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回京城的路上,遇到了雨日,原本也可以冒雨行軍,但是謝君牧顧念著步微還是下令讓軍隊停下,等雨過天晴了再趕路。
在馬車裏連續呆了好些天,步微也是悶得不行,正好趁如今停歇,下車來走走。
步微沒有帶上別人,自己打了一把油紙傘,踩在青石板上,沿著小徑行走。
細雨蒙蒙,打濕道旁一簇不知名的野花。
獨自立於深深草木之間,靜心聽雨,在步微看來一直都是個享受。
一簇草叢突然動了一下,步微的心一下子提了起來,看了看那草叢,想著要不要趕緊回去。
“小姐、小姐······”草叢後傳來微弱的女子呼叫聲,“小姐,救我······”
竟然是個人?步微愣了一下,還是不敢貿然過去:“你怎麼了?我不敢過去,我去叫人來幫你吧。”
步微說著轉身就要走,躲在草叢後的那個女子連忙喊道:“不要!小姐······別叫那些官兵,我、我會被抓回去的。”
步微轉身要走的腳步頓住:“你是逃犯?”
“我是被冤枉的。”女子努力地壓抑著哭聲,“小姐,我什麼都沒有做,他們說我主家的老爺貪汙,可是這和我有什麼關係?為什麼我也要被送來、被送來當軍妓。我想回家,我爹娘還在等我回家。”
步微大概是明白了,這個女子應該是某家大戶人家的丫鬟,主人家犯罪受到牽連被沒入軍妓。
“我幫不了你。”步微無奈地說道,“我能做的隻有當做自己今日沒有看見你,你能走就走吧。”
步微提起裙子,撐著傘離開,連坐雖然殘酷,步微看不下去,可是在這個弱肉強食的時代背景之下,步微又能做什麼呢?
“本以為區區會心軟的,沒想到區區的心也沒有那麼軟。爺喜歡。”步微才走開兩步,就聽見一聲鬼魅般的低笑。
步微抬頭看向前方,北辰雲湛不知何時帶了一隊士兵站在了樹蔭之後。
北辰雲湛怎麼也在這裏!
步微心中一顫,隻覺得不妙。
果然,北辰雲湛唇角勾起,抬手一揮:“處置了吧。”
隨著北辰雲湛的號令,北辰雲湛身後那排人高馬大的士兵走上前,從步微身邊而過走向那處草叢。
“你要做什麼?”步微緊張地問。
北辰雲湛走上前來,笑意頑劣:“你自己看著吧。”
“雲湛!”謝君牧趕了過來,怒斥一聲。
北辰雲湛仗著自己離步微近,一把將步微拉進懷裏,牽製住步微,逼著步微看著那幾個士兵走過去的方向,然後喊道:“動作快點,郡主等著欣賞呢。”
草叢後躲著的女子尖叫地被士兵拖了出來。
“區區!別看。”謝君牧想要上前卻被北辰雲湛的士兵攔住,一時間無法上前。
步微的直覺告訴自己北辰雲湛逼自己看得不會是什麼好東西,但是在這時,步微卻好似忘記眼睛要怎麼閉上一般,怔怔地看向前方。
被從草叢中扯出的女子很瘦小,拚命地尖叫著,被士兵舉起然後狠狠地摔在地上,慘烈地尖叫著。
步微不自覺地瞪大了眼睛,眼睜睜地看著那些個士兵手起刀落,將那個瘦弱的女子活生生砍死。
一條活生生的人命,不過十幾秒就成了一個屍體。
“啊!”步微終於崩潰地尖叫了起來,手中的傘也落在了地上,滾向那一片血泊。
北辰雲湛鬆開了控製著步微的手,步微頓時倒了下去,被趕上來的謝君牧接住。
“北辰雲湛!”謝君牧心疼得抱住被嚇得不停發抖尖叫的步微,目中殺氣畢露,全然不似平常的溫和模樣,“你好大的膽子!”
謝君牧的士兵也趕了上來,兩家士兵瞬間嚴陣以待,劍拔弩張。
“喲,這還是我那君子名滿天下的儒將大哥嗎?你這是要對自己的弟弟動手?”北辰雲湛滿臉玩味地看著謝君牧,“我倒是無所謂的,咱們也許久沒過招了。”
謝君牧懶得理會北辰雲湛,抱起嚇壞了的步微轉身就走:“北辰雲湛動用私刑,先拿下,軍法處置!”
“我看誰敢!”北辰雲湛也是一聲斷喝,“你們敢和我作對?別忘了,老子姓北辰!”
北辰家聲勢浩大,就連皇帝也要敬上幾分,士兵有些遲疑地詢問謝君牧:“將軍,我們還要拿下北辰將軍嗎?”
謝君牧不說話,先放下了懷裏瑟瑟發抖的步微,讓步微靠在自己懷裏,揉了揉步微的頭以示安慰,然後向身邊的一個弓箭兵伸手。
弓箭兵連忙將自己手中的弓箭交給了謝君牧。
謝君牧拉滿弓弦,不過彈指便一箭射出,箭矢釘在北辰雲湛腳前不足半寸的青石板上,小半支箭都沒入了青石。
北辰雲湛怔了一下,抿了抿唇低笑了一聲然後道:“不就是一個逃跑的軍妓嘛。值得大哥這麼大動肝火,莫不是大哥和這軍妓是老相好?”
謝君牧不搭理北辰雲湛,將弓箭還回去,抱起靠著自己都快要站不住的步微走回驛站:“軍法處置,六十軍棍,打!”
謝君牧將步微抱回了驛站房間裏,將瑟瑟發抖的步微放到了床上:“雨不大,但是也打濕了衣服頭發,我讓曇華進來伺候你沐浴更衣。”
步微一把拉住了謝君牧,可憐兮兮地看著謝君牧,眼眶通紅:“我怕......”
謝君牧抿唇:“對不起,我該陪著你。”
步微臉色慘白,死死地咬著唇,淚水在眼眶裏打轉。
謝君牧低聲地哄著步微,一字一句,溫柔到極致。
步微的臉色卻沒有半點好轉,還是白得瘮人,眼前還是不斷閃現著那一片血腥和遍地殘肢。
“嘔——”最終步微還是沒有忍住,一口吐了出來,正好吐到了謝君牧身上
謝君牧也並不嫌棄,隻是拿過了痰盂讓步微吐,平靜地喚外麵的人送點酸棗、熱水進來。
步微趴在床邊不停地嘔吐著,恨不得把五臟六腑都吐出來,直到再沒有東西能吐出來,也再沒有力氣能再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