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趁著嚴舫舟在客廳裏給關極默講基礎題的功夫，她偷偷溜進廚房，暗中觀察40年前的複古廚具。

40年後的人們從不自己做飯，她也隻用過料理機，把原材料在網上下單，就有無人機物流鏈將蔬果肉蛋全部空運到家門口，一股腦塞進看不見的黑盒子裏，過100秒就能吃到任何菜肴了。做了研究員後，更是連塞菜這一步都由助理代勞，她本人隻負責吃就完事。

而現在，看著小獅子一樣的少年用那雙輕鬆解出難題的手哢嚓哢嚓在鍋裏燒出火來、還舉止自如的神態，她好像明白了“廚師”這個職業的意義。

廚藝和做科研一樣，都是控製有限變量、通過一定步驟驗證結果的研究！

仔細拆分它的每個步驟，就會清晰有趣！

溫度！大小！烹飪工具！攪拌時機！油煙配料的搭配比例！所有的一切都是那麼的精確！她也想做飯了！

“你想幫忙？”祁玥明明沒回頭，卻發現了她的存在，他順手一指邊上的案板，“洗個西紅柿吧。”

她神色複雜地看了看那紅果子：“上次我摸到西紅柿，還是用果蠅做生物遺傳實驗的時候，實驗室養了一大堆果蠅，每天都要喂它們吃東西，一水瓶裏能放幾百隻。還好後來我選了能源動力專業，就不用再碰那些密密麻麻的小黑蟲了......”

祁玥的手戛然而止。

過了很久，他才繼續開口。

“林嘉虞，你到底用了什麼辦法，才能解出那道題？”他的心情一言難盡，既有好奇，又有狐疑，“我本來以為你一定是作了弊，但今天一天的課程下來，我發現你壓根沒有不會的知識點，甚至比老師解釋得還詳細，剛剛又說什麼能源動力專業？”

糟糕，她又說漏嘴了。

林嘉虞掩飾地後退了一小步，“我......”

見她如此慌張，他忽然單手把她扣在身後的牆上，水龍頭沒關，嘩啦啦的聲音蓋過了她“啊”的驚叫。

少年濕潤的手指甩出一條優美的弧線。

然後，他用隻有他們兩人能聽見的低沉嗓音問出了心底的疑惑：

“你難道......”

“我沒有，我不是！”

“你難道是別的國家派來的間諜——？”

“......嗯？”

林嘉虞心裏編好的謊話頓時失去了用武之地。

不得不說，這個學霸小夥子給自己找的解釋還真是有夠天馬行空的？

“我在你的草稿紙上看到了某種前衛運載裝置的設計圖。”偏偏祁玥的懷疑還很有理有據，他高過她半個頭，下巴正好懸在她眉宇前，銳利的唇線在蓬鬆的深棕色卷發下襯出一股冷漠，“該不會......你接近嚴老師的目的，就是偷走他大學時代的研究數據吧？”

這種指責對學者是最大的汙蔑，林嘉虞有點不開心，但她剛想反駁，就被他另一隻手拍上身後的瓷磚，整個人籠罩想祁玥的陰影下。

這個姿勢過於親密，她的額頭隨時可以碰到他的唇，就連他呼出的熱氣都感受得一清二楚。

他一個吐息，她就本能地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從沒和男生這麼近距離接觸過的林嘉虞低下頭，想和他保持距離，小聲反抗道：“我隻知道嚴老師是T大數院本科畢業、斯坦福的物理學碩博，不知道他跟火箭研究有什麼關係。”

“你騙不過我。那麼精巧準確的設計圖紙，怎麼看都是軍工企業才會用到的東西。”

“那草圖是我自己畫的。”

“......騙子。”他與平時相差甚遠的沉重嗓音又一次逼近，為了不驚動外麵的人，祁玥刻意壓低音量，在她耳垂下方一厘米的位置一遍遍耳語，“你是哪裏派來的？中情局？還是軍情六處？SVR？”

他每說一個字，她的耳朵都在發癢。

“都不是。”林嘉虞努力穩住重心，眯起雙眼，“你這麼問，難道你是我們國家的特......”

特工的“工”字還沒說出口，他便用手指抵住她的嘴，將她往後牢牢壓製，眼中是雪鴞般的極寒視線——

她看到，他的黑色腕表一側露出一根細細的針，能隨時不聲不響刺入她的咽喉。

她“嗚嗚”了兩聲，他才慢慢鬆開對她的束縛，威脅道：“不許告訴任何人。我本來不該讓你知道的，但你的行為實在太可疑了。”

“你是特......特別工作人員，為什麼還要扮成學生在我們學校上課？”

“你以為特工是隻有在小說裏才會出現的設定嗎？”他輕笑一聲，清爽的少年音再次回到胸口，“不是的，其實生活中就有很多間諜，隻是一般人一輩子都不會注意到而已。越是和平年代，就越需要這種默默隱藏在人群裏的便衣特工，我們隱姓埋名，如非必要，會一直裝作正常人，直到老死。”

仔細一想，他此前表現出的對她的興趣也確實有點奇怪。

林嘉虞歎了口氣，反而覺得能說服自己了：“難怪你學習那麼好。也就比我還差那麼一丁點。”

“我還沒徹底放下對你的懷疑。”他有些不悅地按住她的頭、貼在他青翠的眼珠能直視的範圍內，“嚴舫舟是國家層麵的優秀人才，隻是他曾經犯過一點錯，現在在冷靜期。我不會讓任何疑似間諜的人接近他。”

自己的推測得到證實，林嘉虞反而放下心來：“嚴老師果然不簡單。我就知道，他不是個普通中學教師。”

“總之，在上麵指示我可以放你走之前，我必須盡量跟在你身邊，24小時監視你的行蹤。”

“......無所謂。反正我也沒打算做壞事。”

“那你告訴我實話，你畫那張圖的目的是什麼？”

“我想造火箭。”

“你想造......什麼？？？”

“火箭，航天飛機，飛行器，宇宙交通站，隨便你怎麼理解，到最後都是殊途同歸。”

他本以為她在開玩笑，但她說得那麼認真，反而讓他開始懷疑自己的判斷了。

“具體來說，你打算怎麼做？”

林嘉虞冷靜地分析：“現在還在準備期。航天事業需要耗費巨額的資金，以我如今的名譽和財力，是不可能實現的，所以我打算先考上育英、保送T大、然後爭取支持我進行動力技術革新的投資。”

“探索外太空有什麼好處？又沒有殖民地能占。”

“有新能源——”她遲疑片刻，還是決定先保守自己的小秘密，“我覺得，可能有新能源等著我們發現。這隻是我一個毫無根據的夢想而已。”

“......”

祁玥默默凝視著麵前的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