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超的心沉甸甸,短短的一點距離,卻仿佛走了十萬八千裏。
為防被人看到,他用毛巾罩住手電筒,隻讓它發出一圈暗淡的光,比以前用的油燈都要暗,除非跑到跟前,否則不會被人注意到。
然而在柴垛和廁所周圍前前後後找了好幾遍,別說死人,連一滴血都沒有找到。
他大膽猜測,豆苗應該隻是把人打暈了,醒過來後人跑了,而豆苗因為太過害怕才會誤以為自己把人給打死了。
李超心裏鬆了口氣。
跑了也好,要真死了人,他其實也不知道該怎麼隱瞞過去。
他輕手輕腳的回去了,完全沒有注意到現場的不正常。
比如,為什麼沒看到血跡;為什麼現場一點也不淩亂,沒有掙紮的痕跡。
豆苗發燒了。
又餓又渴,又驚又嚇之下,豆苗發起了高燒,十分迅猛,隻李超出去那一會的功夫,臉就燒的通紅,滾燙滾燙的。
李超翻箱倒櫃的找到一片安乃近喂迷迷糊糊的她吃下,又不斷的用溫水給她擦手擦腳,折騰到快天亮,溫度也沒下去。
但她醒了。
咕嚕一下爬起來,鞋都沒穿就往外跑。
李超知道她想幹嘛,一把抓住她,“柴垛那邊我昨晚看過了,人沒死,跑了。”
豆苗緊繃的身體更僵了,像被人剝光了衣服扔到大街上,難堪和屈辱如沒頂的湖水,壓的她喘不過氣來。
他怎麼會知道的?
仿佛知道她心中想問的,李超小心翼翼,生怕戳破她敏感的神經,“昨晚你燒迷糊了,告訴我的。”
豆苗慘然一笑。
還有什麼比老公知道自己被人侮辱還難堪的事情嗎?
即便未遂,也足以讓她顏麵掃地。
前世今生,第一次遇到這樣的災難,就算再重生一次,她也無法坦然麵對。
李超嘴笨,不知道該怎麼安慰,急的手足無措。
“豆苗,你別難過,是我不好,沒有保護好你。”他握住她的手,心疼的眼圈都紅了,“忘記昨晚的事,當作從來沒有發生過好不好?”
“我忘不了!”豆苗青腫的臉落在他眼裏,分外可憐,“你知不知道,就差那麼一點點,一點點!我差點就被強.暴了!”
“過去了。都過去了!”李超心疼的想扇死自己,“你告訴我他是誰,我去打斷他腿,打死他好不好?”
豆苗搖頭,疲憊而茫然,“我不知道,太黑了,看不清。”
“那你別難過了好不好?我保證,以後再也不讓人欺負你。”
“豆苗,你知道的,我一直喜歡你,從三年前見到你的第一麵就喜歡了。相信我,不管發生什麼,我對你的喜歡都不會改變。”
他知道現在說這些不合時宜,還有些趁人之危,但這是最好的機會。
“忘記昨晚的事,就當從來沒有發生過!以後,我來保護你,照顧你。”
豆苗緩了好一會,慢慢平複了情緒,有氣無力的道,“你出來一夜了,先回去吧,其它的事,以後再說。”
“我不能回去!發生這種事,我怎麼能安心回去!”
“我出去守著,叔和嬸的事我來辦。你要是怕別人說閑話......喪事辦完,我立刻娶你!”
“女婿給嶽父嶽母辦喪事天經地義,沒人能挑理。”
他滿眼真誠,帶著急切和忐忑。
“我知道你學習好,長得好看,我配不上.你。但你相信我,我一定會對你好!什麼都聽你的,你想上大學我給你出學費,你不想住鄉下我們就去城裏!好不好?”
豆苗嘴唇幹裂,青腫的臉沒有半分的青春貌美,但在他眼裏,美如西施。
“李超。我相信你。”豆苗是真的相信。
上輩子,她隻看了一眼父母的慘狀就被嚇破了膽,昏厥了過去。
醒來根本不敢回家,一直躲在閨蜜家,連父母的喪事都沒參加。
後來大學錄取通知書到,她帶著李超支助的學費去海市上大學,幾年間,一次都沒有回來過。
再後來,她畢業、工作、和李超結婚,一直過了十年,才慢慢擺脫父母慘死帶來的恐懼陰影。
但是,她很抱歉,“我信你會對我好,可我現在不想談這個。給我時間想一想。”
她要好好想一想,這違背常理的重生,到底是真實,還是夢境。
“你出來一夜,該回去了。”
“別攆我走!”李超急了,“你現在不想談就不談,我不逼你。”
“讓我留下來帶小弟,你放心,我就在裏屋,哪都不去!”
豆苗拒絕:“今天小弟要給我爹娘扛璠、摔盆,不能藏在屋裏。”
她爹娘一輩子的執念就是怕死後沒兒子摔盆,她又怎能不滿足他們呢。
“快走吧,再晚,村裏人就起來幹活了。”
盡管一千個不願意,李超還是走了。
不多時,請做家宴的廚師來了,親朋好友也陸陸續續的到了。
豆苗穿著重孝,披散著頭發,遮住臉上的淤青,抱著弟弟,給每一個前來吊喪的人跪下、磕頭。
突然,外麵傳來一陣異常的騷動,有人高聲問,“這裏是豆苗的家嗎?”
豆苗起身,看到穿著製服的年輕公安領著一個人站在院子裏。
此時,院子裏的櫻桃樹長的正好,枝條青翠碧綠,柔柔地浮動,朝陽斜照,那人穿著簡單的白襯衫,姿態沉靜的站在樹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