟鞋甩到牆角,碩大的黑色手提袋裝著一堆文件和電腦,小心翼翼放進沙發,揉著酸疼的肩膀,趿拉一隻拖鞋便往奶奶臥室門口去。
這是童謠的必修課,每日下班回來,最先去看一眼奶奶。
奶奶房間黑漆漆一片,看來又睡了。
奶奶最近好像體力不支,頭疼的毛病好像也比之前嚴重了,總是提前休息,而童謠最近又忙,每次回來都不能見到奶奶,未免失望。
轉頭回來,麵前戳著周小源的手機:“看呐,我根本就不是打給他,你把我當成什麼人啊。”
童瑤不理周小源,找到另外一隻拖鞋,順勢脫掉身上的深灰色套裙,去臥室拽一件白色長T恤罩在身上,手伸進懷裏撕下胸罩甩到一邊,這才打開酒櫃,開了一瓶紅酒,斟一杯,遞給周小源。
“今兒受委屈了?”周小源搖晃著高腳杯,身子斜靠在酒櫃上。
童瑤抿一口酒,去沙發了坐下,伸手摳腳邊,左腳小拇指的位置,顯出一串水泡,癢的很,手指用力來回摳兩下,水泡就爛了,拽一塊紙巾摁住,意猶未盡。
李詩曼滿湊過來看:“又起泡了?”
“.......”又摳兩下,再喝口酒,童謠才點頭。
“咦——你這毛病又犯了,一有壓力就起泡.....”周小源誇張地憐惜,“寶,你江郎才盡啊?放心,我養你。”
“嗬.....嗬......”
“我真心的。”
“算了吧,真到讓你養那天,我就直接自裁了.....”童謠猛灌一口酒,“你說更年期真的很可怕嗎?”
“你這麼快就更年期了?”周小源驚訝地湊過來,連著嘖嘴,“嘖嘖,陰功哦......少碰男人的緣故吧?”
“滾!”童瑤把腳伸到周小源嘴邊,包裹腳的紙巾也甩出去老遠。
周小源躲過:“跟還裝什麼清純少女啊?”
“我說今晚見的金主,五十多歲的老女人,脾氣臭的很。”童謠把高腳杯裏的紅酒全部灌進口中,抿抿嘴,依舊覺得義憤填膺。
“哎呦——”周小源伸手摸摸童謠的臉:“可憐的娃,你又亂撒糖了?”
“什麼叫亂撒糖啊?現如今不都求個美滿如意嗎,既然現實生活中沒有,咱給創造啊。”童謠把臉從周小源的手中掙脫出去,靠在沙發背上。
“你看你,對男人不信任,導致你的世界觀都發生了偏差......”
“你倒是信任你男人,不還是跑我這住了嗎。”
“.......”
童瑤得意舉起酒杯伸給周小源:“來,給姐斟上!”
“我倒砒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