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聽她這忿忿然的語氣，黑貓便順口解釋道：“宮中那位‘貓娘娘’，是有來曆的：大齊朝天佑十三年，也就是去年，陛下巡幸江東道時，途徑祁連山脈忽遭塌方，車駕被巨大落石砸落山崖。陛下大難不死，卻孤身陷落於半山腰的山洞之中，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正危難間，得一山間靈貓搭救，不但替他尋來山果充饑，且攀上山崖采來草藥替他敷治傷口。陛下與靈貓相依為命整整十日，方有侍衛尋覓而來，將其解救。

　　陛下深感靈貓的救命之恩，便將此貓帶回長安皇宮，敕封為正一品“銜蟬夫人”，位同皇貴妃。陛下敕封靈貓並非荒唐嬌寵，而是為了報恩。”

　　“可是上行便下效，皇帝愛貓，手下的臣子自然上心，還要讓百姓養貓貢貓，鬧得貓比人還要金貴！”千禾分析道，“這些貢貓一層層向上呈送，難免成為一些官宦的晉身梯、敲門磚，滋長了賣官鬻爵、驕奢淫逸的風氣！不知那位報恩的皇帝老兒對此作何感想！”

　　聽她數落皇帝，黑貓目光不禁顫了顫，語氣也有些不悅：“貢貓此事，也未必是陛下所願，不過是權臣奸妄、後宮昏聵，蒙蔽了皇帝的視聽罷了。

　　你身居鄉野，隻憑一知半解、道聽途說便妄議天家之事，未免太自以為是了罷！”

　　千禾索性停住腳步，一本正經地跟他講道理：“我最看不慣這種曆史觀，但凡國家出了問題，便將責任推在佞臣和女人身上，皇帝作為最高領導者，卻一句‘受人蒙蔽’便輕飄飄地推卸了責任！你看曆史上的秦皇漢武、唐宗宋祖，這些明君當政的時代，怎麼就沒有奸佞之臣呢？！

　　那些將亡.國之罪推在女人身上的就更過分了！試想被賜死於馬嵬坡前的楊貴妃，被稱為千古罪人的陳圓圓，她們從來不曾沾染過政事，從來不曾做過任何決策，卻要背上狐媚惑主、禍國殃民的罪責，成為當權者的替罪羊，這公平嗎？！”

　　她義憤填膺地說了許多，黑貓卻越聽越糊塗，終忍不住問道：“秦始皇、漢武帝我知道，唐宗宋祖是誰？楊貴妃、陳圓圓又是誰？”

　　“呃......”白千禾一時語塞：倒忘記了自己是穿越到一個不同的世界，從黑貓的反應來看，曆史是在唐朝之前就轉了彎，才會有大齊朝的出現。

　　“雖然你說得這些人我不曾聽說過，但你講得道理我聽明白了。”黑貓道，“你說得對，當權者就應該查民生疾苦、看世間百態，為生民立命，沒有任何借口。我今日受教了！”

　　千禾口中道“不敢當”，心中卻暗笑：我吐槽得是皇帝老兒，你一隻貓即便聽懂了，又有何用呢？

　　眼見天色漸暗，千禾亦加快了腳步。黑貓在她身後，望著她被夕陽越拉越長的身影，心中卻愈發疑惑：一個山村裏長大的姑娘，不但懂得給貓治病的醫術，居然還能隨口講出一番經世治國的道理，她這些本事，究竟是從何而來？

　　他覺得越來越看不透她了。

　　作為貓大夫首次出診，吃了頓好的又賺到錢，千禾心情大好。卻沒想到，家裏還有個更大的麻煩在等著她。

　　千禾剛進院門，便聽到正房裏傳來兩個人的爭吵聲，那高亢尖利的自然是她嫂子白氏，另一個粗聲粗氣的男子聲音卻是陌生。

　　千禾自是不想管白氏的閑事，打算輕手輕腳地回自己的小屋去。不料路過正房門口時還是被白氏一眼看見，立刻指著她叫道：“喏！那死丫頭回來了！是人家要死要活地不願意嫁你，你自去跟她理論！”

　　便見個滿身橫肉的中年男人從屋裏出來，一雙突出的眼睛餓狼似的盯著千禾，問道：“你就是白家二丫頭？”

　　從白氏方才的話裏，千禾已然猜出，眼前這凶神惡煞的男人就是河東村的孫屠戶，於是繃緊了身形做個防禦姿態，冷聲道：“沒錯！但我已和你解除了婚約，沒有半點瓜葛！”

　　“沒半點瓜葛？你說得倒輕巧！”孫屠戶啐道，“我的五兩銀子彩禮錢呐？你們白家既不給人又不還錢，還這般理直氣壯？！”

　　千禾驚訝：這財迷心竅的白氏，竟沒有將彩禮錢退還給人家！於是抬眸向白氏道：“嫂嫂，那日你和我哥哥可是當著裏正爺爺和全村人的麵兒，答應退了這門親事！不能言而無信！”

　　“我承認，我是答應退親了。”白氏雙手叉腰，理直氣壯，“可我並沒答應退還彩禮錢呐！再說了，那五兩銀子早拿去給我家虎子交書塾的學費了，一文錢都不剩，叫我拿什麼退他？”

　　“你......”

　　白氏絲毫不理會千禾憤怒的眼神，幽幽道：“畢竟，不願意嫁給人家孫屠戶的是你，你自己捅的簍子，合該你自己收拾，跟我什麼相幹！”

　　說罷，便頭也不回地進了臥房，關門掩窗再不出來，生怕人來搶她的錢似的。

　　院子裏便隻剩下千禾跟孫屠戶兩個人。孫屠戶一雙眼睛滴溜溜地在千禾身上打轉兒，陰陰笑道：“小妹子，你何必這麼想不開？我是殺豬賣肉的，日子可比你兄嫂家好過多了！你嫁給我有什麼不好？！”

　　千禾看他一副不懷好意的神情，下意識地後退兩步道：“我今年才十五，你年紀都夠當我爹了，又是娶過妻的，咱們兩個人不合適！”

　　“這你就不懂了，年紀大娶過妻，才知道心疼人兒呐！”孫屠戶嘿嘿陰笑著湊上前兩步，“隻要你願意嫁給我，我保證讓你吃香的喝辣的，怎麼樣？”

　　說著，便欺身向她靠近，千禾嚇得連連後退，大叫“別過來”，但她越害怕，孫屠戶就越興奮的樣子。

　　眼見千禾的脊背抵在了院牆上，再退無可退，孫屠戶獰笑著步步向她緊逼，伸出一隻臭烘烘的大手便往千禾臉上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