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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賀家是本地漁民,但他卻從小怕水。於是十三歲那年,阿賀父母提了兩條江魚一筐螃蟹做拜師禮,帶阿賀拜了一個初到當地的賦閑武人。
師父說他們門派叫形意門,拜嶽飛為祖師,是始於軍營的武學,學會了可做軍中大將。
阿賀不信,尤其是說這話的人,僅僅租住在河東的三間破瓦房,還因為賦閑,時不時需要阿賀父母接濟。
阿賀問師父為什麼別的武人都開班教拳,他卻隻收一個徒弟。
師父說形意門收徒嚴苛,看重天賦,一代最多傳兩人,阿賀骨頭架子好,是不可多得的練武材料,所以收了他。
阿賀不信,當初是因為師父初來乍到籍籍無名,收的學費最低,父母才找上他的。
阿賀甚至覺得,師父的身份也很可疑,京城口音,平日行蹤神秘,四十幾歲卻孤身一人,自稱李二——想必是假名。
阿賀猜測師父可能在京城犯過事,逃來此地藏身。不過這倒給了阿賀幻想的空間,亂世出梟雄,評書裏的大豪傑都犯過事,也許師父也是大豪傑呢。
阿賀聽說十幾年前京城出過一個李大爺,雙手能引天雷,中洋擂台賽上接連打翻五個洋人大力士,引得群情振奮。洋人欺壓百姓,不僅靠堅船利炮,更靠宣揚“洋人人種優越論”,使百姓自甘奴役。李大爺打了洋力士的屁股,如同打了洋大人的臉。朝廷恐“外交失利”,一邊遣太醫診治洋力士的屁股,一邊派人緝拿李大爺,保住洋大人的臉麵。李大爺得到風聲,隻身出城,消失得幹淨。都說怹老人家隱居山林去了,可萬一師父李二就是當年的李大爺呢?
平日裏,李二除了教阿賀練功,少有交際。一年裏隻在四時八節,參加鎮上武人行會的聚宴。小鎮雖小,但臥虎藏龍,有名有姓的武人不少,李二是默默無聞的角色,隻能敬陪末座。
自從朝廷同意開設口岸,建了碼頭,小鎮成了香餑餑。大批冒險家、老船客、扛包的力工、拉車的腳夫,以及趁亂斂財的掮客兼騙子、跑碼頭的戲子和江湖藝人,一夜之間湧了進來。外來客不僅帶來了新鮮和繁榮,也帶來了混亂與複雜。儒家素來講月照千湖,帝國管轄的末端隻到縣一級,縣以下應允地方自治,龐大的官僚係統是帝國的動脈,而地方的鄉紳行會則是帝國的毛細血管。然而突然增加的大量人口,迅速衝垮了小鎮簡單脆弱的生態。
隻要有利益存在,混亂中也會湧現出秩序。很快,碼頭上出現了各種自發的行會。跑船的有船幫,腳夫有腳行,藝人戲子也結社互保,街麵上則由混混兒們組成的幫會管控,儼然一個碼頭江湖。
有江湖的地方,就有武人。
漢人尚武,是綿延數千年的傳統。隻因曆史上數次異族統治,漢人武統屢被打壓,斷了在百姓中的傳承。但漢人武統未絕,武人以門派為綱傳藝,門派傳人不絕,藝便不絕。為免遭清洗,門派通常行事低調,門規嚴苛,盛世上山學藝,亂世則下山以武救難,庇護百姓。因而在民間,武人地位崇高。街麵上有糾紛爭鬥,武人隻需露一手功夫,便可居間仲裁,一言九鼎,涉事者無有不服。
為保碼頭太平,鄉紳出麵,邀請各大門派的武人來小鎮開武館教拳,一來管治街麵,二來給本地後生傳藝。本地富戶也多聘請武人教拳或護院。是以小鎮雖小,武行卻興旺。
這天下午師父不在家,阿賀正在練功,發小阿亮興衝衝找上門來:
“走,有熱鬧瞧!鎮上來了一個羅刹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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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馬停雲第一次跟家裏說大學想報計算機專業,爸媽都覺得他瘋了。眼下最火的專業是礦業、農業、機械之類基礎理工科。最近幾年,哲學、中醫學,甚至宗教學也都大熱,學什麼勞什子計算機。
停雲爸是AI和互聯網最火的年代入行的老程序員,沒風光幾年,就趕上了Roll-Back,旋即失業。好在停雲媽爭氣,Roll-Back後她所在的出版社業績扶搖直上,一己之力撐起了這個家。
停雲媽後來常拿停雲爸做反麵教材,告誡停雲說,越複雜的技術越靠不住,越有可能是空中樓閣,稍有意外就轟然垮塌。停雲爸失業之後撿起了司馬家祖傳的針灸推拿手藝,開了間中醫館,生意倒也不錯。夫妻倆希望停雲將來繼承中醫館,華國人幾千年都靠中醫過活,有這手藝,餓不死。
可這小子偏偏要學計算機。
也不奇怪,有其父必有其子嘛。小學的時候,他就學會了用H5開發小程序。後來H5不能用了,就學swift。再後來swift也不能用了,就學c++、Ja va。等他到了上大學的年紀,已經是Roll-Back後20年,大部分高級計算機語言已經被棄用了。但他依然熱情不減,執意要為這個已經窮途末路的行業發光發熱。
科學院計算所的李教授是停雲爸的同學,說這孩子是個好苗子,也許能當新時代的馮·諾依曼,帶領計算機科學走出Roll-Back的陰霾。
停雲爸說得了吧,馮·諾依曼跟圖靈倆人從棺材裏爬出來也拯救不了計算機科學,人類就這個命。
不過當司馬停雲被科學院計算所錄取的時候,停雲爸難得的高興,特地拿出窖藏20多年的茅台酒,和兒子對酌幾杯。停雲爸說,這是Roll-Back前的茅台,味兒正。
