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榮孝宮已有了些日子,孟莘莘雖無法自己行走,可乳母常抱著她四處散步,她倒也將宮內情形了解了個七七八八。
此前她本以為,太後孤僻淡漠,這宮裏也應當是陳設簡陋,人人緘默,冷冰冰像座尼姑庵一樣。
可她熟悉了方察覺,榮孝宮內裝潢大氣,陳設考究,宮女和太監們時常說說笑笑,氛圍輕鬆自在。
就連花園子裏也種滿了奇珍異草,爭奇鬥豔,滿目春色。
她對此異常滿意。
甚至,她所居住的小房間裏,四處裝飾多是她前世最愛的玉青色,瓷瓶中總是插著她最喜的狐尾百合,乳母偶爾哼個曲兒,也是她愛聽的江南小調。
今世她出生不足一月,自然不會表現出任何喜好。
偏巧這些東西這般合她心意,她想,一定是自己與太後的緣分。
隻不過,太後本人待她,卻並不如想象中親近。
那日在宮宴上,太後又誇她是福星,又蹭著她小臉說與她投緣。可她真到了榮孝宮來,太後卻三五日才來瞧她一回,遠不如當日熱情。
她不由好奇,太後既然不是真心疼愛她,又何必力排眾議,一定要將她收養在身邊呢?
想到宮宴那天,沈景沅就跟在太後身邊......
難道是他說動了太後收養她?
這念頭一起,她馬上晃晃軟軟的小腦袋,迅速趕走了。
那種晦氣的人,做什麼要想起他?
呸!
“呦,瞧瞧咱們的小鄉君又夢見什麼了?這小腦袋,搖得像個撥浪鼓。”
恰好乳母陪著太後來瞧她,見到她這動作,立即笑吟吟叫了起來,當稀罕事來逗太後開心。
太後麵上略帶微笑,隻道:“隻怕是餓了,你快喂喂她吧。”
乳母忙說“遵命”,一手將她抱起,一手掀開衣襟,立刻便要喂奶。
女子胸脯上的綿軟肥白,一下子擠到她的小臉上,叫她又尷尬又排斥。
雖然身子是個嬰孩,可她心中早已是個成人!
她經曆過人事,亦知道羞恥,乳母這舉動叫她恨不能找個地縫鑽進去。
“唔!唔!唔!”
可憐她如今口不能言,隻好閉緊了小嘴,用力挺著尚且軟軟的小脖子,使勁兒扭頭躲閃著。
“這小娃怎麼如此抗拒?先前喂奶時也這樣麼?”
太後見狀,不由皺眉。
乳母心裏驚恐,連忙說:“回太後,前幾日也如此。奴婢以為,是小鄉君認生,想著過幾天便好。可沒想到,她一日比一日反抗的激烈。”
她忙著回稟太後,手上力道鬆了些。
孟莘莘趁機伸出小手,極力推搡在她胸口,嘴裏也咿咿呀呀喊個不停,使出渾身力氣向太後表示她的抗拒。
“太後,這......這......”
乳母為難極了,太後盯著她瞧了一會兒,卻忽然笑出了聲。
老人家搖了搖頭,頗有趣味地道:“這尚未滿月的孩子,見了女人的乳,都貪婪無比。這樣反常的,我這輩子也隻見過兩個。”
說著,走到孟莘莘身旁,又蹭了蹭她的小嘴兒,感歎道:“一個是你,另一個就是我那古怪的小皇孫景沅。你們這兩個小怪胎,看來是當真有緣呐。”
又是沈景沅!
孟莘莘小小的拳頭攥緊,聽到這名字就恨得咬牙切齒。
口中一個用力,發現自己還沒長牙,倒不由愣了一下。
看在太後眼中,隻覺得她茫然又驚訝的神態十分有趣,輕輕一笑後,回身吩咐乳母:“既然她不願讓你喂,你就想想法子,讓她用旁的辦法進食吧。”
乳母忙答應著。
孟莘莘如蒙大赦,總算鬆了一口氣。
沈景沅陰魂不散不止在太後口中,他本人也日日來到榮孝宮請安。
每次他來,她便打定主意眼不見心不煩,緊閉了雙眼佯裝熟睡。可裝著裝著,不知不覺便真的睡著了。
自重生以來,她雖身體過於幼小,半點自保的能力也無,所以常常覺得不安,幾乎每次入睡都極淺,稍有動靜便要醒來。
可奇怪的是,沈景沅在的時候,她睡得格外深,連他何時離開的都不曉得。
這一日,沈景沅又來到榮孝宮。
孟莘莘也故技重施,在他麵前美美睡了一覺,再睜眼時,他果然已經不在室內。
正暗暗開心晦氣的人走了,太後帶著乳母推門而入,身後還跟著個生麵孔。
這人也是個乳母,一邊走來,一邊對先前的乳母說:“孫姐姐,我聽聞這羊乳片服多了,對腸胃不好,今日還是給小鄉君喂人乳吧。”
上次太後發了令,孫奶娘便不再強行喂她母乳,而是將山羊奶製成奶片,塞進她口中,叫她含服。
此刻,孫奶娘便說:“王妹妹,你有所不知,小鄉君吃不慣人乳,每次喂她都格外抗拒呢。”
那新來的王奶娘便說:“這恐怕是姐姐的奶水不合小鄉君的口味吧?今日我來試試?”
“這......”
孫奶娘有些遲疑。
王奶娘一拍胸脯,大聲保證:“姐姐你就放心吧!我先前在宋貴人娘家做事,她弟弟兩個孩子都是我奶大的,我最有經驗了。”
聞言,孫奶娘放了心,孟莘莘腦中卻是警鈴大作。
這個宋貴人,她前世略有印象,並不是什麼善類。
那她娘家送來的人,能是好人麼?
王奶娘剛剛將她抱起,她一雙眼睛烏溜溜瞟向太後,登時就大哭起來,同時小手揮舞著,直接抓到了王奶娘的臉上。
王奶娘本就心虛,眼珠轉了兩圈,忙對太後道:“太後娘娘,小鄉君這是被嬌慣的過分了,叫她習慣一下便好。”
太後隻覺她說的有理,自己向來不溺愛後輩,於是點頭道:“好,你叫她習慣習慣,隻當心別嗆了她。”
口中雖仍是關心,可麵色已經沉了幾分,對這小娃有了不滿。
先前不願喝奶,她也隻是抗拒,今日卻直接抓起人臉來,是應當教育一下!
王奶娘得了太後口諭,強行抱住孟莘莘,掀開衣襟就要行事。
“大膽奴才!你想幹什麼?!”
正當此時,一道稚嫩卻充滿怒氣的聲音傳來。
孟莘莘朝門口一瞧,竟是沈景沅快步衝了過來,一把抓住趙奶娘強按她的那隻手。
趙奶娘慌的想要跪地,沈景沅卻不鬆開。
他冷眼掃了下她的指尖,見上頭一片發黑發暗的印記,咬牙切齒地質問:“說!這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