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雨後的黃河水帶著雷霆般震懾人心的凶險，巨大的水頭不斷卷到半空，轟轟的摔打在岸上，在那片菠蘿色的光輝中，兩道身影隨著波濤來回起伏。

我本以為是陳老爺子不忍心孫子葬身於此，想要下去陪他，卻是沒想到這陳老爺子拖著小魚兒往岸邊就扔了過來。

岸上除了李三爺的家仆之外，還有不少看熱鬧的人，眾人一見如此，不由愣住了，這老頭竟然有如此本事。

就在小魚兒順著河堤爬上來的時候，陳老爺子轉身撲進了滿是汙泥的黃河中。

“小河神，怎麼樣了？可見到屍首了？”李三爺雖然驚歎於這爺孫二人的神仙手段，但更加關心自己女兒的屍首，當下拉住小魚兒問道。

在一旁的我聽到這話不由的暗自發笑，開玩笑，這可是黃河，更何況現在發大水，河水愈加渾濁，入了河還能看見屍首？

然而小魚兒接下來的話讓在場眾人都吃了一驚！

“見到了，不過屍體比較多，怕是得等水停了才能全撈上來！”小魚兒神色嚴峻的說道。

我還是第一次見天真爛漫的小魚兒這副模樣，當下將衣服給小魚兒批了上去開口說道：“你可嚇死我了！”

“沒事沒事，我不跟你說過麼，我們家祖傳就是這門手藝，熟門熟路，隻不過這麼多漂子倒是嚇我一跳.....”

小魚兒一邊跟我念叨一邊穿好衣服，隨即定睛朝著河中看去，而李三爺則是皺起眉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我是越想越吃驚，今天可真是開了眼界，不僅僅看到陳老爺子與小魚兒的超人本事，而且還聽到這等駭人聽聞的事情。

我不知道陳老爺子是如何在如此凶猛的黃河水下待了近一炷香的時間，也不知道他在水下幹嘛，隻知道他是被小魚兒用繩子拉上來了，陳老爺子上岸後極度虛弱，隻留下一句話便暈了過去。

“快離開！”

當天晚上，陳老爺子便在醫院醒了過來，看著我滿臉的疑惑，這才說明了緣由了。

確實如小魚兒所說，那黃河之下有著不少屍體，而且還是近段時間的，據陳老爺子所說，他在水下則是驅逐冤魂，否則在此死的人會越來越多。

果不其然，第二天李三爺就親自來了醫院，說是自己幾個仆人也莫名其妙墜了河，不過李三爺顯然不在意他們，隻是詢問為何沒有將自己女兒的屍首帶上來。

陳老爺子則是冷著臉說道：“三爺，此事事關重大，並非涉及到令愛一人，你還是趕緊去報警吧，別讓人去黃河邊了，這河，要開始吃人了！”

“吃人？”李三爺是生意人，自然是迷信了些，而且昨日發生之事太過離譜，當下便信了一二，急忙讓人去報警。

“老爺子，警察署那些人辦不成事啊，我女兒的屍首可得趕緊撈上來了，別的就別管了”李三爺繼續說道。

“你不知其中緣由，凡人之軀哪裏敢靠近屍堆，想要撈出令愛來，隻有一個辦法”陳老爺子解釋道。

“什麼辦法？”李三爺急忙問道。

“那便是正兒八經的舉行一次祭河大典，平息河神怒火，方能解救亡魂與水下啊”陳老爺子歎了口氣，接著說道：“老朽撈了這麼多年漂子，深知萬物有靈，這黃河乃是我泱泱華夏之母親河，若是它有怨氣，憑老朽一人之力，根本沒用。”

“祭河大典！你是說！！！！”李三爺聽到這話不由瞪大了眼睛，雙眼充滿了驚悚，似乎是想起什麼可怕的事情來。

“不行，不行，這事太大了，如今什麼世道，怎敢如此胡來！”

李三爺站起身來急忙擺擺手，隨即又神色黯淡下來，癱坐在椅子上，口中喃喃道：“我膝下無子，就生了婉兒一個，唉！罷了，罷了，這屍首不撈了！”

關於這祭河大典，我以前倒是聽母親提過，是以活人、活牛羊祭河，這些事情都是靠水吃飯的人自行組織的，隻不過現在世道變了，胡亂在河裏耍耍，擺下香案燒燒紙，權當是金城人一年一度的節日來玩了。

幾年下來，在歡聲笑語中，金城人對黃河的敬畏也少了許多，而隨之在黃河中發生的事情越來越多了。

老人常說舉頭三尺有神明，我一直以為是指自身德行，但今日聽到陳老爺子又要行如此殘酷之事，不由對陳老爺子說的那冤魂之事信了半分。

然而，接下來的幾日，我是徹底信了老爺子說的話。

按理說，黃河每年也就幾日大水時間，然而這都七八天了，整條河依舊如同猛獸一般沒有半分停歇，而在碼頭那邊，又無緣無故死了幾個人。

雖然這年頭天天都在死人，但黃河裏死的人多了總會引人關注，尤其是陳老爺子那話通過李三爺傳出去後，一時間，黃河兩岸都人心惶惶。

這日中午，我們剛吃過飯，陳老爺子身體依舊很虛弱，躺在木椅上曬太陽，而我則與小魚兒一同在院子外麵玩耍。

“陳老爺子可是住在這裏？”

我聞言抬頭瞧去，不由得嚇了一跳，問話之人是一位極其矮小幹瘦的婆婆，臉上塗著一層厚厚的白粉，雙頰處點著兩坨腮紅，滿臉皺紋如同爬滿了蛆蟲，穿著一身被染的花花綠綠的麻衣。

幸好這是大白天，否則我真將這婆婆當鬼了，畢竟這幾日與陳家這爺孫二人的相處下，我確信，這世上真的有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