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生氣了

顧陸為了準備這次扶貧直播，上至扶貧辦，中間村幹部，下到精準幫扶對象，他和每個人都認真地麵談過，說明了來意。

不善言辭的他，磨破了嘴皮子，花了幾個月的時間才算基本搞定了扶貧直播項目。這些時日他說的話，怕是比前二十年還要多。

結果呢，他花費的時間和精力，做出的一切努力，就被這小妮子一句話輕飄飄地否定了？

這叫他怎麼不生氣！

“小顧啊，你得控製一下情緒，不要生氣嘛。你看把人家小姑娘嚇得......”馮主任見氣氛不妙，趕緊過來打圓場，“你先聽聽小楚怎麼說吧。”

楚夢瑤還真的是被顧陸的突然變臉給嚇得夠嗆，不過秉持著自己身為編劇的專業素質，接著說明：“你那種製式台詞本的想法是很不好的。”

“直播的觀眾，希望買到的產品是有特色的，那就意味著他們不希望聽到千篇一律的售賣對白。”

“我們應該根據土特產的不同特點、生長環境，甚至可以深 入挖掘背後的文化底蘊，以此為基礎對台詞本進行定製。”她越說越帶勁，到後來已經沒有一開始的唯唯諾諾，變得自信起來。

顧陸聽了點頭如搗蒜，不得不承認道：“對不起，我之前莽撞了。我聽別人說，直播賣貨無非是那幾句經典台詞，什麼‘OMG！’，‘姐妹們，聽我的，都去買它！’”

楚夢瑤瞪大眼睛，一時間也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把這種簡單粗暴、循環上腦的帶貨台詞本運用好的主播，首先，此人得要有千萬個忠心粉絲；其次，這人必須要有青春靚麗的外表；再次，情商和隨機應變的能力一定要強......

她偷偷地打量著顧陸，心裏暗自忖度，對方應該做不到以上三點。哦，對了，還有第四點也很關鍵，那就是需要臉皮比城牆還厚......

“要不，小顧帶著小楚去村裏的幫扶對象家中看看情況？”馮主任溫和地笑著說，“因地製宜，因人而異嘛。站在這裏空談，也得不出什麼滿意的結果。你們說是不是啊？”

“有道理！”顧陸抿著嘴，服氣地說道：“是我太年輕了，想事情不夠周全。謝謝馮主任指點。那個......楚、妹子，不知道你願不願意跟著我下村裏去看看情況？”

他踟躕片刻，還是決定實話實說：“我精準扶貧的對象，家裏都揭不開鍋，條件很差，人也不是很好相處。我們去了恐怕連口水都沒得喝......”

“我可以自己帶水和幹糧跟著你走一趟，請稍等片刻，我去準備一下。”楚夢瑤征得馮主任的同意後，大步流星地朝著門外走去。

“......新來的丫頭幹勁十足嘛。”她隱約聽到顧陸對自己的正麵評價，心情大好。

由於剛過處暑，楚夢瑤回到宿舍後，滿頭大汗，輕薄的黑色T裇衫緊緊地貼在身上十分難受。

“唉，來不及洗澡了。”她歎了口氣，拿出兩升裝的野外專用密封杯，倒滿了涼開水。又從書櫃上拿出一包壓縮餅幹、兩包蛋白棒和三袋巧克力能量棒，她將這些都塞進自己的超大容量電腦包裏。

猶豫再三，她沒有將半舊不新的筆記本電腦放進去。現在應該還沒到需要用電腦的時候，要是弄丟了，或者搞壞了，她目前可沒有多餘的錢再買新的。

她那幾千塊的安置費要十一過後才發放，第一個月的工資要下個月上旬才到賬。

楚夢瑤如今的經濟狀況，可以用四個字的成語來形容——一貧如洗！

她沮喪地背起電腦包，蔫頭耷腦地關好大門，有氣無力地走向了文旅辦。

“誒，楚......妹子，怎麼一回來就變成這副垂頭喪氣的模樣？現在反悔還來得及。”顧陸見到似乎頭頂烏雲的楚夢瑤，有些吃驚地說道。

楚夢瑤搖了搖頭，悶悶不樂地說道：“跟你的事情沒關係，我就是覺得自己好窮......唉......”

