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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恰如春草
獻給我愛的和愛我的人
故事背景：
22世紀中葉，人類社會進一步分化，大學沒落，科技公司崛起，不同階層之間物質，精神生活依然差別巨大。隻是不論世界怎麼改變，總會有無數的失落與堅持、絕望與企盼、還有無盡的歌與淚，那些讓我們百般殷勤的愛與痛，是每一個流離失所的靈魂僅有的一點財物。一個活過的故事，就是我們從吝嗇的命運那裏唯一可能贏得的尊重。在這個故事中，有兩種奮不顧身，一種為理想，一種為愛情。
2041年，弗萊明生物技術公司開發出人類體外胚胎培育技術。起初這項技術僅被允許提供給生育功能障礙的患者，之後為緩解生育率急速下跌，人類體外胚胎培育被允許大範圍應用。
2134年，隆平科技公司首次通過對受精卵的基因序列預測胚胎的全部關鍵生物性狀，包括身高，體重，樣貌，情緒特質，智力，以及幾乎全部重大易感疾病。這項技術被快速應用於人類胚胎篩查。
2135年，地球聯邦政府推出了致病基因消除計劃，資助對所有人類胚胎進行的疾病篩查，人類的平均壽命提高到了134歲，神經退化性疾病成為人類最主要的死因。但是不同國家對非疾病性狀的篩查態度截然不同。
2143年，巴斯德生物科技公司開發出通過受精卵快速分裂出精子、卵子的技術路線，結合基因預測技術，研究者可以在一個月以內實現多組精子卵子自由交配，生產出性狀可預測的後代，並且利用基因在複製過程中的自然變異，進一步優化物種的基因庫。兩性動物在自然狀態下上萬年才能完成的繁衍過程可以在一年內實現。
這項研究最初被嚴格禁止應用於人類，但迫於巨大的利益誘惑，仍然有生物公司非法提供性狀優化服務。自此，經曆了數千年的種族融合之後，人類又分化為兩個種族：自然人族和優化人族。之後，聯邦政府為進一步緩解生育率斷崖下跌，同時遏製私人性狀優化服務猖獗，以政府名義培育優化人，所有優化人由政府隨機安排法定監護人，不承認優化人直係祖先的法律地位。兩族之間很快發生激烈對立，自然人因為體味重，毛發退化不完全，情緒波動劇烈，常被優化人稱為野人，而優化人則被諷刺為矽膠人。
2150年，肯德爾神經生物公司首次通過改造病毒基因，實現對靈長類動物長時記憶的讀取和解*碼並致力於研究如何將讀取的記憶信息植入到另一個同類物種的大腦之中......
（如果覺得第一章無聊，可以直接從第二章開始看）
第一章
1.一麵之緣
“人無意識的舉動，往往能反映它內心真實的想法”
——化學老師
所有時代的多數人都是辛苦的，更辛苦的，是它們的孩子，尤其是高三的孩子。
張小台就要上高三了，父親希望把它臨時從定州轉到潼州最好的高中，暫時寄住在姑姑家。
姑姑知道後興奮地說道：“咱們家就這個孩子最有出息，就要開學了，趕緊送過來吧。”
“行，麻煩姐姐了，那我這就給他買機票。”
“唉，不用，我給他買高鐵票吧，你姐夫單位正好有幾張票沒用完呢。”
“哎呀，你看看，還麻煩你給孩子買票。”
“唉，跟我還客氣什麼。”
這是張小台第一次坐上了跨越小半個地球的地下高速管道列車，列車從地下隧道穿過，利用地球引力提供天然動力，前半程落入地心加速，後半程返回地麵減速。坐飛機將近5個小時的路程，列車隻需要20多分鐘。列車出站之後，直接分段運行，自動行駛到了姑姑家的別墅門口。大門自動打開，機器人管家帶著它穿過幽靜的小路邊潺潺的溪水，繞過擺著水晶雕塑的廳台，從後門直接進到廚房，看到姑姑熱情的上來抱住了它。
“哎呀，好久沒見都長這麼高了，越大越好看了，你先休息一下，飯馬上就好。吃完飯我們去理發，然後再去買個頭帽。”
隨後他們來到理發店，理發師小心地把陸的頭發剃掉，在頭皮擦上麻藥，將神經電極刺破頭皮，穿過頭骨，神經纖維順著電極伸入大腦皮層，然後塗上抑製液，防止頭發再成長。姑姑給它挑了一個最好看的頭帽，五顏六色很是奪目，帽子可以通過植入的電極自動鏈接到大腦皮層，經過短暫的適應，人就可以直接通過意念控製頭帽，在視野中顯示操作界麵和信息。晚飯後，第一次和父母通話：
“哎呀，怎麼給打扮成個矽膠人了”
“唉，這裏的學生都是這樣的，留著頭發去上學會被排斥的”
一陣囉嗦的叮囑之後，張小台才去書房學習。夜裏姑姑把它帶到臥室，睡衣看上去像是200年前的連體泳裝，陸躺在柔*軟的床上，帶上呼吸閥，溫暖的營養液慢慢從周圍流出來，它很快就安穩的睡去，一夜無事，周圍的一切，就像母親的擁抱一樣溫柔。
張小台剛帶上頭帽，很是新鮮，每天都在把玩各種功能。
“小台，就快上高三了，咱們早點睡啊”
“哎呀，知道啦”
“小台，都這麼晚啦，你怎麼還不睡？”
“馬上馬上”
“小台，這都幾點啦，你還玩兒遊戲！”
“哎呀，沒事兒”
“小台，聽你姑姑的話，玩兒遊戲千萬不能上了癮”
“那你不是還玩兒呢嗎？”
“姑父那是在看比賽，再說了，我玩兒的遊戲跟你玩兒的能一樣嗎？”
“......”
