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思索時,就聽前處傳進一道滄桑年老的聲音,正伴著沉長古鐘響起:“景夜,哀家的佛珠可尋到?”
話音既落,眾人麵色一驚,匆忙下跪,高呼道:“太後千歲!”
太後發絲灰白,於溫日之下卻映出微芒,她麵上帶笑,慈祥和藹,“平身。”
蕭景夜將手串交於她身旁的一個嬤嬤,答道:“皇祖母,是這位鎮國公的嫡小姐替您尋回了佛珠手串。”
鎮國公家那傳言無才無德,無容無能的嫡小姐?
看來傳言也未必可盡信。
不消他再多提,太後已看向沈知意,目光柔和慈愛,難掩眉間笑意,“丫頭,是你撿著了哀家的紫檀佛珠?實在有緣。”
沈知意身姿端正,輕言道:“隻是恰好拾到,便收在袖中,想著是哪位遊客落下,剛要入寺找失主,便見著太子殿下。與太後有緣,也是臣女的福分。”
太後拉過她的手,輕拍起來,滿麵喜色,“方才哀家想著出來走走,不料便遇上了丫頭你,還找回了和相伴哀家多年的佛珠。佛門前一遇,哀家見著你便心生歡喜,如何隻是你的福分?”
言未了,她偏頭看向身旁的嬤嬤,溫聲吩咐:“將臨師父贈予的玉佩拿來。”
一旁的嬤嬤忙不迭地便拿出玉佩交到太後手上,而蕭景夜的眸色卻閃過一絲疑惑,恰巧被沈知意盡收眼底。
太後接過玉佩,眉開眼笑,手指輕撫玉麵,一看便知是對玉佩喜愛至極,“小丫頭,這玉佩是金法寺名師所贈,他言,最好相贈於佛門有緣之人,可保功德相進,運旺時盛。日後,你若有何需要幫忙的,也盡管找哀家。”
沈知意看著太後手中的玉佩,一時隻覺渾身舒暢。
這就是前世太後給沈婉如的賞賜,讓她氣運高升的機遇?
今生,竟這麼輕易就被自己所得?
轉角之處,沈婉如穿著一雙樸素的僧鞋踏出,與她身著的那身華貴紫衣何止是一個“格格不入”能講?
白芷一直給她盯著地麵的東西,生怕她再踩到什麼狗屎雞屎,見到一串又不知是何人所丟的佛珠,她趕忙一腳踢開,“小姐,小心些!”
這一幕,恰巧被太後所見。
太後本是和藹溫笑的麵色,刹那一陣失望,不禁歎道:“現在的年輕人......真是對佛大為不敬!”
沈婉如這才見著太後與蕭景夜,急忙一副盈盈笑意,走上前就對太後輕施一禮,恭敬道:“太後千歲。”
太後了無笑意,隻淡聲地應下一句:“平身罷。”
沈婉如平身後,毫不猶豫地便開始拍馬屁:“傳言太後平易可親,愛人以德,今日一見果真如此,實在讓臣女一眼便覺親切。”
太後聽她諂媚之話,隻唇角微揚,目光卻依舊淡漠。
她轉首就欲要同沈知意說話,卻瞥見一雙素樸僧鞋,襯著上三分的丁香色衣擺十足不倫不類。
太後的眉心不覺蹙的更緊些。
沈知意見到這一點,心中冷笑。
如今沈婉如這般模樣,又著急想親近太後,自然失去了太後對她的全部好感。
對太後而言,一個姑娘家家,若是有心向佛,為何身邊丫鬟又為何一腳踢開失主佛珠,還不曾管束?如今麵對她卻又穿著一雙僧鞋,實在就是心口不一的人。
不出所料,太後語氣不愉,指尖輕推著手中佛珠,“既無心向佛,而是有心追名逐利,實在不必如此。”
沈婉如一聽這話,神情俱變,極想要解釋,結果就見太後看著沈知意時眉開眼笑,溫和道:“丫頭,同哀家進寺廟一起禮佛,你覺如何?”
沈知意輕笑著瞥了眼沈婉如,眸中劃過幾絲挑釁,乖巧答道:“太後所邀,臣女萬分感恩,是臣女難得的福分,自然是願意的。”
太後如今心情大好,牽著沈知意便往佛殿行去,獨留下沈婉如一人氣得跺腳,丹蔻紅指都深深嵌進肉裏。
白術適時還回頭揚起一個冷笑,氣得沈婉如更是火冒三丈!
賤人!狗奴才!
沈知意,真以為太後能欣賞你那麼久?讓她知道了你無才無德,日後才有你好看的!
古樸沉肅的佛堂之內,靜坐著蓮花金佛像。佛眼低垂,悲憫世人卻也寂然無波。
沈知意抬頭靜靜看著佛像,心中不同以往的闃然。
她雙手合十,俯首一拜,而後才緩緩起身。
門外傳來一陣緩慢的腳步聲,停下後響起滄桑的聲音:“太後。”
太後看著眼前這位年邁的法師,麵帶驚喜,“明淨法師,不料今日竟能見到您。”
明淨法師一身紅袈裟,手持金珠法杖,頸帶紫檀佛珠,雙眉花白,氣質出塵,打量了幾眼太後,緩聲道:“阿彌陀佛,太後,所念之事盡可放下,才能靜心淨神。佛法自然,人間之事也是如此。”
沈知意聽到這裏,也知曉兩人是要到談論佛法之時,便帶著白術默默離開。
大殿門關上,與之出來的還有蕭景夜。
他看著沈知意,視線逐漸挪到她素衣衣擺上,眉頭一挑,“本宮還以為你是個瘸子,如今看來,你現在腿腳挺好的麼,走的倒是挺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