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太陽文明遺記

太陽已經熄滅1000多年了，行星係內一切都陷入了死寂。

　　“長官，未發現明顯生物特征生命存活，確定三級文明隕滅，未發現族群文明信息庫存留，無法立檔。坐標xxxx、4、3探測完畢。”

　　“有，前進三，甩尾探測左翼，保持靜默。”

　　你知道，終究還是走到了這一步，衪們出手了。在奇點爆炸那一刻，對衪們深深恐懼就刻在了宇宙中每一根信息弦上，在緊繃的邊緣顫動。這柄達摩克利斯之劍終於落下，慘叫同時，也能鬆一口氣。寂廖黑暗發出無聲呐喊。

　　你幻想著，你想著，究竟是我們自己將屠刀送上，還是終有一天衪們自己會提著屠刀上門，你不知道，也沒有意義。

　　自從半人馬座星係憑空變成了一堆不可名狀的錯綜複雜，而又令人類神經緊繃，無法去理解的簇團時，你就知道過去的田園時代，一去不返了。

　　你還沒有時間去思索真相的，畢盡那簇團在出現的一刻起，就以年漸超越光速的速度向外擴張。好在天總是無絕人之路的，它們或者說在那一刻降低的衪們還沒有將宇宙曲率修正。

　　因此轟轟烈烈的宇宙大逃亡時代，開始了。你們乘坐自己的曲率飛船，在空間與空間上尋找漏洞。如同臭水溝裏嗅到食物氣味的老鼠，以鯊魚式的勇猛向著黑暗更深處逃亡，來不及收拾曳尾而過時留下的一片狼藉。那一條條透鏡甬道言說著人類最倉惶塗地時的狼狽，時刻提醒我們冰冷的現實。

　　“唉！”你歎口氣，艙內冰冷的燈光照射在你的臉上，從你的瞳孔中看去，那是一片寂靜的黑暗，自以上個世紀元起，生命的一切依賴就在逐漸消失，行星地表的空氣變得腐臭難聞，物種大滅絕廣泛暴發，大地噴吐怒火，流淌著似血的憤怒，席卷全球的季風，四季呼嘯，間歇期僅僅是換個風向......，可是，所幸，還有陽光。

　　陽光在諸多文明起源中都扮演著生命的播散者，從石器時代，帶著獸骨的薩滿向陽光祈求，到陽光推動著文明離開母星，迎接外麵的廣闊世界......。

　　陽光，就是我們的希望。

　　你已經記不清這是多少次同樣的探測任務，也記不清是多少個隕落或還未來得及走出搖籃的文明。肆虐的太陽風在熄滅前衝刷並摧毀了整個星期閑間文明大半的活動軌痕跡，時間洪水濤流又在其後湮沒了曆史的道標。

　　在雷達半徑中，近百光年一掃而過，一無所獲。還好是一次風平浪靜的巡邏。你感慨著人類的矯情，又看到遠方的甬道，在扭曲中閃閃發亮。那些古董，就在昨日。盡管親眼所見，仍不敢相信最初竟如此落後。很快，你又釋懷。

　　人類文明發展在衪們的逼迫下，不得不以亡命的速度前進，在從前隻存在幻想中的技術一一成為現實，一代又一代先驅對戰艦進行升級，引擎換了又換，從輕核聚變反應堆到綜重核，反物質，暗物質，能量波......到現代的信息波。量產的巡邏艦凝聚著人類文明在逃亡中的智慧。

　　飛船已經能將自己的痕跡掩飾的很好，你們打洞的同時，也會回頭將地道堵死，保持靜默，隱藏身形是我們之間最大的善良。

　　這些都改變不了你們心中的冰冷，“唉！”，你又一次歎氣，身為艦長，你本不應該如此，隻是前路的渺茫能將最鐵血的戰士壓垮。

　　“前進六，越過第八行星，引力牽引式躍遷，道標xx，xx，0，y。加速3光年，抵達鷹狀星雲，鷹眼星係後，潛行返回母艦”

