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後。
帝都深秋的早上,寒氣很重。
陳鹿邇裹緊了三年前進監獄時穿的黑色風衣,當年黑亮順滑的秀發,如今雜草似的狗啃一樣,又短又亂。
她臉上新傷舊傷縱橫,左眼尾青黑一片,嘴角撕 裂的傷口紅腫滲血,曾經美豔張揚的一張臉,如今已是麵目全非。
“咳咳......”
告別送她的獄警沒幾步,她就覺得喉嚨刺癢,控製不住地咳了起來。
連續地咳嗽牽動了肺腑裏的傷,熟悉的腥甜湧上喉口,她急忙掏出兜裏的紙巾。
用紙巾緊緊捂住嘴,等到咳嗽結束,紙巾上已有一大片鮮紅的血液。
陳鹿邇低頭看了眼,表情很淡。
隻見她司空見慣地擦了嘴後,紙巾也扔進了不遠處的垃圾桶。
從監獄回到市區,她第一時間趕往陳家。
小區不好進,她和門衛好說歹說,最後突然看到哥哥的車駛了過來,她想都沒想地衝過去攔住。
陳玄宇匆匆下了車,將那個攔在車前陌生又熟悉的女人審視了好一會兒,這才陡然反應過來。
“你出獄了!”
這話一出,他自己先是渾身一個激靈。
陳鹿邇跑到哥哥跟前,不問三年來陳家為什麼從來不去探監看她,反而焦急迫切地問:“曜曜呢?他在家嗎?”
陳鹿邇現在滿腦子想的都是自己的兒子。
她在監獄裏三年,進去的時候孩子才一歲,現在隻怕早就不認識她了。
鼻尖一酸,內心針紮一樣地疼。
陳玄宇躲開妹妹伸過來要拉他袖子的手。
“什、什麼曜曜?”他語氣心虛,都不敢看妹妹。
陳鹿邇一聽,瞬間察覺到不對勁。
“我的兒子曜曜,三年前我進監獄的時候,你們答應過我會好好照顧她的。”
她不提這個還好,一提,陳玄宇立馬擰緊眉頭氣衝衝地瞪著她,“你知道你坐牢這件事情對我們陳家有多大的影響嘛,你知道都是因為你坐牢爸和媽才離婚的嘛!”
什麼?!
陳鹿邇渾身一僵,爸和媽怎麼會離婚,他們的感情明明那麼好。
“這裏的房子現在是繼母和孩子在住,我和爸偶爾會過來,你也不用進去了,反正也沒人歡迎你。”
陳玄宇臉色難看,“陳鹿邇,你要永遠記得你的罪孽,因為一個你,我們溫暖美好的家庭再也回不去了!”
陳玄宇說完就要回車裏。
“哥!”
陳鹿邇急忙跑過去拉住他,“曜曜呢?你剛剛說繼母和孩子又是怎麼回事?我的孩子難不成......”
“孩子是父親和繼母的女兒,是你跟我不得不承認的妹妹。”
陳玄宇甩開陳鹿邇的手,“你不要再來打擾我們好不容易才平靜下來的生活了,陳鹿邇,陳家早在三年前就已經沒有你這個女兒了。”
陳鹿邇被甩得狼狽後退。
她見陳玄宇關了車門就要開車,想到曜曜現在的情況她還沒有問清楚。
急忙撲過去拍打車窗,“哥,曜曜呢?曜曜在哪裏?”
陳玄宇冷漠地降下車窗,“三年前你進了監獄後,向星野就把他送人了。”
陳鹿邇眼睜睜看著哥哥把車開走,而她傻愣在原地,還在努力消化他剛剛的那句話。
向星野把曜曜送人了?
怎麼可能,她都已經答應向星野替薑西曼坐牢了,可他為什麼還要把曜曜送人呢?
不,不可能。
這一定是哥哥說的氣話,哥哥氣她算計向星野,氣她不珍惜自己,氣她為了嫁給向星野,主動攪和進欺詐案中。
可是,可是這一切都不是她自願的,她仿佛早就走進了一個圈套,越陷越深。
陳鹿邇知道再怎麼解釋也不會有人相信的,畢竟如果信的話,陳家也不可能三年來從不去監獄看她。
不過沒關係,現在她隻想趕緊找到曜曜。
陳鹿邇匆匆又趕去向家。
向家別墅的大門也不好進,她從中午等到傍晚,然後再到天完全黑透。
深秋的帝都,早晚都非常冷,陳鹿邇現在的身體狀態更是相當畏寒。
她裹緊身上的黑大衣,兩手搓著不停哈氣。
為了讓身體暖和一點,她已經疲憊不堪的雙腿不停徘徊在大門門口。
她來來回回反複地走,反複地走......
當轎車明亮的大燈照過來的時候,陳鹿邇立馬驚喜地讓到一邊。
黑暗裏看不清車裏的是誰,尤其這車還開著遠光燈,燈光過於刺眼,直照的陳鹿邇都要睜不開眼睛了。
當黑色轎車發現門口有人的時候,這才慢慢悠悠關了遠光燈,隻亮了比較溫和的近光。
同時,車到了門口也停了下來。
陳鹿邇半眯著眼睛打量了片刻,還是看不清車裏的人。
她心裏七上八下,一想到即將麵對的有可能是向星野,她就渾身發怵不停打顫。
三年牢獄生活,已經讓她深刻地見識了向星野的狠,如果不是為了曜曜,她是打死都不會再靠近向星野半步的。
車裏的人大概也沒看清門口站著的到底是誰,隻怪大門口的感應燈這兩天壞了,而管家又正好不在,這事兒也就暫時耽擱了。
向星野今晚喝了點酒,腦子疼,耐心也不怎麼好。
他見門口那人好半天不過來,便用力按了幾聲車喇叭。
‘嘀嘀嘀’的車喇叭聲猛然響起,嚇了陳鹿邇一跳。
她捂著胸口,驚魂未定地看向轎車擋風玻璃。
看了幾秒,發現車上的人並沒有要下車的打算,而喇叭聲又不耐煩地響了幾聲。
她這才反應過來,大概是催她過去。
她知道車裏的應該就是向星野了,要不然的話,不可能不下車的。
深吸一口氣,無聲攥緊了拳頭,陳鹿邇給自己打氣,別怕,隻要得到曜曜的消息後,她就立馬走人,絕對不和向星野再有任何牽扯。
幾步走到車窗前,車窗也降了下來。
陳鹿邇微彎下身,簡明扼要,“向星野,我出獄了,曜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