喝罷酒,停雲爸從儲藏室拖出一個大紙箱,說這是他當年的技術書籍,現在都是屠龍術了,喜歡就拿去。
司馬停雲翻出來看,箱子裏是《python科學計算》《深度學習》《統計學習方法》之類AI全盛時代流行的技術書籍,如今看,這些技術艱深又奢侈。深度神經網絡這種粗暴擬合的思路在今天過於昂貴了。算力這種越來越寶貴的資源,不可能浪費在煉丹式的深度學習訓練上。
停雲喝的微醉,一本接一本翻閱著,在大腦中推演、複現這些精巧的技術方法。書裏有好聞的陳年油墨味,那是計算機黃金年代——或許也是人類黃金年代——的一絲餘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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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什麼好看的,不去。”見阿亮進門,阿賀收了馬步。
阿賀對羅刹女人沒什麼興趣,小鎮既是口岸,少不了東來西往的洋人商客。本地亦有洋行,一麵做中洋貿易,一麵做洋人往來交通的驛站生意。故而洋人女子並不少見。這兩年羅刹國內亂,皇帝都換了幾番,流落本地的一些羅刹女子幹脆委身花樓,獻唱歌舞。想看?上樓吃頓飯就是了。
“可見過耍槍賣藝的羅刹女?”阿亮有心戲謔,“當年舞劍的公孫大娘風姿應如是。”
“槍乃兵器,槍法是兵技,本朝禁兵,槍法斷絕民間兩百年,一個異邦女子,能耍什麼花槍?”阿賀不屑一顧。
“不是咱的長槍,是西洋槍。”阿亮解釋道。
“洋火槍?小時候洋人第一次在河邊登岸的時候,咱不是都見過麼?這邊洋兵站一排,火槍一發藥,對麵官兵就倒下幾個。洋火槍厲害倒是厲害,但姿勢甚不雅,有何可耍的。”阿賀仍不解。
“不不不,不是火槍,是洋人的長槍。跟你解釋不清楚,你麻溜跟我走就是了。”說罷,阿亮拉著阿賀就往外走。
兩人趕到碼頭時兩三點鐘,正是一天最熱鬧的時候。碼頭早忙晚不忙,扛包的力工上午裝船卸船,頭中午就能下工,領一天的工錢。下午,這些掙了錢的力工就在碼頭附近尋消遣。所以下午也是撂地賣藝的藝人們最賣力的時候。
可是今天,碼頭上最能賣錢的幾個好把式,耍猴的老王頭,說相聲的張傻子,唱蓮花落的老朱父女,都沒圍下幾個觀眾來。大家都聚在碼頭廣場中央,裏三層外三層的圍成一個大圈,中央想必就是那羅刹女子。人群時不時發出喝彩,夾雜著幾聲驚歎。
阿亮向阿賀使了個得意的眼色,示意擠 進去看看。
阿賀畢竟練了幾年,腰胯使下墜勁,雙腿如灌鉛,帶著阿亮一步步分開人群,擠 進了內圈。
“咦!”阿賀一聲驚歎。
好俏的美人!好俊的身手!阿賀血衝麵門,心嘭嘭嘭地跳。那羅刹女身穿一襲黑色長裙,恰到好處地顯示了腰身,上身短打扮,緊趁利落,頸白而頎長,栗紅色長發盤在腦後,眼眸蔚藍晶瑩,麵容精致更甚漢家女子,好一似天女下凡。
她手中擎一杆怪異的長槍,看不出材質,槍長丈餘,槍體呈細長尖銳的圓錐狀,圓錐體的底端伸出一節槍柄供雙手持握,底麵正好充當護手,槍柄下端膨脹成一個與圓錐體底麵同直徑的圓柱體配重,用以平衡槍身重量。長槍周身纏繞黑白相間的螺旋花紋,舞起來令人眼花繚亂。
對於身材嬌小的羅刹女來說,這槍的長度和重量都堪稱誇張,可她卻舞得舉重若輕,仿佛手中所持不是長槍,而是細柳枝條。羅刹女把槍橫在胸前,腳尖點地,打起了旋兒,陀螺般越轉越快,裙裾飄擺,槍尖挑破空氣,發出尖銳的嘯聲。周圍的人群紛紛閃避,但槍尖每至人前,在即將挨上的當口,就猛地向後一縮,恰好避過人身,其中驚險,間不容發。人群愣了半刻,隨即爆發出熱烈的叫好聲。
阿賀若有所思:“這羅刹女身上有形意門的東西。”
阿亮:“啊?”
阿賀解釋道:“形意門講究接天之氣,站立時注意保持頭、頸、脊椎、腳跟正直,想象一條直線從腳下升發,由下至上,指向頭頂上一點。姿態正了,氣便順,力道便順,精神可高度集中,故而發力精準。”
阿賀當然不知道羅刹國有一種叫做“芭蕾舞”的舞技,同樣悟出了身形正直之力。芭蕾舞者都知道,頸部、肩部、背部決定了一個人的氣質和氣勢。武術與舞技本來同源,都是上古人類捕獵猛獸時有利的身形動態,阿賀認錯也不奇怪。
同樣把羅刹女的舞技誤認成武術的,不隻有阿賀。
羅刹女一支槍舞完畢,鞠躬向人群致謝。圍觀的看客叫好聲不斷,紛紛慷慨解囊,銅板、洋圓、散碎銀子一股腦往羅刹女身邊招呼。
羅刹女邊鞠躬,邊用不熟練的漢語說:“謝謝!謝謝各位!”
“好功夫!”人群中突然傳出一個洪亮的聲音,一個20來歲的魁梧青年分開人群,走向羅刹女。
他向羅刹女施了一個抱拳禮,道:“女俠遠道而來,鄙鎮武會卻未曾遠迎,失禮得緊。望女俠不要見外。”
羅刹女回了一個禮,微笑道:“這位大哥說笑了,我不是女俠,隻會跳些舞蹈。路過貴寶地,原隻為化些銀子,做回西洋尋親的盤纏。是我叨擾才是。”
青年道:“既然露了功夫,不妨在本地暫住幾日,跟武會的朋友們切磋一下。您的盤纏,我們解決。請!”
羅刹女愣了一下,剛要拒絕,青年“嘭”的一下擒住了她的手腕,接著就將她往外拉,不像是“請”的意思。羅刹女順勢一推一擰,掙脫了青年,對麵站住。
羅刹女穩了穩身形,冷起臉,道:“既如此,那我也不便拒絕了。那麼請問何日何人何地切磋呢?”
