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兩人就這樣沉默不語地上了101路公交車。

對於這極具複古感的交通工具，林嘉虞不免表現出了特有的好奇。她沉迷於觀賞車窗外滿是煙火氣的街道，看那些搖曳的霓虹燈牌、奶茶店、麻將館和一對一對的情侶，就忘了開口說正事。

這一忘，就是20分鐘。

等她反應過來，人已經在嚴舫舟的獨居小公寓了。

“抱歉，家裏有點亂。”嚴舫舟開門後，尷尬地咳了兩聲，飛速收走平攤在沙發靠背上的一堆衣物，“今晚我睡沙發，你別怕，房間從裏麵可以反鎖，很安全。”

林嘉虞探出頭望著四麵靠牆裝滿各式舊書的巨型書架，飛速掃過側麵的書名。有文學、數學理論、哲學、詩集，大部分都是外文標題，沒想到一個普通初中老師會涉獵這麼多領域。

其中還有一枚裝裱起來的畢業證書，上麵好像寫著斯坦福......

她剛伸手想拿它出來看看，就聽到他被什麼東西絆倒、手裏的試卷也飛了一地的聲音——

“嘩啦......”

咚！

“你......沒事吧？”林嘉虞縮回邁出去的腳。她很少和異性獨處，不知道這種情況下伸手拉人犯不犯忌諱。

“沒事。你坐。我去給你倒點飲料，你要喝什麼？橙汁還是牛奶？”

他第一次表露出慌亂的情緒。

但林嘉虞毫不在意，她的視線焦點全在客廳前方的電視屏幕上。

她屏住了呼吸。

在那裏，一座細長的純白色火箭穿破煙霧、持續上升，始終如一指向遙遠的星河彼端。

在眾人的歡呼聲中，高溫飛行使周圍的一切都仿佛在燃燒，燃燒，而後消失為宇宙盡頭的一顆微光......

火箭上深藍色的異國國旗是如此刺眼，帶走了她全部的思緒。

“是載人火箭？”她沒換鞋，赤著腳站在屏幕前，十指輕輕撫在發光的晶體表麵，雙眼炯炯有神，“型號很原始，沒有附加推進器，沒有複用對接口，上麵的國旗......不是我們國家的嗎？”

那一刻，他忽然有點看呆了。

隨後嚴舫舟連忙對自己搖搖頭，他怎麼會對自己的學生產生這種奇怪的好感。

“不是。我國暫時還沒有載人登陸火星的技術。”嚴舫舟的語氣裏滿是遺憾，“突破其他國家的技術封鎖需要時間，也要燒掉大把大把的錢，去年我們和俄羅斯合作發射了‘螢火一號’，但失敗了。你......在看什麼？”

“你在研究霍奇猜想。”她撿起腳邊那張草稿紙，上麵密密麻麻都是複雜的數學公式，還有幾條因煩躁劃破紙麵的斜線。

嚴舫舟手裏的杯盞聞訊摔落，發出刺耳的碎裂聲。

“——你、你是怎麼知道的？！”

震驚之意，溢於言表。

她皺眉，就像普通的女孩在為難挑選櫥窗裏的哪雙高跟鞋：“嗯......思路大體對了，但很多細節上推導不夠嚴謹，這樣是得不到數學界公認的。”

可惜，她的專長不在數學方麵，沒法幫他完善到百分百的完成度。

看著稚嫩的花季少女一臉平靜地點評自己鑽研近十年還未獲得解答的學界究極難題的思路，再想到無數個失眠的晝夜，他連呼吸都不平穩了，體溫急劇上升，腳踩在一塊玻璃碎片上也沒注意到。

他這怕不是一不小心撿回家了一個舉世天才！

反應過來時，雙手已經緊緊抓住了林嘉虞瘦弱的肩。

“你到底......是什麼人？”

“啊？”

“你是誰？！”

看到他因驚訝而劇烈起伏的胸膛，林嘉虞猛然反應過來，她好像對保守自己來自未來這一秘密太不謹慎了。

在這個世界上，常人是無法接受天才的，尤其是言行舉止思維模式都超越時代的天才。

這一點，無數慘死的先驅科學家都用鮮血證明過。一個不留神，她就可能被當成瘋子，或是充滿危險的“女巫”，遭到庸人的嫉妒、刁難甚至迫害。

就像現在，嚴舫舟的眼睛牢牢黏在她身上、不敢移開分毫。

被他盯著看久了，不知為何她就有些心跳加速。

“啊，我隻是最近剛好在新聞上看到類似的公式！沒想到真說對了！”她連忙掩飾地笑笑，“這就把你騙到啦？我怎麼可能解得出這種題呢，嚴老師！你也不想想，，宇宙有多大，我就有多學渣。”

嚴舫舟這才半信半疑地放下緊繃的肩，“真的？你......是瞎猜的？”

“那還用說！我可是連育英中學都考不上的笨蛋，要不我爸媽怎麼會不要我？怎麼會把我像塊破抹布一樣丟掉？”

她的語氣很無所謂，他卻一下子被戳中了心裏最柔軟的地方。

突然，他很想保護麵前這個女孩，無論如何。

“別這麼說！你不是沒人要的孩子。”嚴舫舟嚴肅製止了她繼續貶低自我的行為，放柔語氣，“......你的直覺很準，直覺也是優秀科研工作者的必備條件，我相信你，一定可以考上心儀的高中。”

林嘉虞猶豫片刻，瞟了瞟他的腳後跟：“嚴老師......你的腳在流血。”

“沒什麼。”

“不行。如果不包紮異物刺傷的傷口，可能導致有害微生物和毒物穿過粘膜、導致化膿，尤其是破傷風杆菌，不及時注射破傷風抗毒素，就有危及生命的風險。最起碼也要酒精消毒。”

她一本正經地解釋著，走到廚房櫃台前，取出一支烈酒，聞了聞味道。而且聞味道的方式也很特別，是那種聞化學試劑才會用到的——

五指並攏、輕輕扇風、讓氣味飄進鼻腔。

嚴舫舟心裏越來越覺得這個奇怪的女孩渾身都是謎團，因為，她給自己包紮的方式也很前衛，不像現代人的處理手法。

“請您抬下腳。會有點痛。”

在酒香橫溢的狹小公寓裏，兩人四目相對。

一時間，她似乎從空氣裏聞出了幾許疑似薰衣草的戀愛芳香。但她不能理解這是什麼意思。

然後就聽到“叮”的一聲！

【嚴舫舟好感度+1，恭喜你，宿主！你開啟了隱藏支線！】

“......隱藏支線？”

【就是其他人都沒開過的感情線！正常來說，我們遊戲是隻能攻略男主角的，也就是你之前遇到的祁玥、陸遠宸他們。】

【但現在，你可以攻略男配了！】

“我一點也不覺得這有什麼值得恭喜的。我說過，我對戀愛遊戲沒興趣。”

【哦？是嗎？但你應該對支線開啟的獎勵有興趣。】

“獎勵？”她終於來了點精神，“你要送我回原來的世界嗎？還是資助我一大筆錢用來搞科研？或者能幫他證明霍奇猜想？”

【NONONO，都不是。】這係統還挺會裝腔作勢，【你獲得了100點技能點！隻要你把這100點技能點都點在顏值上，就可以秒變高顏值仙女、逆襲真千金、驚豔所有男主！】

“哦，然後呢？”

【然後......就可以讓所有哥哥都愛上你，你挑選其中一個，過上幸福美滿的快樂生活！】

“哦，然後呢？”

這問得，係統都開始因為不知道該說什麼而尷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