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天啟二年，隆冬。

“求陛下準許臣妾率領十萬大軍前去支援顧將軍！求陛下準許！”

金鑾殿前，大雪層層覆蓋在台階上，藏幾多怨愁，鎖萬丈悲苦。

顧昭緋一身戎裝，跪在厚重的雪上，每每高呼一聲，就重重地磕下一個響頭。

她麵前的雪，已經被染紅了一片。

“前關來報——”

顧昭緋倏地扭頭，便見大太監福九捧著軍情匆匆而來，嗓音仿若尖刺——

“燕門關破！顧將軍被敵軍斬殺馬下......屍骨無存！”

轟！

那一瞬，如有一道悶雷在腦中炸開。

顧昭緋死死盯著福九的背影，一字一頓厲聲道：“你說，誰屍骨無存？！”

“二姐姐，何苦要做那等裝聾作啞之人呢？”

久閉的殿門轟然打開，裏頭緩步走出一個身著華裳的女子。

她慢悠悠走至顧昭緋跟前，嘴角噙著一抹快意又瘋狂的笑意，道，“既然你沒聽清楚，我就給你重複一遍。”

“你的三哥，顧昭遠，被敵軍斬殺馬下，屍骨馬踏如泥塊！”

明明是最殘忍的話，顧雲若語氣輕鬆的仿佛談論著天氣一般。

顧昭緋愣在原地，心底空洞洞一片，好半晌回神，氣急攻心，一口鮮血噴湧而出。

“為什麼陛下不早點發兵去支援？！”

顧昭緋死死瞪著麵前的顧雲若，聲嘶力竭的質問道。

“大膽！陛下的決策，豈是你能左右的？”顧雲若上前一步，一巴掌狠狠的打在了顧昭緋的臉上。

隨即又說道，“更何況，一個通敵叛國的罪臣之子，有什麼好支援的？”

顧昭緋被她這一巴掌打的狠狠偏過了頭，來不及發作，迅速抓住了顧雲若話中的重點。

“什麼通敵叛國？你把話說清楚！”

顧雲若看著她狼狽著急的模樣，露出一個溫柔的笑，拍了拍手。

福九提著一個滴血的包裹過來，她微微擺手，福九把包裹隨意的丟在顧昭緋的麵前。

包裹散開，裏頭滾落出一顆滿是血汙的球狀物體。

顧昭緋第一時間就認了出來，這是她母親的人頭！

“娘！”顧昭緋哀叫一聲，幾乎是連滾帶爬的到了那人頭前麵，死死將人頭摟在懷裏，悲慟大哭。

“顧雲若！我娘待你不薄！”

顧雲若是早些年她父親的一個通房丫頭爬床，生下來的庶女。

那通房丫頭沒幾年就病死了，她母親便將顧雲若接到自己身邊，當做親生孩子教養。

顧昭緋也心疼她生母早亡，待她如親妹！

“跟我有什麼關係？”顧雲若嫌惡的看了一眼顧昭緋，伸手理了理散亂的鬢角。

“哦，忘了告訴你，你父親的人頭，被陛下做成了人皮燈，掛在城牆上昭告天下，以示警戒，你怕是見不到了。”

聞言，顧昭緋一時之間心痛難當！

顧家滿門忠烈，她三個哥哥，都死在了戰場上！

父親這一輩子殫精竭慮，都是為了燕楚，沒想到竟然落得個這樣的下場！

“你為什麼沒事？”顧昭緋看著顧雲若，眼底的恨意翻湧，恨不得上去將她撕碎！

“我現在是陛下親封的貴妃，還有了陛下的孩子。”

“更何況我檢舉顧家有功，大義滅親，你們顧家是叛國賊，能和我相提並論麼？”顧雲若笑眯眯的說道。

“我殺了你！”顧昭緋雙眼猩紅，從地上爬起來，朝著顧雲若襲擊而去。

隻是她連顧雲若的衣角都沒碰到，就被一腳踹翻在了地上。

她胸口一痛，猛地噴出一口鮮血來，望向顧雲若背後的男人。

那是她愛戀了整整十年的男人，也是她協同顧家，一手扶持的男人，當今燕楚的王——蕭言深！

蕭言深陰沉著一張臉，從顧雲若的背後出來，以一種絕對維護的姿態，將她護在背後。

“賤人，你想對若兒和她肚子裏的孩子做什麼！”

顧雲若也適時的撲進蕭言深的懷裏，可憐兮兮的說道：“陛下，若兒好怕。”

看著麵前衣冠楚楚的兩人，顧昭緋怒極反笑。

他們早就珠胎暗結，隻有她一個人蒙在鼓裏！

“你們真是一對奸夫yin婦！”

“蕭言深，你難道忘了，你是怎麼做到今天的位置上來的嗎？”

聞言，蕭言深臉色更冷，道，“你們顧家想要扶持朕做傀儡皇帝，連同敵國叛內，現在還有臉問朕？”

“如今顧家滿門一百七十餘人，已經全部伏法！多虧若兒，朕才能一舉將你們這群叛國賊殲滅！”

“若兒先前還叫朕留你一命，如今看來，還是若兒太過善良。”

“來人，將這賤婦亂棍打死，屍首與顧遠誌的人皮燈一同掛在城牆上，以示警戒！”

“哈哈哈！”顧昭緋仰天長笑。

她為了蕭言深出生入死這麼多年，換來的竟然是這樣一個結果！

三月前，蕭言深地位已穩，而她也因為這麼多年在戰場上落下病根。

脫去戎裝，穿上繁複的宮裝，做了他的後妃。

一副殘破的身子，也難怪蕭言深露出了本來的麵目！

幾個侍衛提著手腕粗的棍子上來，顧昭緋想要反抗，但如今的她哪是這些人的對手？

很快就被拿下，按在地上。

軍棍一下接著一下，落在她的背上，皮開肉綻。

顧昭緋痛的眼前發黑，她艱難抬眸，看見蕭言深正捂住顧雲若的眼睛，溫聲細語安慰她不要看。

那副模樣，與曾經待她，分毫不差！

分明痛到麻木，可顧昭緋眼底的恨意翻湧，帶著濃濃的不甘心。

她伸手握住懷中的無涯令，鮮血濡 濕一片，帶著灼熱又黏膩的溫度。

好在她未曾將無涯令交出去，是她眼瞎，錯把頑石當做珍寶。

若有來世，她必定血債血償！

手中的無涯令越來越燙，顧昭緋身上已經沒有一塊好肉。

她吐出一口血沫，怨氣衝天，聲音淒厲，宛若厲鬼哀鳴。

“蕭言深！你永遠，永遠都不會是燕楚真正的王！你會後悔的！”

帶著濃烈的不甘和怨恨，在絕望中死去。

顧昭緋本以為這就是一切的結果時，忽然被一盆刺骨的冷水給潑醒！

她猛然睜開眼睛，還沒來得及細想這一切究竟是怎麼回事，皮鞭劃破長空朝她襲來！

多年的軍中生活，讓顧昭緋的身體比腦子快，迅速躲了過去！

緊接著就是一個老婦刺耳沙啞的辱罵聲傳來：“王爺下令要打你，你竟然敢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