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全村人拖家帶口，牽著豬羊，抱著雞鴨鵝狗，走了一個白日才到了一處山穀。

這山穀在一處高山下的密林之後，密林裏藤蔓遍布，不是熟悉之人，想要穿過來很難，更別說騎馬的外族。

所以，這裏也是多年來，附近獵村躲避外來威脅的最好地方。

山穀兩側的山體上，原本因為自然風化有兩三個小山洞。

但一次次被獵戶們敲打開鑿，如今已經有了規模。

足足十二個山洞，山穀每側各六個，一字排開，看著很是整齊。

一個村子正好分兩個山洞，老少女子們一個，男人們一個，倒也不算太擁擠。

馮老太能張羅，因為簡大成在村裏有了威望，眾人對她也很是禮遇。

她厚著臉皮，同眾人笑著打招呼，硬是在山洞最裏邊占了一塊地方。

山裏夜風寒涼，又本是冬日，越往洞口越冷，怡安這小身板絕對扛不住。

顯見各家也是這麼想，年歲小的孩子都被塞了過來。

有抹著鼻涕哭泣的，有四處喊著要娘的，吵得怡安頭大。

她趕緊同馮老太說一聲就要逃跑，馮老太眼疾手快抓了她，又給她裹了一層破皮襖才肯放人。

鄒桓才十歲，這個年紀算不得大人，住男人那個山洞，還是住女人孩子這邊都成。

他就幫著兩邊跑，一會兒給簡大成送東西，一會兒給馮老太搬筐簍兒。

怡安在洞口碰到他，就去向陽山山坡上尋茅草，打算墊在山洞裏隔涼。

簡家人不會打獵，雖然得了幾張毛皮，但不如村裏家家那麼富足，晚上睡覺肯定又涼又硌得慌。

鄒桓顯見也明白這點，兩人摟了不少茅草，壓得筐子滿滿。

怡安尋了一塊石頭，笨拙的爬上去，張望遠處，可惜看不到獵戶村。

鄒桓以為她想家，就過去扶了她，勸道。

“別擔心，蠻人也許不會來呢，咱們很快就能回去了。”

怡安卻搖頭，“咱們早早得到消息躲過來了，但不知道多少人家沒躲開，怕是都死了。”

鄒桓眼裏閃過一抹痛色，轉而卻握了拳頭。

“放心，以後我會加入戍邊軍。

這些蠻人，我來殺！”

怡安低頭看向嘴邊連個胡子都沒有的少年，卻不懷疑他說空話。

因為原書中的劇情，就是他這個男主最後駐守邊塞。

原來，他在這麼年少的時候就立誌了。

相對來比，她想吃喝玩樂過完一生的願望，實在有些…自私了。

一個現代大好青年，比不上一個臭小子！

“那好，你要是戍邊，我就種多多的糧食，你的糧草由我負責了！”

小小的丫頭揮舞著拳頭，信誓旦旦的模樣實在太可愛了，惹得鄒桓忍不住笑了起來。

“好，說定了。”

兩人碰了拳頭，像模像樣的做了約定。

多年後，兩人想起這一日都是感慨，一句戲言居然也成真了…

鄒桓背了筐子，領著怡安剛回到山洞外邊，就見簡大成一臉驚慌的跑出來，兩人才知道闖了禍。

“你們倆到處亂跑什麼，這裏沒有蠻人，還有野獸呢，萬一被叼走怎麼辦？”