“小台，快點兒吃飯啦，還不起呢？”
“唔，再睡會兒”
“快點兒起，我可捏你鼻子了啊”
“這是啥東西啊？”
“好東西唄，還啥東西，快點兒吃，吃完去看會兒書。”
“哎呀，這又不是什麼好吃的，我不吃”
“這還不好？這最有營養了”
“那你說這賣多少錢？”
“你還要吃多少錢的好東西？挑三揀四，跟你爸一個樣”
“哎，算了，給我吃了吧，你再給他訂點好的”
“這個點兒點外賣多貴你也不說”
“那你給孩子做點兒吧”
“......那我還是訂吧”
第一天上學，姑姑把小台打扮的整整齊齊。
“哎呀，養了這麼幾天，小台看上去更加標致了，這哪裏能看出來是個野......自然人呐。”姑姑雙手夾著張小台的雙肩
“你別這麼多話了，趕緊送它去學校吧。”姑父有些不耐煩的說道。
“孩子你一定要努力啊，爭取進振寧公司，給你爸媽長長臉。能不能進入頂尖的科技公司做實習生就看這一年了，辛苦這一年，以後的路就輕鬆了，要是考不好，就等著上大學吧。”
“哎，行了，快遲到了。”姑父又催到。
“你這個人真是，不是你家的孩子，你就不關心啦？”
三人坐車來到學校，姑姑著急著去參加派對，草草填完了張小台的身份信息，一時大意，竟把種族填錯了。張小台因為長相與優化人相近，又經過了這麼些天的打理，學校的行政沒有仔細核查，就這樣在轉學第一天被分到了優化班。第一節課是數學，虛擬講台上出現的是一位不苟言笑的中年老師，他光著頭，竟然連帽子都沒帶。他朝講台下倔強的掃了一眼，轉身朝向黑板，拿起筆，說了三個字：做練習。15分鐘之後他開始點名讓學生自己講解答案。
“這道代數幾何稍微有點難，誰能講一下？”
“......”
“解不出來沒關係，說一下思路，那位新來的同學，你試一下？麵對這麼精妙的題，說說有什麼想法沒有？”
一段愉快的笑聲。張小台前一天晚上恰好做過這道題，很順利地就解出來了。
“你們看看，想法這不就來了嘛。”
"這太酷了！“同學們對新同學的解題思路給予了短暫而又禮貌的掌聲。
盡管在原來的班級張小台一直都是最優秀的學生之一，但這一次它卻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成就感，隻是也有一種莫名的擔憂，每次遇到幸福的事情，總會讓人覺得它一定很短暫......
下午的體育課是籃球，這可真不是張的長項，它隻是默默地縮在後麵，老師以為它以前並沒有修這一科目，所以也沒有在意。學生最後分組比賽的時候，張小台和其它替補隊員坐在觀眾席上。偌大的球場，它一眼就看到了一位身材高挑的同學，它蜂腰猿背，鶴勢螂形，優雅的運球，跨*下，轉身，後仰。前一次還是空中優雅的拉幹換手，落地時雙臂擺動起來像一位衣仙飄飄的舞者，後一次又是犀利的突破，隔人扣籃，又像是一隻迅捷靈敏的豹子。
“啊，那個人好厲害......”，陸不自禁地說道。
“是啊，慧紋可是我們班的球星，不隻是籃球哦，你看他是不是很像麥克布萊恩特？”，邊上一個同學說道。
“它怎麼可以跳的那麼高，簡直不像是自然人......”
“啊？哈哈，好冷的笑話，這是優化班，哪裏來的自然人”
張小台先是一怔，確定自己沒有在做夢，然後跟體育老師請了假，老師一臉疑惑，優化班從來沒有學生因為身體不舒服請假，但還是批準了。它離開籃球場，找到了教務老師，說明了原委。
2.愛的種子
“愛情也是需要學習的”
——語文老師
張小台被調回自然班，看著簡單的教室裝修，周圍的同學也總是吵吵嚷嚷，因為學生多，桌椅都小了一些，雖然這比原來的學校好了不止10倍，但還是難掩內心的一絲失落，情緒總是空空的，卻也想不明白到底缺了什麼......
