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她回憶著原主在柴家的吃穿用度,一邊記賬,一邊煉桃花油。不知不覺間,竟然密密麻麻寫了幾頁紙,看得楊秀麗一陣頭疼。
更令她頭疼的是記憶中原主虐待柴葉的畫麵,那孩子何其無辜?
這女人忒不是一個東西!
暗暗在心中啐了一口,楊秀麗拿著記好的賬本準備出門了。途經廚房,她忽然停下腳步。空氣之中有一股淡淡的香甜,這是她才做過冰糖葫蘆的味道。這些糖葫蘆,是為了明天孩子們去摘桃花,贈與他們的酬勞。
小孩子都喜歡甜食,柴葉應該會不會例外。
雖然虐待柴葉的人不是楊秀麗,但楊秀麗的心目中還是愧對柴葉,每每看到那孩子,都會有種負罪感。
待楊秀麗提著籃子來到柴玉關家門口,已經是晌午時分。驕陽逐漸曬人,楊秀麗走了一段路,出了些薄汗,小臉粉紅。她故意挑了這個時間段,村民們都在家裏吃飯,若是人多的時候去,被人瞧見她出現在柴玉關家門口,又不知道給自己招來怎樣的風言風語。
“噠噠噠!”
急促的敲門聲,令剛剛把菜端上桌的柴玉關皺起眉頭。
他瞥了一眼乖巧坐在桌上的柴葉,這孩子依然瘦骨嶙峋,但每日好吃好喝供養者,氣色好了許多。
“你先吃,我去看看誰來了。”柴玉關拍了拍柴葉的頭,出去打開門,便瞧見門口身姿窈窕的女人。頓時壓抑不住神色間的厭惡,冷臉皺眉:“你來做什麼?”這語氣,儼然是頂不歡迎楊秀麗了。
“來算賬!給個門,我們進去談。”男人沒好臉色,楊秀麗也不會拿自己的熱臉卻貼冷屁股。她不願意在門口頂著太陽和被別人瞧見風險,跟柴玉關這陰陽怪氣的冰山臉講話,作勢想往裏麵走。
柴玉關卻偏不如她的願,高大的身軀往門口一堵,連一條能鑽進去的縫隙都不留楊秀麗。男人俊秀的臉上寫滿了不耐煩,雙手環胸道:“你要算賬,就在門口算。”他倒要看看,這女人能玩兒出什麼花樣!
男人對自己的戒備和抵觸,令楊秀麗無奈。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她知道自己要挽回形象,是個漫長的過程。於是也不強求,她眼角餘光瞄著院子,問道:“柴葉呢?”
“你問他做什麼?”聽到楊秀麗提柴葉,柴玉關立刻一臉警覺。
“你別那麼緊張,我給他帶了糖......”楊秀麗掀開籃子上的粗布,露出裏麵一盤子紅彤彤的糖葫蘆。亮紅的圓球上,灑滿了白色的芝麻,看上去又可愛又誘人。
可惜柴玉關眼皮子都沒抬一次,忍不住冷笑譏諷道:“如果你是想補償或者道歉,犯不著。柴葉不需要,也不接受。拿上你的東西,滾!”
被柴玉關戳到了心裏的想法,楊秀麗有些尷尬。她還真是因為愧疚柴葉,想對那孩子好。幹咳一聲,楊秀麗從籃子裏拿出此行來的目的,遞給柴玉關:“你看看。”
柴玉關神色有些狐疑,視線停在被推過來的幾頁紙上,沒有動:“什麼意思?”
“這是我嫁過來後,在柴家的開銷,以及目前柴家所剩的東西。”楊秀麗很平靜,清秀娟麗的臉上看不出多少情緒。
男人銳利的目光,想從這女人臉上找出些陰謀詭計的蛛絲馬跡,看了半天卻一無所獲。眼前的女子,眼神實在太過清澈明亮,令柴玉關鬼使神差接過賬本,翻看起來。
見柴玉關接了賬本,楊秀麗鬆了口氣:“你放心,我用了你柴家的東西,一定會還上。”
豈料話音剛落,柴玉關猛地將那薄薄的賬簿合上。
形狀姣好的薄唇勾勒起一絲不屑,他睥睨著隻及自己胸口的嬌小女人,不置一詞。但心中的疑惑不解,卻漸漸濃鬱起來。
在他看來,楊秀麗這女人出現了極其矛盾的地方。
之前他打探過,楊秀麗小氣吝嗇、自視甚高且目光短淺,但眼下和她接觸兩回,卻總覺得有對不上的地方。
小氣吝嗇之人會將賬簿記的如此詳實,言之鑿鑿的說要還債?
楊秀麗這般行為,不得不讓柴玉關多個心眼,一個人幹出不符合常規的事情,必是另有所圖,她在圖什麼呢?
楊秀麗站在門口已有一盞茶的功夫,她一絲不苟的念叨著自己這幾天寫下的“賬本”:“除此之外,我嫁給柴秀才一個月,在柴家住了三十天,接下來還有半個月也要住在裏麵,我去客棧打聽過房錢是二十文一天。這些錢,我都會還你。”
柴玉關眼眸深深,黑眸似墨一般看不出情緒,麵前這女人好像真是來還債的。
“那柴葉呢?”
冷不丁,柴玉關語氣冰冷的質問打斷了楊秀麗的話。
於柴葉,楊秀麗真的無話可說。因為她沒有辦法解釋,這事不是她幹的。用了人家的身體,這鍋就釘在頭上摘不下來了。
見楊秀麗不說話,柴玉關眼中掩飾不住厭惡:“如此假惺惺的上門來與我算賬,卻連最基本的賬都不算,你是在耍我嗎?”
楊秀麗被說得難堪,下意識想反駁,可最終也說不出來。
她能說什麼呢?
恐怕現在說什麼,在柴玉關聽來,都是辯駁。
楊秀麗沉默半響,低聲道了一句:“我欠他的,我會想辦法償還。”=
柴玉關對這句話嗤之以鼻,他若輕信了這女人的鬼話,也枉活了這二十年。
眼前的門被‘彭’一下關上,楊秀麗碰了一鼻子灰。無奈看了眼手中被拒之門外的冰糖葫蘆,她索性將籃子放在柴玉關門口。心意她送過來了,收不收是柴玉關自己的事。
正待打起精神回去重整旗鼓,一聲嗤笑聲傳入耳中。
眉頭一皺,楊秀麗看向發聲處,隻見不遠處站著一個十五六的嬌俏女子。她認出是前幾天不肯賣她雞蛋的李香蘭,對方站在高處,居高臨下瞧著自己,神色間滿是不懷好意。
楊秀麗不欲與她糾纏,轉身要走。
可李香蘭才不讓她如願,快走兩步上前攔住她的去路,麵帶譏諷道:“我當是誰從柴家被趕出來了呢!嘖,你說你一個寡婦,在自己小叔子家門口轉悠什麼呢?難不成是想著讓小叔子把你這破鞋給娶進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