簡大成難得發了火，照著鄒桓屁股就踢了一腳，就是怡安頭上都挨了一巴掌。

鄒桓扯了怡安就跑，跑進洞裏，人多了，簡大成再氣也不能動手了。

馮老太見到幹茅草可是高興壞了，把怡安的被窩又重新鋪了一下。

夜色降臨了，擋了大半空口，才開始點篝火做飯。

各家也沒什麼花樣，都在熬粥，吃肚裏熱乎又管飽。

各村的村長和老頭兒們，都聚來蘑菇崖的山洞，尋刀大叔和簡大成閑話。

這次他們能早早得到消息，也是拖了簡大成的福，更是蘑菇崖夠義氣，沒忘了告訴他們一聲。

十幾個號人聚在洞口，烤火說話，很是熱鬧。

怡安睡不著，就抱了兩個蘿卜跑過去，湊到爹爹懷裏，笑嘻嘻舉起蘿卜。

簡大成到底不能真生閨女的氣，從腿上抽下綁著的匕首分割蘿卜，送給大夥兒當飯後果子吃。

眾人都羨慕匕首，聽簡大成說是城裏的朋友送的，免不得誇讚幾句。

但再吃蘿卜，無論牙口好不好的，都啃的歡實。

“這蘿卜真是好吃，不辣心。”

“是啊，比我們家種的好。”

“明年我也在山坡上種一些，我那塊地啊，種高粱都不愛長。”

怡安趴在爹爹腿上，被火堆烤的暖洋洋，再聽眾人話家常，就有些昏昏欲睡。

迷迷糊糊中，她居然做了個夢。

滿天的大火裏，遍地的鮮血和死屍，一個男人在地窖裏爬上來，跌跌撞撞往外跑。

有人騎在馬上在追他，眼見抬起長刀要把男人砍死，她卻看到了男人的臉。

“爹！”

入夜的森林很安靜，眾人說話都是壓低著聲音，簡大成懷裏的孩子卻突然尖叫出聲，嚇的所有人都打哆嗦。

簡大成趕緊抱了閨女，輕輕拍打著，“妞妞不怕，爹在，爹在！”

怡安漸漸緩過神來，看看爹，看看四周，突然哇哇大哭起來。

“爹，你不要死，嗚嗚，有人燒了村子，很多人都死了！嗚嗚，我怕！”

簡大成倒是聽得鬆了一口氣，“這孩子做噩夢了！”

旁邊眾人也是趕緊勸著，“快好好哄哄，孩子還小，別落下病根兒。”

“就是，該死的蠻子，隔年就要來這麼一遭，大人孩子都跟著遭罪！”

簡大成歉意的點頭，“我先送這孩子去睡覺，你們繼續嘮。”

“不嘮了，也該睡了，明早在附近看看，能不能打些獵物回來。

哪怕野雞兔子也夠孩子們打牙祭的！”

眾人說著話兒就散了，回去了自己的山洞。

怡安被安頓在被窩了，簡大成想多哄哄閨女，但身前身後都是婦人，他也不好多留，就囑咐了馮老太。

馮老太直接鑽進被窩，把怡安摟在懷裏，摩挲她的頭發，“你放心回去睡吧，夜裏我給妞妞叫叫魂兒就好了。”

簡大成這才離開了，婦人從被窩裏露出腦袋小聲說笑。

“簡先生這樣的男人真是少見，對孩子真看重。”

“可不是嗎，俺家那口子，揍孩子時候怕是才想起自己有兒子！”

“他能想起有你就不行了，你還要求啥啊！”

婦人們說著說著就沒個分寸了，惹得刀大嬸子咳嗽幾聲，小聲嗬斥著。

“趕緊睡，明早還要抹黑起來做飯呢。”

婦人們這才用棉襖蒙了頭，不一會兒洞裏就呼嚕山響了。

怡安卻瞪著山洞頂，沒有睡意。

這一段日子過得太安穩，她差點兒忘了一件大事，幸好做夢夢到了。

好似原書中，簡大成被女主害死的時候，說過一段話。

其中就有他落腳兒的獵村躲過了蠻子搶劫村子，結果回去太早，被蠻子殺個回馬槍，直接屠了村，隻有他一個逃出性命。

怎麼想，應該就是這一次了。

雖然簡大成肯定不會死，但還有馮老太，鄒桓和她呢。

一個不小心，很可能就逃不過劇情，成了早早領盒飯的炮灰。

還有這滿山洞的老弱婦孺，隔壁山洞計劃打獵賣銀子過年的獵人們…

都要被殺個幹淨，血流成河嗎？

不，不行！

要想個辦法，拖長行程，晚一些回村，徹底躲過蠻人。

無論是第一次搶劫，還是回馬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