青年正色道:“明日,和我,就在此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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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先發現問題的是橡樹嶺國家實驗室超算中心。RollBack元年7月4號清晨,他們發現超算集群發生的單粒子翻轉事件驟升了100倍。單粒子翻轉(SEU)是環境中單個高能粒子射入半導體器件靈敏區,使器件邏輯狀態翻轉的現象。由於地球大氣不能阻擋所有的宇宙射線,正常情況下,計算機半導體元器件都有微小概率遇到單粒子翻轉事件,不過單個bit值的翻轉一般不會影響計算機的運行結果。
但100倍?如果粒子翻轉了恰當的邏輯元件狀態,足以使大多數計算結果出錯。超算中心的工程師看著集群監控畫麵的一片紅色,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超算中心主任科恩博士第一時間想到了隔壁的高能物理研究所,搞不好是他們的粒子加速器發生了泄露。
等科恩博士趕到隔壁興師問罪的時候,發現高能所的研究員們也一頭霧水,原來今天粒子加速器也受到了環境高能粒子的幹擾,已經全線宕機。
很快,華盛頓陸續收到了全美各地發來的SEU事件異常增多的報告。麥克唐納天文台、格裏菲斯天文台、莫納克亞天文台等由東往西依序提交了太陽黑子活動異常的報告。可以認為,太陽黑子活動異常與SEU事件激增具有高相關性。
短短一天之內,北美經濟社會運行遭受了嚴重衝擊。通訊衛星失聯,從紐約到洛杉磯,民眾持有的先進消費級電子終端出現大規模死機、亂碼、反複重啟等錯誤。核心電網嚴重故障,采用先進製程的超算中心、數據中心以及其他互聯網關鍵節點大規模宕機,互聯網服務基本停止。紐約交易所、全美交易所、納斯達克證券市場等各大證券交易場所P0級事故,金融市場事實崩潰。智能工廠流水線停車,飛機、船舶導航失效,機場、鐵路、公路等基礎設施因為計算機係統的間歇性失靈發生多起安全事故。
略感欣慰(或有些諷刺)的是,全美核武指戰係統因為還在采用二十世紀七十年代建造的落後製程計算機係統,沒有受到SEU影響。核電站因為在建設之初就考慮了高能粒子輻照問題,控製係統CMOS普遍采用封閉式布局晶體管設計,雖然發電中止,但沒有造成安全問題。
好在美東的天文台的科學家在觀測到太陽黑子活動異常之後,立刻通過尚未受到影響的太平洋、大西洋海底光纜向亞洲、歐洲告警,為歐亞爭取了幾個小時珍貴的緩衝時間。
收到警告後,歐亞各主要國家迅速采取減災措施。提前降低核心電網載荷,隔離依賴複雜計算機係統的大型電廠,關閉核電,在最低限度上保障電網可用。提前關閉並保護數據中心、互聯網主要節點。機場、鐵路、公路緊急停止運營。向全域播放應急廣播,召集應急保障力量,盡量減少災害損失。
7月4日太陽黑子異常活動持續了不到24小時,史稱第一次衝擊。不過當時,所有人都認為這隻是一次10萬年一遇級別的黑天鵝事件罷了。事後有學者估計,這一天全球經濟損失高達上萬億美元。不過,很快人們就會發現,在巨大的災難麵前算經濟賬是沒有意義的。
那天之後,太陽再沒有任何異常,人們很快投入到緊張的災後重建工作中。幾個月後,人類從這場危機中恢複過來,沒人願意再去討論它。人們隻會在智能設備公司承諾為受影響的設備免費換新時懊惱自己為什麼不在輻照區。因為急於挽回巨額損失,華爾街遊說了白宮主要官員,勸說他們放棄了對新研製的芯片設備增加抗輻射設計的要求。畢竟大幹快幹地上馬新項目、增加新投資,對華爾街和矽穀巨頭們最有利。
況且沒有證據表明太陽黑子危機還會再來一次,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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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賀認識那青年,他是燕山武館頂門大弟子劉勃,師父劉安是本鎮武行會長。
在劉勃看來,羅刹女犯了武行的忌諱——在別人地盤上露了功夫卻沒有事先拜碼頭。此事原本可大可小,偏劉勃血氣方剛,在街麵上地位又顯赫,很想逞一逞能。羅刹女是外人,拿她樹個典型,不會傷了武行的和氣。
阿賀回家把見聞告訴了師父李二,李二聽說羅刹女身上功夫似與形意門有關,決定第二天與阿賀一起去看看。
第二天晌午,碼頭上已是人山人海。按比武的規矩,畫出一塊正方形的場子,場子北側擺開長桌長凳,坐的是各武館的館長兼本次比武的裁判。李二雖是武會掛了名的武人,但資曆淺,隻能和徒弟阿賀站在圍觀的群眾之中。
羅刹女和劉勃靜立東西兩側,等待鳴鑼開打。羅刹女依舊使長槍,劉勃使一柄陌刀。陌刀始自唐代,長逾丈,全刀精鐵鍛造,刀身兩麵開刃,上寬下窄,揮舞起來勢大力沉,非猛士不能駕馭。
銅鑼聲響,二人拉開架勢,劉勃弓背側身,持刀呈前後手,刀尖指向羅刹女,圍著她扇形踱步,眼神陰鷙,好似一隻要把獵物生吞的餓虎。阿賀碰上劉勃的眼神,心中一凜,手腳竟有些僵硬。想師父說過,自然界頂級掠食者可以用眼神定住獵物,頂級武人的眼神也可傷人。阿賀眼睛小,心想這招是學不到了。阿賀回頭看李二,發現師父麵無表情,注意力似乎全在羅刹女身上。
羅刹女此刻竟依然是舞者的姿態,亭亭而立,雙手隨意地端著槍,槍尖斜斜地下指,眼盯著劉勃,笑意盈盈,美不勝收,圍觀者無不陶醉。
劉勃覺得羅刹女有心消遣自己,有些惱怒,念對手是女流,出手亮一個虛招,運刀衝羅刹女麵門劃去,心想隻要羅刹女出槍一搪,力道回收,順勢可再劈再砍,兩三個回合下來,女流之輩必定支撐不住。沒料到,羅刹女識破了這招,槍不動,緊後撤兩步,躲過刀鋒。劉勃發力過大,打了個趔趄。人群中有人忍不住笑出聲來。
劉勃有些尷尬,緊使了幾個快招,然而招招被羅刹女以步伐躲過。論起身體靈活性,頂尖舞者可比肩頂尖武人。人群笑聲愈密。劉勃心下暗暗發狠,把羅刹女逼到場子的死角,腳底使勁,雙手一齊發力,以手追刀,送刀直刺羅刹女麵門,這招不留後手,是殺招。
阿賀暗道:“不好!這姑娘要壞!。”
刀鋒近了身,羅刹女身形不變,提槍的前手不動,後手向下一壓,槍身竟劃出了一道詭異的曲線,繞過陌刀,直抵上了劉勃的咽喉。劉勃向前的慣性停不下來,眼見是性命不保。誰料,長槍此時不知怎的偏了一下,打上劉勃的太陽穴,將他拍倒在地。
羅刹女抱拳拱手:“承讓。”
人群一齊驚歎,劉安驚的拍案而起,說不出話來。這場比試,他燕山武館不僅輸了,頂門弟子還要仰仗一個弱女子饒下性命,武人的麵子,算丟光了。
旁邊觀戰的武館弟子連忙把癱軟在地的劉勃抬了下去。站不起來不是受傷所致,是驚嚇。這一敗,他已沒有在武行立足的資格。。
阿賀看得目瞪口呆,回頭望向李二,李二麵容嚴肅:“這女子身上的東西,確實像形意門,但她不會武功。”
阿賀:“怎麼能不會武功?打得劉師兄這般境地。”
李二:“別急,再看看。”
羅刹女比武之約已畢,正欲離開比武場,圍觀的人群中出來一個人,喊道:“女俠且慢,在下也想與您切磋一二。”
來人叫沈葉,南方武人,善使短刀。沈葉初到本鎮不久,但近來南拳興盛,在民間頗有些聲望。他此時出頭,也是為了在武會站穩腳跟。
武會剛剛大庭廣眾之下丟了顏麵,既有人願意替武會出這個頭,哪有善罷甘休的道理。 劉安對羅刹女道:“女俠功夫了得,我等大開眼界,不妨與我這沈賢弟再切磋一下,讓我們大家再見識見識。”
羅刹女知道不打下去,今天定無法脫身,於是點點頭,轉身返回場上,算是默認。
沈葉上場,從腰間抽出短刀。刀長不滿兩尺,刀身寬而背厚,重量適中,適合快進快出的刀法。
阿賀問李二:“師父,俗話說一寸長一寸強,一寸短一寸險。短刀打長槍,不是以卵擊石麼?”
李二道:“功大欺理,你的功大,短可以打長,慢也可以打快。長兵器仰賴一擊,一擊不中,短兵器一旦近身則防無可防。誰勝誰負,未可知。”
鑼聲又響。
沈葉上前繞陣,手腕鬆弛,耍了幾個刀花,眼睛卻始終盯著羅刹女,看得出來,他想吸引羅刹女的注意力,準備伺機近身。
羅刹女不疾不徐,以前手為軸,後手畫圓,轉動槍柄,使槍尖軌跡在沈葉麵前劃成一個圓麵,阻止他近身上前。長槍上黑白相間的螺旋花紋,在旋轉之下,愈發讓人眼花繚亂。
沈葉目不轉睛盯著槍尖,隻要他找準槍尖位置,用刀格鉗住,順勢向羅刹女一滑一挑,這場比試就勝了。
可是,槍尖在哪?
