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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神農架的婚俗

“天晚了,我先回去了,不然我爸媽該急了。”重樓覺得自己剛才充分說明了來意,而楚夢瑤也欣然同意前往,那就沒必要久留了。

楚夢瑤起身,“有勞樓姐姐特地抽空跑一趟,辛苦了。非常感謝。”她執意將對方送到樓下,直到對方的背影看不見了,她才轉身上樓洗漱睡覺。

一覺醒來,她不慌不忙地洗漱和收拾行李。鑒於今天是中秋節,她將網購的美心月餅帶上,還有好吃的巧克力蛋白棒。

她換了一身平時不舍得穿的大紅色羊絨連衣裙、純棉直筒褲和黑色小皮鞋。

等楚夢瑤將水壺灌滿後,就聽到門口有人走動的聲音。她不等來人敲門,便打開大門,笑著說道:“我就知道是樓姐姐來接我了。”

重樓穿著朱紅色的風衣,裏麵穿的是同色的衣褲和高筒皮靴。平時隨意紮起的馬尾梳,如今也改成用木簪子盤起來的丸子頭。

“一大早的,你總要聽到是誰喊門在開。”重樓見到楚夢瑤主動開門,不僅沒有覺得開心,反而拉下臉語重心長地教訓起對方:“萬一是不懷好意的家夥呢?孤身在外獨居,你要有基本的自我保護意識。像是剛才我還沒有表明身份,你就該警惕門外的人。”

“我知道了,以後一定注意。”楚夢瑤知道對方是出於好意才對自己說這番話,於是她很快承認自己的錯誤。雖然,她心裏並不以為然。木魚鎮的治安,還是不錯的。

來接她們的是一輛紮著一朵大紅花綢布的半舊小轎車,司機的左臂上係著同款的小紅花綢布。

一路上,司機沒有和她們搭話。重樓神情疲憊,也沒有精力與楚夢瑤聊天。

楚夢瑤慶幸自己沒有吃早餐,原來重樓的表姐住在下穀坪土家族鄉。翻山越嶺的崎嶇路程,差點害得她連胃裏的酸水都吐出來了。

等到了地方,重樓喊楚夢瑤下車的時候,後者的雙腿像是麵條一樣柔 軟,下地之後差點就跪倒了。

“小丫頭片子怎麼焉了吧唧的,暈車了啊?”司機見了隨口調笑了一句,告辭道:“你們慢走,我繼續開車接客人去了。”

重樓扶著幾乎虛脫的楚夢瑤進了三進的大院子,讓對方在偏屋裏休息。“下穀坪鄉鎮上的土家族已經不住傳統的吊腳樓了,要麼是這種堂屋大院,要麼就是多層小洋樓。”她安頓好了楚夢瑤,為對方解釋道。

“你看那邊穿紅色絲綢馬褂的老人家,那位是坐堂知客,也就是操持婚禮的總管。神農架各地把‘坐堂知客’簡稱為‘知客’,寫作‘支客’。‘支’就是‘支配’、‘調度’和‘指使’的意思。古代的時候,婚喪喜慶專管招待客人的人,也稱為‘知賓’。”重樓沒有拿手去指知客,而是用下巴衝著外麵點了點,“這位知客是整個下穀坪水平最好的,邀請他可不容易。待會兒,他要是吩咐你做什麼,你就照做,不懂的就來問我。”

“我會對老人家非常尊敬的。”楚夢瑤保證道。

重樓笑了,接著說道:“‘新姑娘’是誰,就不用我說了吧。我去拿碗蜂蜜雞蛋羹你喝,待會我們去找‘新姑娘’玩。”

堂屋正廳裏坐著一位盤發的美女,她頭上插了金色鳳簪,蓋著紅色透明的絲巾;上半身穿著紅色對襟小襖,脖子上套了純金項圈天官鎖;下半身穿著紅色繡金色鳳凰的百褶裙。就連襪子都是紅色的絲 襪,鞋子是紅色的錦緞繡花鞋。

要說最特別的穿戴配飾,當屬她高聳的酥 胸前,用金鏈子掛著一塊銅製的小鏡子。看形製,很像是鄂州產的並蒂蓮花紋銅鏡。

“那是照妖鏡。”重樓端來一碗金黃香甜的蜂蜜雞蛋羹,見楚夢瑤盯著堂屋剛化好妝的新娘子發呆,就知道對方應該好奇為什麼新姑娘要戴一件泛著銅綠的古物。

“據說以前新人們結婚是在黃昏時分,夕陽西下導致陰陽界限模糊,又被成為‘逢魔時刻’。為了防備妖魔作亂調戲新姑娘,新娘子就佩戴這‘照妖鏡’入洞房。”她細心地為楚夢瑤解惑。

