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返程

發射倒計時結束，丙廿四至丙卅一，八個直徑23.52米的圓柱體貨櫃，在巴裏桑山上的加速軌道上瞬間加速，被彈射出去，並在空中成功點火，拖著細長的尾焰衝向天空。這是本次火星聯合航行任務中亞洲部分的最後一批集裝箱。它們將在近地軌道與其他四百九十二個標準航天貨櫃完成編組，起航駛向火星。而我嘛，也將以火星前沿基地土木結構實習生的身份，與這些貨櫃一同出發。

隨著地麵任務的完成，要前往火星的綜合工作編隊成員們在出發前獲得了一個額外的小假期，組內的氣氛一下子變得歡樂起來。材料實驗員慧子老早就和動力部的幾個小夥子約好坐遊輪去東非度假；測繪工程師阿吉叔是本地人，開車回家看女兒；衛生員阿辰和我都要回國與家人團聚。我們一同搭乘公司的通勤班機去往馬六甲國際交通樞紐，他在那裏換乘泛亞特快的磁浮列車，而且是最新型的“麒麟號”，隻要四十分鐘就可以穿越兩道國境線回到他家了。而我還要在機場等四個小時，等回國的飛機。

昨天的持續暴雨影響了發射進度，所以我不得不臨時改簽，但很意外今天下午的機票所剩無幾，我隻好咬咬牙買了超音速客機的公務艙，反正馬上要離開地球，奢侈一把也沒什麼的。

在機場和阿辰告別，他塞給我一大包咖啡豆，說是發射基地的特產，可以送給家人做伴手禮。阿辰一直都這麼熱心體貼。其實我都不確定家裏有沒有人喝咖啡。印象裏父親好像是喝茶的，不過據說在他們工作的空間發電站，公共活動室裏有很棒的咖啡機。

登機之前，我想在這兒逛逛。

馬六甲國際交通樞紐是名不虛傳的漂亮，這些浮在海麵上的巨大幾何體框架與數百平方米的整塊鋼化玻璃，營造出的巨大空間感，一半是大海，一半是天空，這讓我有種身處宇宙的錯覺，即使是二十多年前的設計，這組建築依舊非常時髦。樞紐中心還預留了空間電梯的安裝模塊，我想著大概就是那代人的執念吧。不過理論總是會進步的，說不定再過二十年，這裏真的會豎起一根直通近地軌道的巨塔。隻是現在，這裏已被改建成了一座雨林植物園。有商務艙的機票，我可以免費參觀。

這個公園實在太大了，我一個人逛著有點無聊，就調戲起了雨林公園裏的售貨機器人，很快它就表示生氣了，我從它那裏買了一罐番石榴汁才讓這個外形蠢萌的小家夥消氣，並向我保證這罐果汁是用公園中長出的果子鮮榨的，絕非人工合成品：“而且這個隻在公園裏有賣哦！買到就是賺到咯，不如買一組回去送家人，在我這裏購買將直接辦理托運，並且不計入行李重量哦！”小家夥真是很會做生意，於是我回家的物品又多了一箱子熱帶水果汁。

其實比起回家，我也很想和慧子她們一起去東非，去哈勒爾古城看看蘭波紀念館。

記得在中學公寓裏，我在床墊下麵發現了一本詩集，出本年份在我出生前的十多年，這是我擁有的第一本紙質書。以這種方式獲得了一個古老的物件，讓我覺得有種神秘的玄學力量起著作用，所以八年來我一直帶著它，時不時的拿出來讀一讀。雖然說不上有多喜歡，但我很想去看看這位詩人在200年前生活過的地方。

或許等下次回來吧，我現在隻想回家。

公務艙的座椅真的是非常舒服，飛機餐也很不錯，一堆顏色喜慶的小碟子。其中有到披薩味的餃子，竟然很好吃。我試著玩了一會座位上的全息小遊戲，可惜美好的時光非常短暫，一個小時後，我就落地了，如果往來火星也這麼方便舒服就好了。

約好接機的出租車已經在等我了。

“今天我能到家嗎？”我問到。

“好的，一定在今天把您送到家。”出租車刻意的電子音回答我。

我將後排座位放平，放縱地躺下補了一個覺，畢竟是折騰了一天嘛。國內的無人駕駛出租車行駛非常平穩，這一覺睡得很踏實。當出租車的下車提示音把我叫醒的時候，我已經在家門口了，看了一下時間是23:59，出租車的程序真是刻板的可以。

我做了幾下深呼吸，讓自己清醒了一點，然後推開了家門，說到：“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