沈葉恍惚間看到槍尖從原點的一個,忽而變為兩個,瞬時又變為四個,馬上又變成八個,刹那間滿眼都是槍尖,槍尖一點,居然看起來像一麵牆。沈葉使勁眨了眨眼睛,槍尖又從一個變成兩個、四個、八個,直至無窮無盡個。沈葉手心滲出了汗。
觀察了許久的李二倒吸一口涼氣,自道:“奇怪。她這槍......”
阿賀:“啊?槍怎麼了?”
李二:“這槍,沈葉今天破不了了。”
場上沈葉越發緊張,咬咬牙,索性豁出去一條胳膊,提刀往槍陣中戳去。果不其然,沈葉的刀沒有找到槍尖,槍尖卻先找到了沈葉的胳膊。隻是一蹭,沈葉小臂血流如注。
沈葉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料羅刹女不會下殺手,竟不顧手傷,強行衝向羅刹女。
羅刹女一驚,隨即明白了沈葉準備耍賴,眉頭一蹙,擰動槍身,調轉槍頭,朝沈葉腰腹刺去。沈葉連忙收刀回防,意在刀背藏身。不料,槍到了沈葉身前,拐了一個不可思議的弧線,繞開刀身,紮上了沈葉的大腿。沈葉“啊”的一聲,退後倒地。
圍觀的人群鴉雀無聲。一會兒的功夫,武會兩位高手敗在一個羅刹美嬌娘的手中,著實令人震驚。此刻臉色最難看的就是武會會長劉安,他此時隻有一個想法:羅刹女,不能走。麵子,得找回來。
劉安道:“女俠好武藝,今天時候不早了,請您回去歇息歇息。我們武會還有很多人想跟您討教,還請不吝賜教。”
羅刹女明白劉安的意思,沒了剛開始的客氣,哼了一聲,轉身回客棧休息。
晚上劉安召集武會同仁開會,商量第二天的對策。沒人看得懂羅刹女的路數,別提如何取勝了。
大家愁眉苦臉之際,李二站了出來:“各位,明日,我來會會這位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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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馬停雲出生在是第一次衝擊後的第二年。除了好萊塢拍了幾部讚美災難中人性光輝和美式自由的電影外,生活中已找不到一絲衝擊的痕跡。
然而平靜的生活並沒有持續多久。很快,範德堡大學輻射效應研究所發現太陽輻射的高能粒子開始緩慢增加,逐漸偏離正常值。科學院高能所、美國費米實驗室相繼觀測到同樣現象。高露潔半導體公司宣布2nm芯片因不可抗力因素難產,其他半導體公司也陸續暫停了2nm芯片的開發項目。各國政府逐漸意識到,危機才剛剛開始。
人類對宇宙的理解就像寓言中的“火雞科學家”,用歸納法總結出宇宙的“基本規律”,並指望這些“基本規律”可以一勞永逸地正確下去。人類並不是對宇宙的複雜性一無所知,隻是一廂情願地希望浩瀚的宇宙在微小的人類文明尺度上是穩定的。很可惜,人類並沒有受到宇宙的特殊關照,也並未渺小到不需要承擔宇宙的任何變化。
科學家們不知道太陽發生變化的確切原因,隻能根據已掌握的數據構建預測模型。模型顯示(罕見的,事後看這個預測模型居然是正確的),按照目前的速率,在高能粒子輻射影響下,製程越先進,受影響越大,半導體元器件的性能會每年向後倒退一年,呈現“負摩爾定律”的發展趨勢,故稱為“RollBack”。
換句話說,建立在高度發達的電子科技基礎上的人類文明,正緩慢而無可挽回地走向退化。工業革命以來,人類經曆了長達200年的技術爆炸,高度發達的現代社會是一個巨大的棘輪,後退是痛苦且不可想象的。
華爾街拒絕承認這樣的未來,估值是資本行業的一切,倒退意味著崩盤。他們一邊操縱輿論維持歌舞升平的假象,一邊逆向操作擴大先進製程半導體投資,賭這種倒退是暫時的。半導體行業科學家和工程師從工具箱中找到封閉式布局晶體管設計、多模冗餘、糾錯碼等抗輻射的工具,試圖延緩RollBack的步伐,但這隻能是一時之法,終究抵不過大勢。
所有人都知道,既然製程越先進,受高能粒子影響越大,那麼,使用落後製程才是最合理的應對方式。但使用落後製程,即便僅考慮半導體行業,也需要整條產業鏈逆向鏈式倒退,牽一發而動全身,稍有不慎就整個產業就會雪崩式坍塌,更別提整個過程所需的經濟成本。
但如果前麵是下坡路,那麼向下走,也是向前走。務實的華國人選擇了多線並行的“倒退式研發”。中為、華興、海上微電子、中科晨光等公司和研究院團,共同商討製定了研發路線圖,從近期的7nm,到長期的28nm、90nm乃至將來可能需要用到的180nm製程都進行了規劃,史稱“紅山計劃”。半導體元器件滲透在整個社會的方方麵麵,光是金融係統,為了解決數據安全問題,就製定了從硬盤存儲到磁帶存儲甚至紙質檔案管理的倒退計劃。RollBack伴隨著社會生產效率的大幅度下滑,為了讓社會從容後退,有關部門成立了RollBack事務部,專職協調解決RollBack產生的問題。
曆史的發展並無溫情,華爾街賭輸了,RollBack按照模型預測的一樣穩步後撤了20年。那些心存僥幸的國家社會迅速陷入崩潰,隻有少數幾個務實的國家在RollBack中保持了相對正常的社會生產秩序。
根據“負摩爾定律”,司馬停雲上大學這年,芯片製程已經倒退到130nm,按照當年的計算機專業培養計劃,和學長們不同,他們學習的高級語言僅剩C和Fortran兩門,其餘大量課程都是彙編語言和機器語言。據說下屆學生需要學習電子管相關知識和如何用打孔機編程。馬上計算機專業要倒退到頭了。
停雲聰明勤奮,培養計劃的內容他早就學會了。然後呢?難道一路學回到馮諾依曼時代嗎?他很是迷茫。
這天,李教授找到停雲:“跟我走吧,‘青山計劃’需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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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李二叫阿賀一起上山砍竹子。
阿賀問道:“砍竹子做什麼?”
李二:“做槍。”
阿賀:“您懂槍法?怎麼從沒聽您提過。”
李二:“槍法,我也教你了。早跟你說過,形意是軍中武學,脫槍為拳,拳法也是槍法。”
阿賀驚了半晌,想不到形意門博大精深,自己竟不知不覺中學了槍法。
阿賀又問:“可師父,正經的槍材不是白蠟木嗎,為何要用竹子?”
李二:“白蠟木質軟,本是棍材,做槍材是民間耍把式的用法。軍中做槍牛筋木最佳,劍脊木次之。但需反複加工,等不了了,青竹一根勉強能用。”
阿賀:“那槍頭呢?”
