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朱桂花瞠目結舌，連哭嚎都忘了。

　　葉富貴沒想到，隻是讓葉大年幫忙修整房子而已，他就要斷絕關係？

　　他也壓抑不住了，“葉大年，你還有沒有人性，你要跟你爹一刀兩斷，你個不孝的東西，我要去青天大老爺那兒告你去。”

　　“盡管去，相信大老爺也會給我一個說法的。”

　　“我的妻兒再也不會受你們的欺壓，我們一家六口人活得堂堂正正，比什麼都好！”

　　葉大年的每一個字都擲地有聲，村人沉默一陣。

　　裏正走進來，眾人讓開路。

　　葉富貴跟朱桂花仿若看見救苦救難的菩薩，抓著裏正不放，讓他做主。

　　裏正看了一眼一臉悲哀的葉大年，轉頭說：“這事兒我做主了，反正你們也已經分家，以後每年葉大年給你們一點銀錢，就算養老，你們也不要再來找他，聽懂了嗎？”

　　裏正是村裏最大的官，在這群老百姓心裏，跟鎮裏的縣令也不差。

　　裏正開口，葉富貴跟朱桂花都不敢反駁，隻是眼神憤恨，到底離開。

　　葉大年謝過裏正幫忙，裏正拍拍他的肩膀：“以後好好過日子吧。”

　　說完這話，人就走了。

　　鬧了一場又一場，葉富貴家的名聲越發破敗，以前還有人跟他說話，現在一個都沒有了。

　　葉富貴家裏難熬，葉大年家裏卻過來越紅火。

　　三個兒子在書院裏名聲越來越響，有一回葉大年送三個兒子去上課，還被夫子叫住，好一頓誇。

　　夫子尤其看重葉知樂，聽到“日後必成大器”這句話，葉大年興奮地當天就去鎮裏買來好肉，犒賞一家人。

　　這天，天氣尚可，葉知秋忽然磨磨蹭蹭地來到張蓮身邊，說想換房間。

　　張蓮不解，恰巧葉從經過，他頓住。

　　光躲他還不夠，現在還避他如蛇蠍！

　　？葉從眼神黢黑。

　　家裏蓋新房後，比之前住的破廟足足多了五間，葉知秋隨便挑也不礙事。

　　張蓮娘親敞亮，沒抓著葉知秋問為什麼，這讓她鬆了一口氣。

　　她跑回屋去要“搬家”，抬眼瞥見葉從，她垂下眸子，跑得更快。

　　當晚，葉大年心情美妙，連喝兩碗酒，臉都紅了。

　　葉知樂順帶提起，說夫子舉薦他參加今年的科舉。

　　張蓮立馬放下筷子，雖然她不知道科舉的層層關卡，但小叔子葉三勝就是在第一次科舉時考上了童生，當時他炫耀得整個村都知道了。

　　“知樂，你要成童生了？”

　　麵對爹娘對自己的殷切希望，葉知樂謙虛地說：“爹，娘，還不一定能考上呢。”

　　“我葉大年的種怎麼可能考不上，知樂，你一定能考上童生！”好像已經預見自己兒子更加坦蕩的未來，葉大年沒忍住，又喝了一杯。

　　直喝得上頭，臉色漲紅，他還興奮著。

　　吃完晚飯，天還亮著，葉知秋出門消食，走到村尾，在一棵大槐樹上，她見好像有什麼東西吊著，走近一看，竟然是個人！。

　　底下的凳子還未撤去，看那人的打扮，也是個酸腐書生。

　　隻是到底人命一條，她看那人脖子已經套進繩子裏，大聲喊道：“切莫尋死，你還有大好前程呢！”

　　秀才淒苦一笑，“我哪裏還有前程，隻有窮困潦倒罷了。”

　　說著，秀才即將踢開凳子，葉知秋一橫心，說：“我看人看得準，不出一年，你一定出人頭地。”

　　落魄秀才還不信，葉知秋隻好說：“你就這麼死了，你家中病重的老娘誰來看顧，你要她白發人送黑發人嗎？”

　　書生差點兒哭出聲。

　　看出書生猶豫，葉知秋趁熱打鐵，“你娘親還盼著你登科，你不能讓她失望，快下來。”

　　書生著魔似的，竟然真的下來了。

　　但——

　　書生忽然停頓。

　　“你怎麼知道我娘瞎了眼？”

　　怕娘親知道自己自殺，他特意找了一個沒人認識自己的村莊，這丫頭竟然——

　　書生一臉猶疑。

　　葉知秋微笑，“我能掐會算，當然知道。”

　　葉知秋自信盎然，書生信了。

　　“你剛才說我不出一年就會前程似錦，可是真的？”

　　“當然，本姑娘從不騙人。”

　　葉知秋雖然年紀小小，可渾身的氣勢卻不一般。

　　書生連忙從自己懷裏掏出一兩銀子，鄭重地交到葉知秋手上。

　　“還請小友幫小生好生算算，出路到底在何方。”

　　葉知秋掂了掂銀子，口中噓了一聲。

　　秀才見狀，咬牙掏出懷裏僅剩的十兩文銀，躬下腰，鄭重地交給葉知秋。

　　“還請小姐幫小生謀算，小生感激不盡。”

　　葉知秋笑著把銀子塞進懷裏。

　　這人還算上道。

　　要知道她這一卦百兩難求，看這書生可憐，她就幫他算算吧。

　　尋來一隻枯樹枝，葉知秋念念叨叨地開始畫圓盤。

　　書生眼見小姑娘在圓盤裏點了幾個點，隨後抬起頭對他說。

　　“吳秀才，汝之鴻運並非在南而在北。”

　　吳秀才驚呆，這小丫頭真是厲害，連他姓吳都算得出。

　　吳秀才眉眼晶亮，好像有一束光打在他身上，他整個人都活了過來。

　　他腰弓得更深，神態也更恭敬。

　　“小姐，請問在南而不在北，是何意？”

　　葉知秋轉過身背著手，看起來好像一方大佬。

　　“你既已考中秀才，學識自然沒得挑，可若一心考取舉人，卻是一條死路。”

　　秀才的眼睛更亮了，他考了三回舉人，每次都棋差一招。

　　“請小姐指點迷津。”

　　葉知秋忽然轉身，“你可曾想過入主官府充當幕僚。”

　　秀才心口一顫，這條路他的確從未想過。

　　隻是，他能進得去嗎？

　　葉知秋含笑看他，“有信心你就可以。”

　　秀才頓了幾頓，隨後他堅定地說：“多謝小姐，待我回鎮立馬去府衙詢問，若有出路，定來重金酬謝。”

　　“我叫葉知秋，到時候來尋人，可千萬別找錯了。”

　　葉知秋一臉的坦坦蕩蕩，好似吳秀才的未來當真前途似錦。

　　吳秀才心中稍安，轉身就要離開，葉知秋卻叫住他，還把繩子扔給他，並說：“以後可莫要尋死了。”

　　吳秀才翹起嘴角，認真道：“就算當不了幕僚，小生也不會再求死，小生還要在老母身邊侍奉，讓母親安享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