“你說我們換的是哪一個語文老師啊？”
“會不會是郭老師啊？”
“那就牛B了，要不就是教優化班的劉老師？”
鈴聲響起，學生們陸續在位置上坐定，一位中年女老師緩步走上虛擬講台。隻見她穿著寬鬆的棕色西裝外套，配著灰色的煙管褲（長褲），然後麵向大家：“同學們好，我是大家高三的語文老師。我的名字是......”。她說著抬手拿起筆轉身在黑板上中間靠左寫下“張仲秋”三個字。
“好，現在開始上課”
“起立！老師好”
“同學們好，今天我們來講紅樓夢，紅樓夢是清朝早年小說創作的巔峰，講述的是主人公賈寶玉和林黛玉的愛情悲劇，以及賈府由繁盛走向衰落的故事。起初流傳下來的隻有前八十回是原稿，2119年考古學家在香山發現後四十回書稿，經碳14和自然語言模型分析，認定和前八十回極有可能是一人所寫，自此紅樓夢全書才得以重見天日。
“我的書哪裏去了？”這時一個同學大聲問道
“你下課再找吧，我們先上課。”
“老師，它把我書藏起來了。”
“好了，下課再說。”老師提高了一點聲音說道。
“哎呀，這位老師脾氣真好，這都不生氣。”
“嗯......其實已經生氣了”
那是張小台第一次聽到那些動人的故事：香菱學詩，寶玉挨打，題帕三絕，原來愛情是這樣的......此後每天寫完作業，陸小台都會看一段紅樓夢。一天的辛苦學習，加上半個小時的閱讀，每一天都充實而又幸福，但總覺得隱隱的有一點若有所失。每一次經過籃球場，它都會不自覺的望過去，想看看那個叫慧紋的同學是否會在那裏......
轉眼就到期中考試了，教室裏，學生們穿著藍色或者白色的校服坐的整整齊齊，鈴聲一響，所有人迅速低下頭，電子紙上立刻發出窸窸窣窣的摩擦聲，還有窗外偶爾傳來的風拂過樹葉的簌簌聲。
語文的小作文題目是：月。張小台想起了剛來潼州那天晚上的月光，隨手便寫下了這篇作文：
一整天的綿綿陰雨，送來了絲絲涼意，也濾淨了城市中陰霾的空氣，隻留下羽衣一般層層的、淡淡的薄雲。月兒在羽衣中時隱時現。隱的時候，就把絲一般的雲染上淺淺的白；現的時候，就把賞月人的心照得癡癡的醉。雖是“日月同光”，但月亮的光卻灑得如此清越而又靜謐，美得那樣寂寞而又溫存，讓人難以企及而又陶醉。月亮是不是沒有記憶？獨自在那裏靜靜地微笑。沒有記憶就沒有煩惱，她隻是欣然地接受著千百年來人們無盡的關注，無盡的向往，還有任何人都無法超越的時間的推移。玉樹臨風，沉魚落雁都隻能帶來短暫的歡欣，而月亮為什麼承載和寄托了人類五千年團聚時的幸福，孤獨時的哀傷；映照著情侶並肩的身影；滌蕩著詩人獨酌的心靈？
月亮不發光為何也能如此美麗？我有一些嫉妒。可誰又知道億萬年的環繞是怎樣單調、漫長而又孤單的行程？太陽的灼燒讓她每一次的陰晴圓缺都浸透著冷熱的煎熬；隕石的撞擊讓他每一秒的飛行都焦灼著累累的傷痕；地球的束縛讓她看似自由的每一寸位移都被困在冰冷的枷鎖上。人類傾慕了她五千年，而她卻這樣踽踽獨行了上億年！人們隻驚歎她表麵的光華，卻可曾想到這光華背後浸透著怎樣孤單、漫長而又執著的征程？上億年的征程，上億年的執著，上億年的癡情。
天依舊絲絲的涼，月亮依然在雲中時隱時現，執著著，美麗著，微笑著......睡著......
隨著最後一場考試結束的鈴聲想起，學生們一個個像開了籠子的鳥雀一般，零零散散的三個一群、兩個一對走出考場，有的商量著周末的出遊計劃，有的還在討論剛剛的考題。學生們像是歡快的小溪，從教學樓內魚貫而出，藍色的溪水泛著白色的浪花，出了校門向四麵八方散去了。
張走出校園，享受著難得的空暇，可以暫時卸下重擔，今天的天氣也格外的好，微風拂麵，天空那麼蔚藍，就像是誰特別為我們準備的一樣。它走到路邊，自駕駛出租車很快就駛來，上車後突然看到附近有人請求共乘，它欣然同意。不一會兒，車裏嗖的一下竄進來一個人。
“十分感謝！”
“啊，嚇死我了”
“哎，張小台？”
“啊......你是”
“我叫楊慧紋，我們做過一天同學，你可能不記得了”
“呃......沒......”
“謝謝你等我啊，哎？我們要順路走很久呢”
“嗯，是呀”
“哎呀終於考完了”
“是呀”
“你可千萬別跟我對題啊”
“嗯，那個物理最後一題......”張小台一時來不及收口
“哎呀，快別說了。你的小作文寫的不錯嘛”
“啊？你看到了？”
“是啊，昨天晚上優秀作文就選出來了”
“隻知道你數學好，原來語文也這麼厲害，可惜語文占的分數不高”
“沒......我隻是個普通......”