楚夢瑤接過蜂蜜雞蛋羹,入手發現溫度適宜,拿起勺子就挖了一大勺,放進嘴裏細細品嘗。

蜂蜜甜而不膩,雞蛋羹柔潤Q彈,聞起來清香怡人食指大動,吃起來清甜滋潤入口即化。

楚夢瑤三下五除二的吃完了一大碗蜂蜜雞蛋羹,頓時感覺五臟六腑熨帖了。

“吃飽了吧?走,一起陪新姑娘去。”重樓將碗筷收拾好,拉著楚夢瑤去了堂屋。

這時候,堂屋已經站了十幾個青蔥水靈的姑娘們。她們見楚夢瑤和重樓走了過來,互相介紹了一番。

領頭的漂亮女孩清了清嗓子,於是重頭戲開始了:“姐姐去後心莫擔,夫妻恩愛蜜樣甜。莫忘父母的恩,記住山裏的情。母養父教二十春......”

她的嗓音如同百靈鳥一樣空靈甜美,餘音繞梁,令人陶醉。楚夢瑤張嘴跟著唱了幾段,之後隻能不出聲,空對嘴型蒙混過關。

這一唱啊,就到了中午。幾個小時不斷的唱歌,“十姊妹”們隻是中途喝了幾次蜂蜜水,全然不需要休息,嗓子也沒有出現嘶啞。這讓有慢性咽喉炎職業病的楚夢瑤,十分羨慕了。

中午的宴席十分講究,據重樓說,全部都是遵循老一輩的禮儀。無論是酒水茶果的準備,還是客人坐席,全由知客老先生安排妥當了。

“筵席擺在哪裏,都是有講究的。比如堂屋隻擺一席,也就是一張圓桌的話,近堂屋正牆的兩個座位為上席,上席東角為大。這樣的席位俗稱‘大東角’。”知客老先生聽說楚夢瑤來自省城,於是額外地為她說明。

“三席客人中,主客得有一名長輩和兩個晚輩,桌子還必須擺成‘品’字形。要是臨門兩席的話,那靠側牆的才是上席。這樣擺放的宴席稱‘老 二少’。老輩坐香台、下輩背山間,左手為大。”

“要是堂屋擺了兩排席麵,一共四席的話,稱之為‘一堂四席’。近正牆的兩席,相互鄰近的兩個內角的座位為尊。還有的是近正牆並排兩席,另外起席靠臨門邊側牆擺放的。不過啊,這種現在已經不多見了。”知客老先生摸了摸自己的雪白長須,一副指點江山的模樣。

“咱們今天是擺了四席酒宴在正堂屋,偏堂也安置了兩席,寓意‘六六大順’。每席‘執壺’的位置已事先擺放好了大酒壺和小酒杯,裝的是蜂蜜黑苞穀酒。”

一名紮著紅綢布、穿著西裝的年輕人走了過來,恭敬地對知客老先生說道:“先生,咱們‘傳廚’結束了。”

聽了這話之後,知客老先生對著楚夢瑤抱拳,轉身走向門外。他站在院子中,中氣十足地大聲喊道:“堂子上是哪些人!”

很快的,負責上菜的廚房相關服務人員,馬上就開始擺果盤。

楚夢瑤注意到果盤一共擺了兩次,第一次為十樣手工製作的麵食點心和幹果。都是湖北常見的吃食,比如麻圓、京果、麻棗、麻葉、饊子、彩糕、喜餅、核桃、板栗和花生等。

第二次擺了十道冷盤,四葷六素。“四葷”是豬羊雞魚,據說因為以前吃耕牛犯法,所以沒有牛肉;“六素”全是自家做的素食麵點。

果盤都擺完了之後,知客老先生又大喊了一聲:“傳壺”。服務人員又給酒壺中注人熱好的蜂蜜黑苞穀酒。

吃果盤時,就可以開始喝酒了,不需要等正席。

重樓帶著楚夢瑤坐在偏堂的席位上,一起落座的還有其他的“十姊妹”。

筵席上,楚夢瑤主動坦承自己酒精過敏,不能飲酒。於是主人家端來了一大瓶純牛奶給她,還詢問是否需要熱一熱。

她受寵若驚,不願麻煩主人家,表示喝冷牛奶就可以了。她吃著果盤,喝著牛奶,不知不覺已經有五六分飽了。

果盤撤後,就要開始上熱菜,預示著正席馬上開啟。

“你少吃點果盤,接下來的正席先上‘四大六小’,接著是‘八大碗二品碗’、最後是‘十二道圓菜’收尾。”重樓小聲提醒楚夢瑤道。

楚夢瑤一聽,驚訝萬分,輕聲回道:“這不得有三十道菜啊?吃得完嗎?不會浪費了吧?”