　　不錯，這隻不過是一次稀鬆平常的探測任務，走著稀鬆平常的行航道，稀鬆平常的迂回。在鷹眼星係這種信息波混亂之地返回母艦也隻不過是稀鬆平常的操作，一切都平常而又合理，隻不過在鷹眼星係，遇到不同陣營的飛船才顯得略有些緊張，但你也僅僅是略有緊張罷了。

　　這不過是一艘巡邏艦，你也不過是一個三級艦長，還不值得對方大動幹戈，況且人類可是宇宙中飛船最具火力的種族，鹿死誰手還未可知。你想著，這個成語還挺古老。自嘲的一笑，這個時候還有心情研究藝術的事兒，人類無愧於浪漫之名，想必我們這個文明的毀滅能取悅他們很久吧！

　　久違的景象到了，一艘太空母艦或者說一顆金屬星球出現在眼簾中，黑色是他的基調，這是紀念在那一百年中黑暗潛藏的文明先驅，莊嚴而肅穆。巡邏艦向艦尾飛去，那是無數條黑色冷峻的導軌。隻是把炮口和港口建成一樣感到怪怪的。

　　“艦長閣下，編號PX10086，港口牽引主腦為您服務，請授權接入艦載導航。”

　　“我授權”

　　“確認身份。帝國製式武裝巡邏艦編號SH10010，執行任務編號為EVT2203822，未發現異常，任務日誌上傳數據庫。

　　歡迎回來，祝假日愉快，本次服務結束。一切為了人類。”

　　下到母艦，你心中的石頭總算是放下了。

　　“現在播放全艦通知，母艦能源補充完畢，十秒鐘後將進入躍遷態，請各單位注意，母艦不同區域將會感受到輕微振動，請不必驚慌。現在倒計時，十，九，......一。”

　　隨著一陣輕微搖晃後，艦內維生係統宕機一瞬，慘白的燈光又照亮了孤獨的喧囂。

　　回到家裏，艦隊向著宇宙更深處，黑暗的星空前進。沒有人知道前路為何。

　　你又想起了地球這個古老的字眼，對於新人類來說，母艦就是他們的一生，生於此，長於此，在死前被分解成一段信息波，錄入數據庫，從沒見過真正的麵朝大海，春暖花開。

　　於是你又想起了那個奇怪的夢。

　　“咦，這一段倒是有趣。”

　　仰望太陽，我尋找光明，這並不能帶來任何溫暖，刻在基因中對太陽的禮讚使我們追逐陽光腳步，可我們又在理智驅使下逃向冰川，逃向黑暗，在浮冰上舞蹈，在冰原中歡歌。這是屬於我們的冰河世紀。

　　絕望中我們相互拆掉爪牙，期望殘軀阻一阻火勢，哪怕保有著理智，卻還是想喝一喝那杯毒酒，忍不住去凝望深淵......。——《太陽文明遺記》

　　父親說：“故事到這裏就告一段落了，”他合上書，以人類的形態，他領著兒子光腳踩在沙灘上，亮晶晶的珠子和沙礫掩映，海或者說不清多大的水窪，或者湖一類的東西，正在上漲水位，在他們的腳下，珠子逐漸熄滅。

　　他帶著兒子走上沙灘外的公路，大概是說：“我已經厭倦了，羅也聽夠了故事，盡快把它賣出去吧，水裏傳來一陣響動，像是在回應，於是父親轉身衝你一笑。

　　水湧上來，淹沒了沙灘，你好像聽見了什麼。模糊又清晰。

　　“007號維度AI產生了不該有的感情，將使用替換方案並將其放逐於007號三維世界。”

　　“相信這會賣個好價錢，自投羅網的三維沙盒可不多見。”

　　“嘻嘻，人類還真是可笑的種族呢。”

　　警告！007號記憶刪除出現錯誤，四維信息外流過大，維度界限將達到臨界值，衰變將不可逆轉。警告！警告！警告！......

　　“怎麼了？”

　　“沒什麼，發現了一個新玩具，我突然又有了耐心，照他們的話說，這個遊戲叫冰河世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