李二:“比武點到為止,不用槍頭。”
李二在竹林裏踅摸一番,指定一跟丈長中等粗細的青竹,示意阿賀砍下。
阿賀邊砍竹子邊問:“昨日我見那羅刹女出手甚為詭異,槍法神出鬼沒,就是頂尖高手也難使出這般變化,您怎麼說她不會武功?”
李二:“我觀那姑娘身形狀態,腿部肌肉強健,上肢則弱,背部更弱,確是舞者的身態。”
阿賀:“那怎的如此厲害?”
李二:“抓過蚊子嗎?蚊子在空中靈巧,你才伸手,它便換了方向,左衝右突,很難抓住。可蚊子心力比人如何?非是它聰明過人,而是身形特化,飛行變化不由自主。羅刹女不會武功,可她的槍會武功。”
阿賀:“槍怎麼會武功?”
李二:“我這就是個比喻,我怎麼收了個你這麼蠢的徒弟。”
阿賀:“還是沒懂......”
李二:“我猜測她槍內有機關,所謂槍法變化,多半是機關作祟。具體我還沒想太明白。等下午在場上慢慢想吧。”
阿賀砍竹子的手抖了一下,道:“師父您心真寬......”
回到家裏,阿賀把砍回來的竹子收拾了一番,李二試了試,覺得還趁手。吃罷午飯睡了一覺,等待下午的比試。
下午,碼頭上圍觀的人比昨天更多了。劉安召集武會大隊人馬來給李二站腳助威,心裏暗暗祈禱,莫要再輸了。
羅刹女和李二依次上場。劉安見李二隻拿了一根竹竿上場,心想壞了,這位恐怕還不如沈葉。可此時已無機會反悔,隻好硬著頭皮鳴鑼開打。
羅刹女仍是隨意地端著槍,沒把李二放在眼裏。李二仔細打量羅刹女所持的西洋長槍,並不急著出招,隻是在左右踱步。半晌,李二把竹槍端至腰間,前手虛握為套,後手大臂不動,小臂以垂擺之力送槍前刺,打羅刹女的腰腹。這種發力姿勢好在指向精準,後來這招被一個不列顛國洋人學去,發明了一種叫做史諾克的運動。李二動作甚緩,原不為傷人,隻為試探羅刹女的招數。羅刹女見槍來勢不急,也就緩緩一搪。李二眼見她後手似乎擰動了一下槍綴,若有所思,又緩緩試了幾招。羅刹女沒猜到李二的用意,也緩緩搪了幾招。
李二看清了,羅刹女那個圓柱造型的槍綴中,果然有機關,隻要輕微擰動,長槍運動姿態便可中途改變,而最終指向不變,想是槍中存在某種改變重心的結構。
既然如此,李二不再猶豫,起槍專刺羅刹女後手。這招未必能穿透羅刹女的防線,隻是借機告訴羅刹女,你的秘密已經被我識破了。羅刹女見狀果然有些心虛,出招逐漸慌亂,一不小心手臂已被李二刺中一槍。饒是竹槍沒有槍頭,不然已見血。人群中傳出一陣叫好聲,兩個人喊得尤其響亮——阿賀和劉安。
羅刹女穩定心神,退後半步,像昨日對付沈葉一樣,手轉槍身,畫出一個槍陣,防在李二麵前。李二仔細觀瞧,果然,槍尖原是一個,忽然變為兩個,再變四個,直至無窮無盡,超出目力辨認範圍。定睛再看,槍尖又成了一個。李二突然想到什麼,思緒仿佛飄到若幹年前。暗自道:“不會這麼巧吧。”
李二舌頂上齶調了調呼吸,口中低聲念道:“唵、唵、唵、嗡、噠、啦......”邊念邊計算羅刹女槍尖所在位置和時間,逐漸調整口中低語的頻率。
場外的觀者隻見李二嘴唇翕張,眼神凝滯,以為他被羅刹女槍法所懾,神誌不清了。
突然,李二猛地向羅刹女槍陣的左下角刺出一槍。
“噌!”一聲,雙槍槍尖相撞,兩人力道合成一股,“當啷啷”兩聲,二人兵器皆震脫了手。圍觀人群齊聲驚呼。
“果然。”李二暗想,“槍尖所駐位置是定值,變幻速率也是定值,隻要聲音震動頻率與它協調,就可找到槍尖位置。這槍,果然是怹老人家的麼?我要問問清楚。”
當下來不及細想,李二抱拳拱手:“姑娘,剛才是在下贏了嗎?”
羅刹女剛從震驚中緩醒過來,拱手對李二道:“是您勝了,小女子甘拜下風。”
李二:“您承讓,敢問......”
李二還沒說完,劉安難掩喜悅,打斷道:“李賢弟武功高強,為武會爭了光,我們早就擺下了慶功宴,人人有份啊,請在場的各位都到武會一聚!”說罷,不容分說,帶人群簇擁著李二向武會走去。
人群散去,羅刹女留在原地,怔怔看著李二遠去的背影,愣了許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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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山計劃,曉得吧。”李教授劃著一根火柴,點了隻煙。
停雲有些錯愕:“那不是個傳說嗎?據說有個地下空間,還保留著RollBack前的高科技。裏麵還保留著各種VR和AR遊戲,比現在的超級瑪麗好玩多了。我小時候就聽過這個故事。”
李教授笑了笑:“嗬嗬,當然是真的,隻不過青山計劃是涉密項目,參與者不多。隻要有一絲機會,人類怎麼會不給自己留後路呢?”
是的,隻要還有希望,人類怎麼會不給自己留後路呢。當RollBack的前途確定之後,各國政府都啟動了類似的科技留存計劃——將現有的高精尖科技設備搬運到受高能粒子影響較小的地下空間,盡量延長高科技的壽命,為人類科技文明留下火種,或是墓碑。
意大利格蘭薩索、美國杜賽爾、桑福德、俄羅斯伯克山、加拿大斯諾、日本福岡......世界各地原為探索暗物質的深地下實驗室都迅速被科技留存計劃利用起來。羅馬尼亞鹽礦、南非金礦等地下礦洞也改造成了地下實驗室。粗略估計,類似這樣的地下設施,全球有上百個。
停雲:“也就是說,我們還保留著先進製程的芯片設備?”
李教授:“是的。我們還有先進製程的超算集群,雖然規模比原來的排名世界第一天河5號差遠了,但算力依然可觀。你心心念念的那些AI‘屠龍術’,都用得上。”
停雲興奮極了:“那敢情好,我們去哪?”
