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言下之意就是說她嬌生慣養，被懲罰了，心中不滿，連帶府中安排的飯菜都看不上了，既然看不上，哪裏是誠心思過的？那剛才抄經給馮夫人估計就是投機取巧博好感而已。

二夫人這麼一說，馮老夫人臉色就不大好看了。

馮淺聲音細弱地說：“二伯娘，您有所不知，雖然府中有定例飯菜，但是這飯菜實在難以咽下，要肉沒肉，要油水沒油水，淺兒沒法，隻能將就著吃白飯度日。我快十天沒吃肉了，所以才會看見八寶陳皮鴨失了儀態，今日貴客在場，實在抱歉。”

此言一下，除了大夫人、馮清馮潤外，其餘都變色了。

對於一個十五歲還在長身體的小姑娘來說，居然十天不吃肉？如果是普通人家說得過去，這可是富貴的大族世家啊！她可是將軍之女，這麼尊貴的身份，居然被如此虐待，傳出去，別說諫官弄個“虐待將門千金、寒了將軍之心”的罪名，就是馮遠征知道，回來責問，這府中何人承擔得起？

大夫人心虛，慢條斯理地說：“二小姐你言重了，府中小姐們的飯菜都是精心製作，有葷有腥，你故意趁客人在場時說，實在不識大體。”

馮淺就等著大夫人開口，立刻道：“大伯娘，雖然您精明厲害，把府中治理得井井有條，但架不住下麵的人使滑，欺上瞞下。如果您不信，今日祖母、貴客在場，大可以為我作證。青梅、杜鵑，把食盒拿上來。”

大夫人一愣，實在沒想到馮淺來這麼一招，她就不將軍府顏麵全無嗎？不由得大急，望向馮老夫人。

馮老夫人聽見了大夫人和馮淺對話，心中有數，礙於平南伯夫人在場，不好發作，冷著臉說：“淺兒，今日平南伯夫人造訪，有什麼事情就過後再說--”

但是，馮淺是不給機會過後再說的。她原先一說完話，珠簾就掀起，青梅與杜鵑一前一後走進來。 

兩人手中各提著一個食盒，在馮老夫人麵前屈膝行禮。

“把那些飯菜拿出來，請祖母、大夫人過目。” 

青梅和杜鵑手腳麻利地飯菜從食盒中取出，擺滿一桌子。 

“這是早上的，這是中午的，大伯母可以讓人嘗嘗，看這些飯菜能否下咽。”馮淺臉色淡冷，沒有半分笑意。

大夫人知道是怎麼回事，鎮定地掃了一眼飯菜：“這些早點和飯菜賣相不錯，怎麼可能難以咽下？”

馮瀅又跳出來了：“是啊，二姐，這菜看起來顏色不錯，我們平日也是這樣的定例。我看是你的嘴叼了吧！府中的夥食滿足不了你吧？”

馮淺看著她，微微一笑：“看賣相看不出端倪，要不四妹妹你嘗嘗？”

馮瀅有心拆她的台，不顧二夫人在旁邊向她打眼色，拿起筷子就把涼拌木耳夾進嘴。

“哪裏難吃--”話未說完，突然間就吐在地上，皺眉擠眼，還吐出舌頭，不停伸手扇動：“好辣！好辣！這什麼菜！”

馮淺微微冷笑地看著。

當然辣，因為裏麵放了超多的辣椒油。剛進口吃不出，下一秒就夠你受！

平南伯夫人眼見馮瀅反應強烈，儀態粗魯，一方麵說明這飯菜真的難以入口，另一方麵說明馮瀅所謂的端莊是偽裝出來的，不由得微微蹙眉。

二夫人看見馮瀅這樣的行為，心頭一跳，急忙把她拉回來。馮瀅還想掙脫母親，二夫人低聲斥道：“還嫌丟臉不夠嗎？這事跟你有什麼關係，別摻一腳！”

馮瀅便隻得委委屈屈地站在母親身後。

“祖母，四妹妹都說難吃了，說明我沒有撒謊。如果祖母不相信，大可以讓人試吃。”

都到了這個份上了，馮老夫人難道說不嗎？

她隻得向身邊的楊媽媽打個眼色。

楊媽媽明白，就上前，把桌上的菜一一試吃。

楊媽媽老城沉穩，知道有貴客在場，不能拆大夫人的台，打大夫人的臉，但是這菜不是太鹹，就是太辣，她就算強忍著，但這皺眉擠眼的表情出賣了她。

楊媽媽就試了三個菜，不敢再試吃了，望向馮老夫人：“老夫人，估計是廚子沒記性，放多了配料。”

她知道避重就輕，把責任推到廚子記性上。

馮淺可不想息事寧人，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

她拿起筷子，撥弄著菜：“楊媽媽，一頓飯菜多放了鹽和辣椒，可以說廚子沒記性，但頓頓如此，隻怕是故意吧？再說，您也看到了，這紫蘇燜鴨，隻有鴨頭和骨架；這冬菇燜雞，就給一個雞頭雞屁股，這涼拌木耳居然還是餿的！”

大家的目光聚焦在飯菜上，馮淺所言並不假，這菜壓根就沒幾塊肉！怪不得她臉色蒼白憔悴，身體弱不禁風似的，就是因為營養跟不上。

馮淺放下筷子，轉向大夫人，似笑非笑的：“大伯娘，我知道您掌家不容易，開支很大，可我父親每年給府中的銀子並不少，想必您沒有理由在我的飯菜上省錢吧？”

她說的聲音很輕柔，笑容也恰到好處，但是字字句句都如一把刀，插在大夫人心口上！

沒想到這個頭腦簡單、胸無半點墨水、嘴笨口拙的馮淺，語言犀利至此，直指人心，字字見血！

她一說自己從中貪汙，二說自己虐待侄女！

關鍵是平南伯夫人在場，這傳出去，她的顏麵何在？還能在貴夫人圈中立足嗎？

馮老夫人最看重的名聲，此刻臉色沉下來，重重地冷哼一聲。

大夫人聽見，心驚肉跳。

她勉強擠出話來：“二小姐說的是什麼話！公中的開支一向有數目，清楚明了！一定是管廚房的倦怠了，做出這種事情來！不過二小姐你的夥食難吃，怎麼不告訴大伯娘？非得忍受這麼多天？今日貴客在場，我怎麼覺得二小姐是故意為而為，特意讓府上臉麵掃地？”

到底是大夫人，有一定的手腕和頭腦，立刻就反將了馮淺一軍，直指她故意趁平南伯夫人在場時揭穿府裏的不堪一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