“哈哈，果然優秀的人都很謙虛，你後來為什麼轉班了？”
“嗯......感覺在優化1班壓力好大”
“嗯，也是，也許到寬鬆一點的環境可以發揮更好。你將來想去哪裏實習啊？”
“唔......我還沒想好呢，你想去哪裏啊？”
“你想不想去振寧實習啊？”
“哎？我姑姑一直想讓我去呢”
“那好呀，以後還可以繼續做同學”
這時另一輛車靠過來，慧紋的耳機裏傳來呼叫的聲音。
“哎呀，不好意思，同學叫我，我要走了”
“恩，好～”
它們的車停在路邊，張小台看著慧紋走下車，上了朋友的車，背影那麼迅捷，似乎看不出一絲的留戀，隻留下一句禮貌的道別：“改天再見！”
餘下的路上張總是不自覺的回憶剛才的情景，它一直小心地趁它不注意時看它的樣子，鼻梁和眉骨劃出清晰的棱角，鮮紅的嘴唇下麵，尖尖的下巴微微翹起，淺淺的看到下頜骨的輪廓向兩邊慢慢彎上去，笑起來的時候，彎彎的眼睛，目光溫柔如水，露出潔白的牙齒......
3. 衣帶漸寬
“題要做，但是書也要看，知道了沒有？”
——物理老師
周五下午，寧靜的校園迎來了自由活動的時間，各個角落不時的有一些孩子們有趣的對話，窣窣傳來。
“哎喲，優化班高三每周要上6天課，好鬱悶啊。”
“那自然班呢？”
“也是6天啊......”
“我去商店買膠帶，自動售貨機問我要寬的還是窄的。我問它有什麼區別嗎？它跟我說：‘寬的沒有貨了’”
“哈哈哈哈”
以後可以繼續做同學......
但是在張小台的腦海裏時隱時現的隻有慧紋的這一句話，它之後學習更加努力，但是成績不但沒有提高，反而下降了。起初它並未特別在意，因為它並沒有完全按照教學考試計劃安排複習，但後麵連續兩次成績沒有起色，它開始有些不知所措。因為以前從來沒有連續兩次考砸過。宿舍裏一個沒帶頭帽同學間和它熟識之後，總會說一些奇怪的話，還做一些奇怪的動作，讓它覺得害怕。於是張跟姑姑說自己想在家住。但自從家長會過後，姑姑得知她沒能獲得振寧公司自主招聘名額，以現有成績高考被振寧錄取更是機會渺茫，每周六晚回家時便不像以前熱情，現在又聽它要在家住，認定它不願吃苦。它姑父每個周四都喝的濫醉，平時經常吵架，不願意讓張看到，更加執意不肯。無奈張小台百般要求，直到快要哭出來，姑姑才答應去問問學校可不可以安排單人宿舍，最後隻能在離學校5分鐘車程的地方給它租了一間公寓。
“500萬一個月給你租的房子，你可要好好學習，不要辜負我們的期望，以後一定要好好報答父母的養育之恩，還有，可千萬不要帶其他同學一起住啊”
張小台也沒有理會姑姑的話，隻是花錢的時候更加小心了，有一次晚飯之後想再買一個50塊錢的雞蛋，猶豫了一下還是忍住了，這是它第一次體驗到饑餓的感覺。在校外租房子的第一天晚上，它沒有讓姑父一起住，晚上睡覺前，麵對空蕩蕩的房間，這是它第一次體驗到因孤獨而害怕的感覺......
盡管每周6天課，算上自習從早晨7點到晚上10點，周末還是會有許多同學去圖書館上自習。當然，這也是很好的遇見其他班級同學的機會，而且同學周末可以隨意穿喜歡的衣服。又是一個周日，張小台如常來到圖書館，在入口處迅速打量一下鏡子裏的自己，然後開始一天自習。
“哎，問你一道題。”言同學在身後壓著張小台的肩頭，向後翻起了它的習題集，然後又向前翻，“這道統計力學的題你是怎麼做的？代碼能跑出來嗎？”
張小聲的給他講了起來，此後他們經常在一起討論題目。盡管每天都在刻苦的學習，張的成績卻依然沒有起色，它變得越來越難以集中注意力，情緒波動頻繁。心理狀態監測程序通過它的頭帽發現異常反應，將警報發給了學校的心理老師。心理老師通過分析它的大腦活動曆史數據，迅速給出了調整方案：
每天學習時間減少17%，其中：
思維發散型題目數量降低70%，難度降低10%
程序性演繹題目數量降低30%，難度降低20%
記憶型題目數量提高30%，概念複雜度提高10%
藝術創造類題目數量提高10%，概念複雜度提高10%
體育運動時間增加5%，運動強度降低10%
維生素攝入量提高1%
蛋白質攝入量提高3%
碳水化合物攝入量降低10%
脂肪攝入量降低20%
這份調整方案被迅速提交給張小台所有的課程規劃老師。但是在討論會上，數學，物理和計算機老師強烈抵製這一套方案。
“這個學生是學校數學天賦最好的學生之一，你們知不知道如果它數學能多考一分，對它將來有多大幫助嗎？”
“物理也一樣”
“計算機也一樣”
“你這個方案，把我們這幾個學科將近一半的資源全都分給了語文，藝術和體育。體育也就罷了，語文和藝術，99%的學生都是滿分，有這個必要嗎？”
“有這個必要嗎？”
“有這個必要嗎？”
“丁老師，是這樣的，語文，藝術和體育都可以幫助學生緩解焦慮情緒，之前具有中度以上心理障礙的學生都是這樣安排的。”
“你別以為我不懂數據，這裏的數據哪裏能看出來它有中度以上的心理障礙？失眠，體力下降，這是許多學生都有的現象”
“這隻是非保密數據，我們是通過學生所有的數據得出結論的”
“好，數據我不看，你把模型現跑一遍，我看看它的預測結果”
“呃，這......我們的數據庫中間沒有足夠的曆史數據去擬合這個學生的情況”
“喝，開什麼玩笑，沒有數據你是怎麼得出結論的？你肉眼讀數據，一拍腦門兒得出的結論嗎？原來心理分析師都是這麼工作的？”
“額，不是的，丁老師，這個學生是我們遇到的第一個在優化班學習過的自然人學生，它現在可能......”