李教授:“四川,錦屏極深地下實驗室。”
錦屏極深地下實驗室坐落在錦屏山下,垂直岩石覆蓋達2400米,是世界上岩石覆蓋最深的地下實驗室。由於利用了修水電站時廣闊的交通隧道和自然山體的岩石遮蔽,實驗室可以方便運輸車輛進出,故而可以部署大型實驗設備。經過近20年的擴建,這裏差不多已經是一座小型地下都市了。依靠水電站提供的充沛電力,各種大型實驗可以晝夜不停地進行。
李教授和停雲乘坐實驗室轄區專用的電動擺渡車穿過10多公裏長的山中隧道,進入實驗室本體。經過三道屏蔽門後,一個燈火通明的巨大穹頂空間映入眼簾。這裏是實驗室的中庭,通過中庭,十幾個大型實驗中心在浩瀚的山體中延伸。另外在實驗室各處,還配備有生活區,滿負荷運行下,大約可供2萬名科研工作者在此工作生活。
中庭穹頂上,懸掛著四麵巨大的高清顯示屏,停雲記得在他很小的時候滿大街都是這樣的顯示屏,可後來逐漸消失了。顯示屏上滾動播放各種實驗進展、各類大型實驗儀器預約進度、超算算力分配情況,還有第X食堂今日小籠包特價一類的生活信息。
大廳中人來人往,外界已經消失不見的平板電腦、智能手機等設備這裏隨處可見。停雲觀察到這裏還有很多曆史課本上的未曾提到的科技產品,比如集成到普通眼鏡上的增強現實設備,可以切換形態的機器狗等。
停雲很是驚訝,問道:“這裏科技居然還在進步?”
李教授:“是的。不可思議吧,隻要有機會,科技就會找到它向上的出路。不過可惜,這些新科技依然基於先進半導體元件,是沒辦法在外界應用的。”
停雲:“是啊,人類難道就要被先進半導體技術鎖死嗎?現在外界反智反科學的思潮越來越流行了。好多人都覺得,與其這樣痛苦地被一點點剝奪科技果實,不如加速退化到前現代社會,田園牧歌,至少不會焦慮。”
“讓你來這裏,就是為了尋找這個答案。”李教授沉吟了片刻,接著說,“某種程度上,人類其實是種很賤的生物,我絲毫不懷疑人類的生存能力,隻要給人類時間,我們會適應任何惡劣環境的。可是我們真的要這樣一直退化下去嗎?見過了光明,真的可以忍受黑暗嗎?”
停雲思考半晌:“積極的一麵是,我們還有這麼多實驗室,我們還有大把時間慢慢探索。”
李教授又點上一支煙,怔怔地說:“我們沒時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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睜開眼,李二在一張陌生的床上醒來。他隻記得昨夜被劉安等人灌得大醉,很快就不省人事了。李二在床上緩醒了一陣,忽然發覺身旁還躺著一個人,驚得彈坐起來——居然是羅刹女。
羅刹女衣衫整備,靜靜躺著,麵如美玉,嘴角還掛著笑意。但李二覺得不對勁,探了探鼻息——呃呀!死了!
李二心“嘭嘭嘭”跳,頓時警惕起來。隻聽得門外腳步聲音,來人是劉安。
李二:“我原以為,我勝了,找回了武會的麵子,你就不會殺她。”
劉安:“本來可以不殺她,可她不該贏我兒子。我兒劉勃如今沒法在武會立足,她是罪魁禍首。”
李二:“劉勃是你兒子,我早該想到的。”
劉安冷冷道:“本來你也要死的。名聲蓋過我,留你不得。多虧你有個好徒弟。”
李二:“阿賀?你把他怎麼了?”
劉安:“別緊張,我們武會又不是流氓,他好好的,在門外守了你一夜,忠心可鑒。”
李二:“我還想問,洋人也敢殺?”
劉安笑道:“落坡鳳凰不如雞,她羅刹國如今刀兵四起,有什麼餘力找我們麻煩。況且此女還是不列顛國追捕的逃犯。拿了她,還能換倆英元花花。”
李二:“跟你做個交易,這姑娘的屍首,你別交出去,我帶走。十日之內,我離開此地,今生再不回來。”
劉安:“一言為定。”
李二雙手較勁,一把扛起了羅刹女的屍身,頭也不會地向外走,走到門口,突然站定:“她的槍呢?”
劉安:“牆角,撅折了。”
李二撿起羅刹女斷掉的長槍,出了武會後門。
阿賀正在後門等候:“師父,發生什麼了?她......她怎麼了?”
李二示意阿賀跟上:“回去說。”
李二扛著羅刹女,帶阿賀揀僻靜的小路回到家中,好在路程不遠,沒碰見生人。李二叫阿賀找出一張鋪蓋卷,將羅刹女的屍身卷起來。
阿賀忍不住問道:“她怎麼......”
李二搖了搖頭:“江湖險惡,現在你知道了。晚上找個地方把她安葬吧。”
阿賀對羅刹女頗有好感,雙眼噙住淚水,當下也不再追問了。
回到屋裏,李二把羅刹女斷掉的長槍放在八仙桌上,仔細端詳起來。劉安隻將木製槍尖拗斷,並沒有發現槍後的機關。李二小心轉動圓柱槍綴,撬開卡扣,果然,槍柄中空,內有玄機。李二抽出槍內機關,機關是金屬機械裝置,長達三四尺,好像一根長條狀的西洋鐘表的機芯,傳動機構、擒縱機構、振蕩機構俱備,十分複雜。與機關相連的是圓柱槍綴內的金屬瓶膽,內有水銀。想必就是靠水銀的流動來改變長槍的重心和姿態。在機關的一塊金屬簧片上,刻著一排圓體英文字母,那是一個不列顛國人名:“Charles Babbage”。
李二歎了口氣:“果然是怹老人家的東西。”李二忽然想到什麼,從屋中找出一隻皮箱。李二打開皮箱,從中掏出一遝兒洋紙和一支自來水筆,對照機關裝置,在紙上刷刷點點寫著什麼。
阿賀從來沒見過李二的皮箱,也不知道師父居然還有這些洋玩意。見師父全神貫注,他便默默守在一旁,不做打擾。不知過了多久,阿賀已然沉沉睡去,耳邊似又聽到師父喃喃低語:“唵、唵、唵、嗡、噠、啦......”
阿賀一覺醒來已是第二天一大早。李二還端坐在桌前,應是一夜未眠。阿賀發現院子裏的羅刹女不見了,想是昨夜師父獨自出去將她安葬了。
忽聽院外有人叩打門環,阿賀前去應門。打開門,來人竟是個大胡子羅刹人。
李二聽到動靜,從房中走出,見來人並不驚訝:“師兄,您來了。”
大胡子:“人呢?”
李二:“埋了。”
大胡子:“知道她是誰吧?”
李二:“她也是巴貝奇老師的學生。”
大胡子:“她還是我妹子。槍呢?那是巴貝奇老師帶給你的禮物。”
李二:“在我這兒。”
大胡子:“你悟到了?”
李二:“悟到了。”
大胡子:“你悟到了什麼?”
李二:“混沌。”
大胡子不再說話,上前緊緊抱住李二,不知不覺流下兩行熱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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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沒有時間了。”李教授喟然道,“不久前天文學家確認,太陽在醞釀另一場風暴。這一次是超高能中微子,代號第二次衝擊。”
“中微子?”停雲問道。
“幾乎可以穿透所有物質。”李教授道,“到時候地球上所有的先進半導體元器件都會被摧毀。不管怎樣,電子計算機不會是人類的未來。”
“我們還有多長時間?”停雲問。
“3個月,或者3天。”李教授道,“帶你去見個人吧。”
在超算中心的一間辦公室裏,停雲見到了李沁。
李教授給停雲介紹:“我女兒——你學姐,生物計算研究員。”
李沁:“聽說你懂RollBack前的計算機技術,正是我們目前大規模生物計算模擬實驗需要的。”
停雲:“生物計算?”