“再過一兩周就發工資了，你要有什麼難處，盡管來找我。”馮主任笑吟吟地承諾道，“小孩子家家的，別為五鬥米折腰，不至於。”

“資金周轉暫時困難的話，你也可以來找我。隻要一次不超過一千塊錢的額度，我隨時拿得出來。”顧陸聽了，想起自己剛來時，第一個月也過得十分窘迫。

倒不是說神農架政府克扣他們，而是走流程需要相當長的時間。比如說，他們的安置費和工資，如果是從中央財政撥款，發給湖北省財政廳，再下到神農架林區財政局，最後入了木魚鎮財政所的賬上，大約需要兩個月左右到時間。

他初來木魚鎮的一周，前前後後買鍋碗瓢盆、床上用品、小型家用電器和自己喜歡養的花花草草這些，花了大概三千。

要不是他上大學期間，寒暑假兼職做家教，除了支付自己讀書的學費和生活費，還能有個萬把塊錢的積蓄，否則那時候他說不定得厚著臉皮伸手找父母借些錢應付下去，得等他發工資了還回去。

“多謝馮主任和顧大哥的好意，我現在不愁吃喝，生活上沒問題。就是沒錢買新的筆記本電腦......”楚夢瑤聽到他們這麼關心自己，馬上又振作起精神，說出了心底的實話。

“哦，這樣啊。”顧陸指著沙發上的黑色防水電腦包，大方地說道：“我剛買的筆記本電腦，性能還不錯，你要急用的話，我可以借你。”

楚夢瑤搖了搖頭，解釋道：“不是我平時辦公需要，我是怕去了村裏要用電腦......”她沒好意思說下去，總不能直接說，她怕下村帶上自己唯一的筆記本電腦，萬一有了個什麼閃失，買不起新的了。

“沒事，幫我的忙嘛，肯定用我的電腦。你要是都準備好了，我們現在就走吧。早去早回，說不定你還能趕上食堂的晚飯。”顧陸聽明白了她的言下之意，沒有鄙視對方，隻是覺得她的家境不太好，還願意來神農架工作，已經很不容易了。

要知道，能考進來的大學畢業生，如果願意出去找工作，好好在社會上打拚，待遇不會比留在這裏的差。

是個有誌氣的小姑娘。顧陸暗自在心裏評價。

楚夢瑤聽了對方最後那句話，疑惑不解地問道：“顧大哥，你不在食堂吃晚飯嗎？否則的話，為什麼隻單單提到我？”

他也去食堂吃飯的話，會用“我們”。

“啊哈哈，不愧是作家，對文字的反應十分敏銳嘛。”顧陸笑了笑，“我平時都是自己在宿舍做飯吃的。以前在家裏我吃慣了清粥小菜，食堂大魚大肉油鹽又重，不適合我的口味。”

原來如此，說不定顧陸是蛋奶素食主義者。楚夢瑤在心裏的小本本上記下一筆，免得萬一以後大家在一個桌子上吃飯，她傻乎乎地觸了人家的黴頭。

“馮主任，那我們先走了，回頭再聊。”顧陸向馮主任告辭後，他帶著楚夢瑤離開，上了一台七成新的越野車後座。

司機見他們坐好後，也沒有問目的地，直接開車走了。

楚夢瑤認識這位司機，是木魚鎮政府以錢養事的編外人員。此人嘴碎脾氣爆，是個滑不溜秋的老油條。

在政府機關工作的人員分為五種身份，按照待遇來排列，以高到低依次是：公務員編製、參公編製、財政編製、合同工和以錢養事。

“我們加個微信吧。”顧陸拿出手機，打開自己的微信二維碼。

楚夢瑤馬上掃了上去，對方立刻通過了她的好友驗證。

“車上交流用微信好一些，隔牆有耳。”顧陸打出一行字，發給她。

“明白的。”楚夢瑤回了他三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