砰！！！
“金副研究員！請你慎言，不要泄露學生的隱私。”校長突然站起來。
會議室裏一片寂靜
“這件事情我做不了主，要報告給學術研究倫理委員會，今天先散會吧。”
“唉，丁老師，你有點過了......”
“唉，沒這個必要吧......”
之後，國家學術研究倫理委員會介入調查，認定金副研究員嚴重泄露學生最高級別心理隱私，鑒於泄密範圍較小，泄密者沒有主觀傷害學生的意圖，也沒有獲利，泄密事件沒有對學生直接造成傷害，並考慮被泄密學生涉及特殊情況，現對金副研究員作出如下處罰決定：永久剝奪心理分析師從業資格，禁止參與所有涉及心理數據的研究課題，禁止在任何心理分析領域的學術會議做研究報告，禁止在任何心理分析學術期刊發表任何形式的文章。其在職與退休待遇不變，此項決議為內部秘密通告，未經允準不得對外公布。
金老師拿著調查結果，蹲在家裏哭了整整一夜，早晨同事來看它。
“小金，我們都很同情你，一起聯名幫你上訴......”
“恩......那個學生的方案怎麼樣了？”
“丁老師同意降低他數學方案的強度了，物理和計算機也同意降低你方案的一半，其他老師也同意和我們一起調整方案，多關注它。”
“恩，那就好......”說完它又止不住留下眼淚來
“唉，你說多考一分真的就那麼重要嗎？”
“也許吧”
“它們這哪裏是在為學生考慮，分明就是壓榨學生換取自己的利益”
“哎，你又要說胡話了”
4. 冬至
“哎，你怎麼課間也一直在做題啊，你也出去站一站，上個廁所啊。”
——生物老師
調整方案以漸進方式進行，但張小台還是隱隱地感覺到，有許多人在默默地幫助它。它的精神狀態也好了許多，體力也恢複了。那年冬至正好是周末，可以回家休息一個晚上。站在路邊，抱著心裏的那一點點期待，就算是在這最冷的夜裏，似乎也不覺得那樣難熬。剛要上車時，另一輛車恰好過來，也停在邊上。車窗搖下，探出一個調皮的鬼臉：
“小台同學，要不一起？省一點錢？”
“嗯！”
它們似乎已經是老朋友了。
“哎呀，真有緣呢，又遇到你了”
“嗯，是呀”
“你吃餃子了沒？不吃凍耳朵哦”
“額，還沒有啊”
“回家讓你媽媽給你煮啊”
“我和姑姑姑父住一起”
“哦，那也一樣呀”
“嗯，差不多吧，你回家也要吃餃子啊”
“哎，我懶得煮”
“啊，你現在沒有監護人嗎？”
“沒有呀，我一個人住，監護人遠程監護。”它翻了個白眼，指了一下自己的頭帽。
“這樣也行嗎？”
“它太煩人了，我要專心準備振寧的麵試，不想被打擾。”
“啊......你好厲害，難怪最近體育課很少見你打球了。”張小台無法掩飾地流露出一絲嫉妒。
“哎，要準備的東西好多......”
“好運啊，加油！”
“嗯，謝謝”
“那你沒有親人會不會覺得孤單呢？”
“還好呀，因為從小就沒有啊，所以也不覺得什麼。”
“那......你們”
“什麼？”
“那你以後想做什麼研究呢？”
“我想做高能物理，徹底解決人類的能源問題！”
“哇，誌向遠大，核聚變能的轉化效率確實太低了。”
“你也要加油呀，要不要也申請振寧？有問題可以向我請教喲”
“嗯嗯，好，我一定努力準備考試”
“要不我們加一下通訊好友吧？有問題可以交流一下”
“呃，通訊係統不一樣，加不了......”
“唉，好可惜”
不覺中慧紋已經到家要下車了，它每一次離開都是那麼迅速，總讓張小台覺得有些失落......徹底解決人類的能源問題......好厲害......
