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家家道中落後,我母親便提議去退了我和顧家長子顧昱廷的親事。
去往顧家退親的那天,我們遇到了馬匪,全家遇難,唯我幸免。
我在子時醒來,不知怎麼已經到了顧家,睜眼就看見頭頂大紅的鳳帳,還有屋內貼滿了的喜字,好像是要辦婚事。
可等到天亮時,那大紅的喜字好像褪了色似的,一點點的變的泛舊,整個院子都透著一股陰森的氣息。
一連幾天日日如此,直到第七天,那大紅的喜字全部變成瘮人的白融進牆裏,我才發現,我住的不過是顧家最破落的一個小院。
一切都是我的錯覺。沒有鳳帳,也沒有喜字。
這些天來,我的院子裏除了一個灶房分過來伺候我的小丫頭青團外,就再也沒有人踏足。
我也沒見到我所謂的未婚夫——顧昱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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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我來到顧府的第七日。
我住的小院緊挨灶房,大清早,我就聽到灶房那頭的劉婆子又在打罵我的小丫頭。
青團才十歲多點,大腿細得跟蘆火棍似的,我總是擔心照這樣下去,不出幾日可能就得給打死了。
我不敢去攔著,隻能等,終於等到劉婆子打累了,青團才頂著被抓亂的頭發回來,臉上還多了個巴掌印。
我問她,“劉婆子又拿什麼由頭打你了?”
青團摸摸臉低聲回道:“後院又是一堆紙灰,也不知誰燒的,我怕老爺夫人知道了嫌晦氣,就先去掃了......劉婆子嫌我去灶房燒火燒晚了,就打了一頓。”
“昨晚又有人燒紙?”來了七天,沒少聽青團說後院有人燒紙。
“可不是麼,我天天想著去抓那燒紙的人,隻是天一黑就犯困,等一睜眼天就亮了,後院早已經一堆灰了。”青團有些懊惱。
我渾身發涼,“去抓燒紙的人?你不怕?”
“怕,怕什麼?”青團反問著,“大活人在宅子裏幹這事,抓著就得被罰,弄不好得給攆出去......”
青團遲疑了一下,問我,“阿寧姑娘是怕燒紙?怕鬼?”
我頭發都快豎起來了,連連擺手,“快別提這個,我膽子最小。”
青團嘻嘻笑了,“好,不提不提。姑娘,灶屋那邊早起殺了雞,姑娘要多吃肉還是多喝湯?”
真是記吃不記打丫頭。
我想了想,“多些湯吧,我也沒什麼味口,別忘了多要一碟子酸筍丁來下飯。”
沒多一會兒,青團端著雞湯和白米飯回來了。
一邊布菜,青團一邊說,“阿寧姑娘,我聽說夫人又買了四個丫頭進來,怕是這頓飯過後,我就得回廚房去,不能伺候姑娘了。”
“夫人不會給我新丫頭的。”
我脫口而出。
青團疑惑,“姑娘為何這麼說。”
我茫然地抬起頭。
為什麼這麼說,我也不知道。
這話出來根本沒過腦子,就像是有人替我說的一樣。
再想到青團說後院夜夜有人燒紙,我頓時打了個激靈,渾身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手一抖,一碗熱湯都翻在了胳膊上。
青團嚇壞了,“姑娘快讓我看看,別燙壞了。”
我將濕淋淋的袖子翻起來,隻見雪白細嫩的皮膚已經通紅一片,上麵還冒著熱氣。
但奇怪的是,我竟一點都不覺得疼。
青團端來冷水,將我的胳膊放進盆裏泡了一刻鐘,又換了身衣裳才吃飯。
等用過早飯,青團搬了把椅子到院中的大槐樹下,又到廚房去沏了壼粗茶。
我手裏握著一本書。
書是青團收拾屋子時在床板縫裏找到的,寫書生和鬼女相愛的故事。
書很老了,上麵的插畫模糊不清。
我費了好些力氣,也沒看清畫中人的模樣,幹脆放棄了。
“姑娘,要不要出去走走?”青團揪著樹下的雜草問我。
我搖搖頭,“不去。”
從打進來顧家,我就沒出過這個小院。我看出顧家不喜我,我不想礙眼。
我已經做好打算,就等著顧昱廷回來見一麵,他若不想要我,我即刻便走。
“青團,你熱不熱?”我忽然覺得今天的日頭甚是烤人。
“不熱啊。”青團吸吸鼻子,“還沒到端午呢,一早一晚涼得很,我剛還想回房給姑娘拿件衣裳呢......怎麼姑娘覺得熱?”
是啊,眼睛被太陽晃得都疼。
我隻是心裏這樣想著,並沒多話,把書握緊抿唇起身回房,想到床板下再掏掏,看有沒有能看清的話本子。
手伸進床板,我摸到一團紙。
可拿出來一看,我傻眼了。
根本不是什麼話本子,那是一疊銀票!
每張麵額一千兩的銀票,足有十多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