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大隊長德高望重，在村裏享有至高無上的威權。他一發話，大夥頓時安靜下來。

　　按照慣例，大隊長得先交待兩句場麵話。

　　“嗯，這個，韓老六，你家添了閨女，咱們本村都替你高興。”

　　所有人都知道，大隊長要說“但是”了，大隊長的話，重點就在“但是”後麵。

　　果不其然，大隊長把話頭一轉，又接著說，

　　“但是，現在是破除封建迷信的時候。因此，福星之類的話還是少提的好，免得被人抓到辮子，吃不了兜著走。你們家的井出水，這是好事。不過，地下水資源是國家的，你們家不能獨占，得允許鄉親們來你們家挑水。”

　　韓老六脹紅了臉，“就是大隊長不說，我也願意讓鄉親們來挑水。都是鄉裏鄉親的，抬頭不見低頭見，總不能眼睜睜地看著鄉親們跑二十裏地，去石缸槽村挑水吃吧。”

　　韓老太太對兒子的回答十分滿意，家裏的水是小孫女帶來的。讓鄉親們來挑水，就算是為小孫女積福吧。

　　老頭子和兒子在院子裏，她便閃身進了灶房，麻利地將魚切塊，做起了最拿手的紅燒魚。

　　眨眼間，滿院子魚香撲鼻，饞得人垂涎欲滴。大家想起韓老六挑回來的那挑魚，咽了一口唾沫，心裏打起了小九九。

　　山裏人淳樸，到哪家串門，運氣好遇上主人家吃飯，一般情況下，主人家都會客氣地說一聲，一起吃點吧。

　　客人一般都會婉拒，在主人家的再三邀請下，客人才會勉為其難地坐到飯桌上。

　　老韓頭喜歡喝兩盅，大夥兒都希望老韓頭能跟大夥兒客氣一下，留大家一起吃飯。能美美地吃一頓美味的紅燒魚，到代銷店賒一斤老白幹，也是值得的。

　　老韓頭沒開口，大隊長卻發話了。

　　“一個個的，有沒有點兒眼力見。沒見老六媳婦在坐月子嗎，還不走，等著讓人留你們吃晚飯啦。”

　　眾人的心思被戳穿，隻好戀戀不舍地走了。不是舍不得韓老六或者老韓頭，實在是舍不得那些又大又肥的魚。

　　老韓頭見所有人都出去了，三兒子和兒媳婦卻站著不動，不禁有些生氣。

　　“啥時候了，還不回家做飯去，杵這裏幹啥？”

　　韓老三陪著笑臉說，“弟媳婦不是剛生了孩子嗎，翠花尋思娘忙不過來，過來看看有沒有什麼需要幫忙的。”

　　老韓頭翻了下白眼，“老六媳婦在荒地裏生孩子暈倒了，你這個當嫂子就在一旁看著，也沒想著搭把手，這個時候倒想起來幫忙了。我可告訴你們，別惦記那些魚和野物，你們以前對老六媳婦做的那些缺德事，我可都記著。”

　　人在矮簷下，不得不低頭。劉翠花是個識時務的，別的不說，光是衝著院裏那口裝滿了水的井，她就不敢生氣。

　　她脹紅了臉，吱唔著說，“爹，我以前一時糊塗，做下不少錯事。你大人不計小人過，就不要跟我一般見識了。我們兩口子倒沒啥，四個孫子也是老韓家的骨血，他們幾個月沒見葷腥，你也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