此後每個周末回家的時候它都會有意在那個路邊多等一會兒，但是每一次問候它的都隻有蕭蕭的寒風。一個月很快又過去了。寒假前學校連續上9天課，班裏的同學都是怨聲載道。張卻並沒有什麼感覺，可能是對這樣的生活已經麻木了。短暫的降低了學習強度之後，它又自願把強度恢複了，由於之前調整中增加的內容沒有降回來，係統6點十分的鬧鐘，張小台六點鐘準時會醒，每天成了它叫鬧鐘，晚上1點鐘睡，午休一個半小時20分鐘吃飯，自習55分鐘，然後在上課前睡15分鐘。
一周之後，心理檢測係統再次發出中級警報，將它的睡眠時間強製提前到12點10分。張小台就這樣每天像機器一樣運轉著，隻有在體育課，或者吃飯的路上遇到慧紋的時候，它才能感到自己身體裏還流動著一點生機，慧紋喜歡在校服外披一件綠色的外套，它總是可以一眼就認出來。
日子一天天磨到了年底。班長在課間走過來說：“元旦聯歡會我們要抽簽做遊戲，輸的人要表演個節目啊。”然後轉頭看著張小台：“小台你也要好好準備啊。”
張隻顧做作業，沒有在意，不會那麼巧抽到我吧？
元旦，中午，雪後天空碧藍如洗，張小台走進元旦會場，裏麵早已坐滿了人。今年似乎比往年更加熱鬧一些，遊戲開始了，第一個就抽到了張小台，然後又抽了三個，王同學，周同學，和班主任。四人分成兩組，遊戲內容是你虛擬投籃。幾輪下來，王同學和張小台輸了。
“張小台你表演個節目吧？”班長說
“我沒準備......”
“沒事，要不你唱首歌吧？那王同學先來？”
“要不我們來個合唱？小台你選歌”
“哈哈哈，小台你可真行，這不是小時候合唱比賽最常用的歌嘛”
“我現在就能想起來這一首......”
“哇，小台唱的真好”
班主任還給它們送了花，一人一個擁抱。
“哈哈，這首歌選的真好！”
新的一年，也許是個好兆頭，要是慧紋也在多好呀......
日記：
不知不覺中寒假補課的九天已經全部過去。頂著風中的雨雪，我坐車慢吞吞地回到家中。像每個周末回家時一樣，在路途中充滿期待，回到家裏卻隻剩下漠然。而且這一次，又格外地有些若有所失，卻並不是因為那早已習慣的勞累。
在我離家的九天間，姑父從家鄉回來了。吃飯時，它並無征兆地告訴我家裏人給了我壓歲錢，並讓姑姑立即拿出來。對於壓歲錢，我自然沒有兒時那樣期待，隻是想，終於可以暫時不向姑姑要錢了，想買書時也可以不用擔心餘下的幾天會饘粥不繼，雖然我不會像以前一樣總是隨便買一堆自己看不完的書。
隨後，我發現姑姑拿出來兩雙鞋墊兒，是大姨和表妹親手做的。上麵都繡著圖案，大姨做的那雙上麵還繡著字，一隻上麵是“出入”，另一隻上麵是“平安”。我將鞋墊兒拿在手裏細細地撫摸著、端詳著：印象中大姨那飽經滄桑的雙手現在變得怎樣了呢？
聽別人說我小時候很淘氣。有一次過節跟父母回在大姨家吃飯時，它給我拿了一個饅頭，一不小心掰裂了。“呀！怎麼辦？”我回道：“沒事兒。”卻未料到這三個字竟讓它立刻出來奔走相告：“哎呀，我們小台可真是長大了，要是小時候渾起來，非得要我陪個一模一樣的不可。”
還有一次它上廁所時因為地滑而摔倒，磕傷了腿。幾天後，我習慣性地遠遠地朝她叫著“大姨”，它問我有什麼事兒，我卻不知說什麼，於是順便問起它傷好了一點兒沒有。卻未料到這平常的問候竟給它帶去了莫大的快樂。每當我想起它幸福、淳樸的笑容，都仿佛又能聽到那熟悉的笑聲。那不是因為它的愛得到了寸草的回報，而是曾經讓它頭疼的我終於長大了。
手裏拿著鞋墊兒，他們似乎能承載我生命的所有重量，親情的厚度，讓我不憚於肩負身上的重壓，向我詮釋著真情的不離不棄......