“這是要吃一天的,晚上準備了夜宵,我們還得拜月。”重樓低聲笑道,“除了待嫁之日,今天還是中秋節呢。”

第一道熱菜上來後,知客老先生和主人家開始“發三紅”:一個紅色棉紙手工製作的紅封、一包中華煙、一包巧克力糖果和一塊折疊起來的一尺紅布。這塊紅布,就跟之前司機紮在左臂上的一樣,看來是一種身份象征,表示是婚禮上幫忙的人員。

“三紅”發完了之後,知客老先生開始“告席”。他張口便是一大堆熱情洋溢的感激之語,還不帶重複的,再就是勸大家多喝酒多吃菜。

楚夢瑤在外度過的第一個中秋節,就在吃吃喝喝和陪新姑娘中度過。沒有她以為的孤單寂寞,甚至她給家裏的父母打電話時,也隻是有些惆悵,並沒有痛哭流淚。

所謂的“拜月”,就是準備月餅、水果和幹果,對著月亮朝拜,說些吉利的話語。

這時候,楚夢瑤特地準備到美心月餅派上了用場。

重樓表姐家的月餅也是自己做的,但是在打酸的過程中,出了一點差錯,味道不盡如人意。

看到自己帶來的月餅還能救場,楚夢瑤別提心裏多開心了。

過了午夜,大家紛紛開始洗漱休息。楚夢瑤被安排和重樓一間房睡,她們著實累了,洗完澡刷完牙,倒頭便睡。

第二天大家幾乎都是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十姊妹”聚在一起吃了熱飯熱菜。知客老先生估摸著男方的迎親隊伍已經上路了,於是叫新姑娘的母親、其他女性親戚和“十姊妹”,進了位於二樓的新姑娘的閨房,讓大家輪流唱《十勸歌》。

楚夢瑤聽不懂她們唱的方言,於是網上查了查歌詞,大意是:“一勸女兒要勤快,不等天亮就起來,年輕時光創世界。二勸女兒要節儉,鍋頭灶尾常檢點,不叫旁人說長短......”

這邊還沒唱完,老遠就聽到迎親的嗩呐聲傳了過來,好不熱鬧。

“趕緊關大門!”知客老先生急忙吩咐門口的兩名男青年,他們聽到後立刻關上了大門。

楚夢瑤遠遠瞧見兩名頭纏著朱紅色綢布包頭的嗩呐歌師被擋在門外,他們也不惱火,反而精神振奮,腮幫子鼓足了勁,滿臉通紅,脖頸上暴起的青筋像是蚯蚓一樣。

他們比之前更加狠命地吹著嗩呐,像是要用嗩呐的樂聲將緊閉的大門衝開。

男方迎親的說客執事,是一位年過半百的老漢,特別能說會道。他說話動輒曉之以理,動之以情。

幾番言辭之後,他竟然憑借三寸不爛之舌叩開了緊閉的大門。緊接著,他對著知客老先生和新娘子的父母,將吉祥如意的話大把大把地拋出來。

新娘子的親眷聽了,眉開眼笑。說客執事馬上話鋒一轉,請求新姑娘的父母“發親”。

女方父母臉色一變,馬上就口頭上發難了。說客執事聽了,麵色不變,舌燦蓮花,將新郎倌描繪得盡善盡美,把女方父母所關心的向題解答得天衣無縫。

可能是新娘子的父母親眷覺得不能把男方逼得太急了,於是見好就收,讓男方挑禮盒的兩名壯漢先進了堂屋。

“那些禮盒裏裝的是男方送給女方家的茶禮,迎親當天要隨身攜帶的。有‘滿’和‘半’兩個等次,這次男方帶的是‘滿合’,可謂是誠意十足。”重樓看著搬進來的東西,羨慕地說道。

“‘滿’是二十四合,‘半’是十二合。‘一合茶’是四把麵條、一個吊子至少三斤以上的臘肉臘腸、兩瓶高檔白酒、兩斤白砂糖、果品兩樣每種各兩包、一斤茶和一條黃鶴樓煙。”

等這些茶禮請點完畢後,知客老先生示意新姑娘在“十姊妹”的陪伴下,辭父母親眷。

男方的說客執事朝天撒了一把金黃飽滿的玉米粒,又撒了一把嶄新的銀色硬幣,高聲宣布:“發——親——咯!”

之前停下的嗩呐聲又開始熱烈起來,新娘子含淚望著父母唱起來:“難舍我親父母,兒願父母多健康。難舍我兄弟姐妹,我走後請保重,照顧好父母。到來日,奴定將恩報......”

“別哭了......”新郎勸新娘,轉頭對嶽父嶽母承諾道:“您們以後就是我的親生父母,我絕對不會忘恩負義。”

淚眼朦朧的新娘父親,端起準備好的一盆水潑向門外。表示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

說客執事開始高呼:“真心男兒背新娘,情才誠來意才重。”

“新郎背新娘走路,不隻是意思意思一下,而是要背到從嶽父嶽母的眼裏消失為止。他事先必須打點好吹鼓手和歌師們,否則原本不長的路程,他們會拖著新郎走半天,讓他大汗淋漓,最後因為體力不支而洋相出盡。”重樓一邊說,一邊看著新郎穩穩地背起新娘子,邁著沉穩地腳步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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