李沁:“生物計算機,完全不依賴半導體元器件。具體地說,就是把細胞中的每一個蛋白質產生的生化邏輯做成專用組合邏輯,而一個細胞就是一個內部有大量組合邏輯並行執行的專用cpu。大量細胞組合起來就可以構成一個通用圖靈機。唯一的問題是,細胞之間的通信和組織是怎麼樣的。我們缺乏一個規則。”
停雲:“我記得上世紀有人用非常簡單的‘110規則’證明過元胞自動機是圖靈完備的,你們所需要的規則是什麼樣的?”
李沁:“說不好,我們做了大量的實驗模擬,嘗試了各種電化學信號,都沒有使細胞間的通信和組織形成邏輯。所以需要借助超算的算力,來模擬和篩選合適的規則。可是我們能爭取的時間不多了。”
李教授:“第二次衝擊被證實之後,科學界都希望能用超算提前儲備盡量多的實驗數據,盡可能榨取先進半導體最後的價值。所以算力資源非常緊張,我們能夠占用的資源和機時很有限。”
李沁:“況且,我們的工作還遭受了很多非議。人們對後半導體時代的計算機有很多設想。我們被稱為‘生物派’,另外還有‘光子派’、‘機械派’等等。‘光子派’的目標是專用計算機,跟我們競爭未來通用計算機的是‘機械派’。‘機械派’的擁躉認為‘生物派’會將人類拖入另一個先進技術的泥潭,最終和半導體技術一樣,給人類帶來痛苦和災難。”
停雲:“‘機械派’是什麼?”
李沁:“‘機械派’是一些科技訓詁學者從19世紀查爾斯·巴貝奇的‘差分機’和‘分析機’中獲得靈感,希望使用機械進行物理運算的派別。他們提出以巴貝奇的‘分析機’作為藍本,用電動機或內燃機提供動力,建造一種大型的‘解釋機’。”
停雲:“癡人說夢吧。”
李沁:“某種程度上,我們都是在癡人說夢,不是嗎?”
停雲:“管他呢,我們開始幹吧!”
深夜的地下實驗室燈火通明,停雲在李沁和李教授的帶領下投入到緊張的實驗工作中。生物計算機原型機的腦組織核心浸泡在電解液中,在日光燈的照射下顯出幽幽的藍光,這究竟是人類的未來,還是癡人的夢境,誰也說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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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二喚阿賀到身前:“阿賀,為師今日有話告訴你。還記得以前你總是讓我給你講十幾年前京城打敗洋力士的李大爺的故事嗎?”
阿賀:“我那時年幼,以為您就是李大爺。”
李二:“那位李大爺,是我師父,也就是你師爺。怹是形意門的一代宗師,當年京城一戰,振奮民心,風光無兩。可惜,怹死的冤枉。”
阿賀:“啊?不是傳說怹隻身遁走,雲遊化外了嗎?”
李二難掩悲痛:“那是朝廷故意向外界散播的謠言,以蠱惑民心。怹當時還沒出京城,就被朝廷秘密組織的洋槍隊亂槍打死了。師父死時我就在身旁。”
李二繼續說:“那時我明白了,要救國救民,靠功夫是不行的。洋人強大靠的是堅船利炮,造槍造炮靠的是算學。我朝算學傳承已斷,於是我決定去歐洲留學。我在不列顛國拜在導師查爾斯·巴貝奇門下,怹是不世出的天才,不僅善算學,更善造算機。有了算機,演算效率可提升千百倍,洋人有的堅船利炮,很快我們也能有。”
阿賀:“可您怎麼會到鎮上來呢?”
李二:“我天資不錯,很快就成了老師的助手,跟師兄一起幫老師完成了差分機的設計和製造。誰料,這件事被不列顛國秘密警察注意到。他們以竊取核心秘密罪為名通緝我。在老師的安排下,我才得以脫身回國。然而本朝也有不列顛國安插的密探鷹犬,所以我才隱姓埋名,在此地隱居。”
阿賀:“那您為什麼要教我武功?”
李二:“形意門不能在我手裏絕了。你是好孩子,形意門交給你,我放心。”
阿賀:“那算機怎麼辦?”
李二:“我雖然懂得如何設計算機,可製造算機需要精度極高的金屬零部件,這些精密零件當今隻有不列顛國可以製造。所以我隻能另辟蹊徑。這幾年我一直在想,既然機械可以做算機,人為何不能做算機呢?”
阿賀:“人怎麼做算機?”
李二:“古人曾有一種叫做‘吟嘯’的養生之道,佛家、道家也有‘咒語’開悟之道,形意門亦有所謂‘心法’。歸根到底,都是以聲音頻率影響萬物之法。換句話說,聲音頻率就是加工零件的銼刀,找到了正確的‘心法’,人也能做算機。”
阿賀:“您找到了?”
李二:“多虧了那羅刹姑娘——我應該叫小師妹,多虧了巴貝奇老師的禮物,這‘心法’我找到了。”
大胡子插話:“也多虧了我。你離開不列顛國後,我妹子也來投奔巴貝奇老師,我們三人一起研製‘分析機’。後來不列顛國密探同樣以竊密罪通緝我們兄妹,老師氣鬱交加而亡。老師臨終前,念念不忘你這個弟子,要我兄妹將這長槍交到你手上。老師說你懂槍法,定能理解其中奧秘。我們兄妹倆來華後分頭找尋你的下落。她不知你樣貌如何,所以在街頭賣藝期待你能現身。不料遭此橫禍。”
李二心生傷感:“師兄,您兄妹二人與我一般心腸,學造算機是為了解救羅刹國受苦的百姓,誰知道妹子竟命喪此地。唉唉!”
大胡子:“想那沙皇無道讒臣立,百姓顛沛多流離,與你朝何異。你我生逢亂世,能出一份力,便出一份力就是了。”
阿賀雖然沒有完全聽懂李二和大胡子說的話,但他明白,師父、大胡子、羅刹女,他們都是救國救民的大豪傑。
李二:“還走嗎?”
大胡子:“不走了,報仇。”
李二又對阿賀道:“阿賀,今天開始我與你師伯要閉關三日,每日卯時送茶送飯,三日後,你就不要來了,最好遠走高飛。”
阿賀:“師父,我們為什麼不一起走?劉安不是給我們寬限十日嗎?”
李二:“傻孩子,你真以為劉安會放過我嗎?我讓他寬限幾日,是為了參透長槍中的秘密。如果我猜得不錯,他馬上就要給不列顛密探和朝廷通風報信去了。”
大胡子:“況且,我妹子的仇,要報。”
李二拿出一遝寫滿密密麻麻小字的洋紙,對阿賀道:“這是修煉人形算機的心法,我做了加密,你以後作為形意掌門,把它藏在形意心法中,世代傳下去,說不準後世會有用。”
大胡子笑道:“老師常說他領先了一百年,我看你領先了二百年。”
阿賀:“師父......”