我又趕緊放下他們。想到自己半年多以來的經曆，沉默中壓抑著熱情，寂寞裏掙紮著辛酸，失敗後多少次對視鏡中無助的眼神。但此時此刻，內心卻仍舊高聲地呐喊著：“不要放棄！”我埋下頭，竭力維持著視線的清晰，一個勁兒地往嘴裏塞飯——長胖一點兒，再長高一點兒，它們見到後一定會很高興。
5.告白
“現在我要是放在硫酸裏麵，會怎麼樣呢？”
——另一個化學老師
兩周的假期，被各學科老師用作業撐的滿滿的，教學樓的樓梯處，張小台在人群中又看到了慧紋，它和朋友並肩走著，也看到了小台，卻沒有打招呼，隻是跟朋友抱怨到：“每天都留這麼多作業，做都做不完。”
除了大年初一，張和許多同學一樣，每天都會在圖書館自習，但卻從來沒有遇見過慧紋。這一天，突然收到了學校的喜報：
我校優選班同學全部在自主招聘中拿到全球前5000科技或文化公司的實習生職位，自然班同學有20%也獲得了實習生職位，另有9%的同學獲得全球前20著名大學的保送資格。
“恭喜你啊，去了特斯拉”
“哎，恭喜啥啊，我的夢想是造火箭，結果它們TMD隻讓我造汽車。”
“呃，上個大學也要報道一下嗎？”
“畢竟是前20”
“大學之間的差異顯著嗎？”
“何止不顯著，你簡直無法同時測量大學的質量和排名”
“哇，大學校園也蠻好看的嘛”
“恩，跟教堂一樣。不知道這裏的人是不是每天都讀聖經”
“怎麼可能，每周讀一次還差不多”
張小台立刻查詢了喜報名單，找到楊慧紋的名字，楊振寧科技公司，高能物理方向，全額獎學金。它知道自己應該為慧紋高興，但卻莫名地無法安奈內心的羨慕和焦慮，它要是去一個差一點的公司，我的希望可能還大一些......
兩周的假期，張小台終於還是無法抑製內心不安的思念，在開學的前一天，它決定給它寫信，它小心翼翼的在電子紙上寫著，並沒有自動轉成打印字體，它想讓它知道自己的每一各字，就像對它的每一點思念，都認認真真地寫在了這裏......
楊慧紋同學，恭喜你，真為你開心！請原諒我冒昧的來信，更加請原諒我有勇氣寫信，卻沒有勇氣讓你知道我是誰......這封道盡了辛苦與思念的告白最後以一首詞作了結尾：
春山煙欲收，天淡星稀小。殘月臉邊明，別淚臨清曉。
語已多，情未了，回首猶重道：記得綠羅裙，處處憐芳草。
學校的通信係統會受到審查，所以同學之間經常會有紙質信件，隻是很少有自然班與優化班的通信。它把信打印了出來，買了信封，隻寫了收信人的地址，小心翼翼地投進了郵箱。它期待著回應，但是一天，兩天過去了，自己卻什麼都沒有收到，也許是它沒有打印機*吧......一天中午吃飯的路上，張小台再次遇到慧紋，它還是披著那件綠色的外套。這次慧紋很主動地跟它打招呼，它笑得很開心，從它的笑容裏麵，張小台確信自己看到了它的回應。
又一個周末，圖書館裏麵依然坐滿了同學，卻不是所有人都在安心學習。
“你看那誰，一有人開門他就回一下頭，這算是上個毛的自習。”
“那你一直在看它，不是也沒有安心學習？”
“你給我滾！”
不過張小台卻似乎找到了學習的節奏，它注意力更加集中，數學題庫更新之後，課上的題目它幾乎都能聽懂了，反而其他同學的反應沒有很積極。
“昨天的化學作業聽說你全做完了？”
“恩，是啊。”
“你是不是人啊，那麼多道題，你怎麼做完的？”
“就一道一道做唄。”
“嗬嗬”
“好吧，其實有兩道題不會做，想不出來就隨便填了答案”
“唉，我要是像小台這麼努力，早就是全班第一了。”
下午，言同學邀正在寫作業的張小台一同去外麵走走，說是要寫隨筆，找一找靈感。於是，兩個人下了樓，穿過天井，繞過林立的小樹，來到圖書館旁邊的小林子，林子很小，尚遮不住旁邊低矮的樓房，但仍能感受到一些自然氣息：地麵是luo露的泥土；高高的楊樹上葉子已全掉光，隻剩下白流流的樹幹；林子邊緣種著整齊的梧桐；遠處，太陽像一個蛋黃，還發出橙黃色的光，在薄霧中顯得朦朦朧朧；草叢中還有幾隻貓，悠閑地眯著眼伸懶腰。
它們坐在又冷又硬的石台上。言同學拿著筆記本，一起聽著樂曲《The Wind Of Change》。這雖然稱不上什麼浪漫，但卻讓張小台感受到寧靜帶來的欣喜與輕鬆：卸下身上的書包，靜靜地坐在空蕩蕩的下午，享受自然風光所帶來的閑暇。這時才發覺，已經很久沒有像現在這樣自在了。雖然春意上寒，它們坐在又冷又硬的石台上。
不知從何時起，小台開始渴望春天早日到來，而在那時，它似乎確信了，時間與耐心會讓春風吹起，將樹木吹綠；讓春雨降臨，將大地浸潤。或許再過幾天，光禿禿的樹幹上就會抽出新芽。它得到的不僅是風景，還有內心的平衡，還有......希望......
臨近最後考試，學生的平均教學強度降低了30%，但是張小台隻降低了10%，是所有學生中幅度最低的。金副研究員發現之後，找心理幹預中心主任反映情況：
“主任，這個學生的強度為什麼還是這麼高？”
“哦，它呀，它現在的狀態很好，我們認為可以再持續強化一段時間。”
“但是它之前一直是全校最高強度，如果繼續這樣，我擔心它......”
“它的數據顯示心理狀態非常好啊。”
“但是這位同學情況比較特殊......”