李二:“莫再說了,你記住師父的話,人不絕,藝不絕。快去吧。”
阿賀眼噙熱淚,認真點了點頭。
李二與大胡子返回屋內,二人盤腿對麵而坐,眼皮沉沉垂下,舌抵上齶,靜調生息。
李二:“師兄,跟我念:唵、唵、唵、嗡、噠、啦......”
大胡子:“唵、唵、唵、嗡、噠、啦......”
阿賀在窗外聽了一陣,隻覺得腦內翻江倒海,頭痛欲裂,隻得退下,留下二人閉關修煉。
阿賀謹記師命,每日卯時送茶送飯。李二準時出房取餐。
第一日:
李二雙眼通紅,青筋暴起,骨骼錚錚作響。
第二日:
李二出門時步履蹣跚,身形佝僂如老翁,眼神迷 離,已不認得阿賀了。
第三日:
李二不再出門,隻伸出一條蒼白的手臂把餐盒拽進屋內。
第四日,是李二與大胡子出關的日子。阿賀聽到風聲,說劉安已帶不列顛國密探和朝廷的洋槍隊找到李二家中。阿賀擔心師父安危,悄悄趴在後牆觀察。
劉安果然帶大隊人馬堵到了李二的院子裏。
劉安叫陣:“李二,還有那個大胡子羅刹鬼,出來束手就擒吧,給你們留個全屍。”
屋內一片寂靜。等了片刻,“啪嗒”,門開了。屋內閃出兩個東西,速度極快,嚇得劉安等人連連後退。阿賀驚得倒吸一口涼氣,那兩個“東西”,分明是師父李二和大胡子師伯。
李二兩人已經麵目全非。二人身形萎小,四肢以極不協調的反關節姿態著地,頭向上翻著,麵無人色,雙眼無神,死死盯著劉安等人。
阿賀看懂了,這兩人已不是師父和師伯,而成了兩台殺人的機器。人的大腦成了算機,算機沒有感情,它隻根據輸入的命令,把身體改造成最合適的狀態,而兩人的目標,是殺人。人的武功再高,也比不過猛獸,故身形按猛獸之姿調整,身形萎小,是為了活動靈活,躲過洋槍子彈。
劉安覺得脊背發涼,顫顫巍巍命令道:“快......快開槍!”
一時間槍聲四起,火藥煙氣升騰,院子中一片迷茫。阿賀隻依稀看見兩個身影在人群中左衝右突,人群慘叫連連。
少頃,煙霧散去,劉安眾人已橫屍遍地。李二與大胡子早已不見蹤影。
阿賀知道,怹二人定是雲遊物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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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晃半個月過去,停雲和李沁還是一無所獲。第二次衝擊是懸在頭頂的達摩克利斯之劍,有時候停雲甚至希望第二次衝擊幹脆快點來,束手無策的狀態簡直太煎熬了。
李沁用視頻記錄儀記錄實驗日誌:“第2031組參數,第1020次測試。”機器一陣轟鳴,從監視器看,生物計算原型機毫無動靜,神經細胞間依然沒有活動跡象。
停雲:“我在想,我們用超算幾乎跑遍了可能的電化學參數,依然毫無結果,是不是方向錯了。”
李沁:“沒辦法,有時候科研就是全麵試錯。你麵前有一把鎖和一千把鑰匙,可能試到第一千次才找到正確的鑰匙。”
停雲:“也有可能正確的鑰匙在這一千把之外。”
李沁:“別灰心,累了就先休息一會兒。”
停雲歎了口氣,盤腿坐在實驗室地板上,舌抵上齶,調整呼吸,吟唱起來:“唵、唵、嗬、唵、嗡、嗬、噠、啦、嗬......”
忽然,李沁看到監視器上,生物計算原型機居然有了反應。
李沁激動地大喊:“停雲!你剛在念叨什麼?神經元有反應了!”
停雲騰楞站起來,看到監視器上代表神經元間活動的彩色信號,驚訝得合不攏嘴。
停雲道:“我剛念的是家傳的形意心法,常念可穩心神,強身健體。從我曾祖司馬賀算起,已經200年了。居然對生物機有效?難道,我們一直尋找的規則是聲音頻率?”
李沁:“很有可能。你再用麥克風完整的念一遍,我收集參數看看。”
停雲清了清嗓子:“唵、唵、嗬、唵、嗡、嗬、噠、啦、嗬......”
李沁:“又有反應了。等下......可是,奇怪,監視器上看到的反應是斷斷續續的,是不是你背錯了?”
停雲:“不會,這心法是我家的秘傳,我從小就背,怎麼會記錯。”
李沁:“剛才錄下來了,我馬上分析一下頻率......有了!你看,你每次念到‘嗬’這個音的時候,生物機的反應就停止了。會不會這個音節是某種阻斷符?”
停雲陷入沉思,半晌才說話:“我小時候聽爺爺說過,這心法是我曾祖司馬賀的師父所創,據說怹老人家傳下心法的時候,故意加了些障礙,否則直接修煉心法,會走火入魔,魂魄盡散,甚至傷及性命。我以為這都是老一輩人瞎編的。”
李沁:“看來不是。你試試去掉‘嗬’這個音節,我們看看結果。”
停雲點點頭,又吟唱起來:“唵、唵、唵、嗡、噠、啦......”剛念到一半兒,停雲頭痛欲裂,眼冒金星,不得不停下來。
停雲緩了口氣:“果然凶險。”
李沁連忙給停雲倒了杯水,道:“沒關係。我們可以用人工合成音。你把音節拆開讀給電腦,然後電腦再合成就好了。”
停雲點點頭,說罷就幹了起來。
李沁調好人工合成音的心法,用微揚聲器定向放給生物計算原型機。
李沁:“好了,我們讓它訓練一個晚上,明天過來收集參數。”說罷,招呼停雲回去休息。
停雲笑了笑:“嗯,回去睡了。希望明天有好結果。”
午夜,停雲獨自來到實驗室,在閃著幽暗藍光的生物原型機前佇立良久,緩緩自言自語道:“傻瓜,心法是幽微武學,需身心一體,實時交互,人工合成音和缸中之腦怎麼可能訓練出正確的參數呢?人類的未來不該是這樣暗淡無光的。如果必須如此的話,就讓我成為人類未來的參數吧。”
停雲盤腿坐下,雙手結印,舌抵上顎,兩眼半斂,低聲沉吟:“唵、唵、唵、嗡、噠、啦......”
作者後記
這篇小說平行敘事的主意多少來自特德薑或者雙雪濤,文中武俠線的世界觀來自徐皓峰老師。小說的核心靈感來自於本人最近幾年與華為、中科曙光、國家超算一係列交流活動。中美貿易戰後,這些公司和單位都提到了一個詞:“倒退式研發”,意在生產自主可控的芯片類產品。所以,我設想了一個人類芯片技術倒退的場景。至於太陽黑子、高能中微子之類(本來也準備了一些其他更唬人的解釋),隻是為了給作品場景一個稍微合理的解釋,肯定是不成立的。文中提到了一些複雜係統的概念,比如西洋長槍是物理化的邏輯斯蒂函數,蘊含著吸引子、混沌的倍周期分叉現象、費恩保姆常數等等。我多少有點惡趣味,原本還想加入普利高津、超循環理論、元胞自動機等等現在看來有點老掉牙的東西,但結構已經夠混亂了,作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