“你的心理幹預閾限也太高了，每一個學生都這麼搞，我們還怎麼教學。”
“但他的情況您是知道的，而且為什麼它的體育課時間反而降低了？而且......”
“這個學生跟你有什麼關係，你對它這麼上心？”
金頓時怔住了，它明白了自己完全沒有辦法和這位老師交流。
“小金，學校好不容易才幫你上訴成功，恢複了工作，你要好好珍惜啊，那位同學你可以放心，考試一結束，我們就會重點關注的。”
6. 衰竭期
“人最怕的就是怕”
——數學老師
學習強度降低讓張小台有了更多的休息時間，中午可以回公寓睡40分鐘午覺。一天中午，姑姑在公寓，看它回來要休息就出門了，又有事情返回來，開門卻看到小台正在桌子前做作業。
“你不睡啦？”
“恩”
“那我睡一會兒啊”
“恩”
姑姑躺在沙發上，背對這它，偷偷抹著眼淚......
但勤奮並不總是能帶來好的結果
“這道題怎麼做啊？”
“這道題老師昨天不是剛講過嗎？”
“啊？什麼時候講的？”
最後一次模擬考試前，教研組開會討論考試題庫。心理小組建議學校將題庫的難度降低20%。但是任課老師堅持保持高分題目保持難度不變，僅降低部分低分題目難度。最後學校采納了任課老師的建議。
“題庫本來就比高考要難，這時候還保持難度有什麼意義？”
“高考難度逐年提高，要是能壓中一道題，收獲頗豐啊。”
“年年壓題，也沒見誰能壓中過。”
最後一次模擬考試，中午，餐廳，張小台看到了慧紋今天一個人在吃飯。它也趕緊點了一份，快速吃了起來。慧紋先吃完，在門口的便利店挑了點東西，低頭慢慢地走著，張也快步趕了過來，但是快接近的時候卻放慢了腳步，自從寫信告白之後它就沒有勇氣主動和慧紋打招呼了，它明白自己肯定無法申請到振寧的實習生資格，它也明白，自己配不上它，周圍有那麼那麼多優秀的人，它以後肯定還會遇到更好的......此時路上隻有它們兩個，慧紋的腳步越來越慢，張小台卻隻是從它左邊遠遠繞過，低頭不語，走到了前麵，然後也慢慢地走回了教室。
它今天怎麼了？是我做了什麼事兒讓它誤會了？哦，可能是那件事，但我和韓同學就是普通朋友啊，看來它是真心喜歡我呢......看它因此那麼傷心，我竟然有些開心......
下午，回家的路上，張小台又遇到了慧紋，
“嗨”它們沒有多說話，隻是默默一起上了車
“哎呀，最後一次考試終於結束了，我們也是要畢業的人了”
“是啊，以後你想考都考不了了。”
“嗨～”
張小台不像以往健談，總是說一些班裏的趣事逗它開心，這一次，一路無話......
直到快到家的時候，慧紋打開了話匣：
“我考你一個腦筋及轉彎吧？”
“嗯，好啊”
“什麼老鼠有兩條腿？”
“袋鼠？”
“不對，一定要是是老鼠啊”
“那......鬆鼠？”
“鬆鼠也不是老鼠啊。再想想”
“那......袋鼠？”
“哎呀，都說了袋鼠不是了”
“哎，實在想不出來了”
“我告訴你吧，是米老鼠”
“啊！這樣啊，竟然是米老鼠”
“好，那我再問你一個問題”
“什麼鴨*子有兩條腿？”
“唐......哎，所有鴨*子都有兩條腿”
“哎呀，你沒上當，你好聰明，你是不是聽過這個問題？”
“呃，沒有啊......”
“也是，這可是一百多年前的腦筋極轉彎了。好，我到了，你慢走～”
“嗯，再見”
唉，它好像喜歡我，但為什麼每次分開的時候它都沒有半分失落呢......
唉，我想鼓勵它，但是它為什麼總是那麼悶悶不樂呢......
因為是臨時轉學，張小台需要回原校參加考試，考試前兩周回到了家，一個周末下午：
“媽，這裏有一張表要填寫，明天就要交”
“這得跟你爸爸說啊，我給他打電話”
“老張，你在哪兒鬼混呢？快回來，兒子這兒有一張表，你到單位填一下。”
半個小時後父親醉熏熏的回來了
“要填什麼表？”
“你趕快去給孩子辦一下，明天早晨就要交了”
“現在單位都沒人你讓我上哪兒去給他蓋章？你真是能找事兒”
“你小點兒聲音，你真是個畜生，你能不能好好說話”
“現在這個點兒，我去哪兒給它找人”
“你小點兒聲音吧”母親哭了起來，用拳頭狠狠砸這父親的後背
“沒事兒，要是不考試就不用交了......”小台聽到了他們的爭吵，平靜的說道
“哎呀，真是的，這個點兒誰接你電話呀，我去單位看看有沒有人”
父親抱怨著出去後，又將調查表原樣帶了回來。最後母親打了電話，進到臥室告訴小台事情已商量妥了，隻是它得晚走一會兒。張小台抬了一下頭，又繼續作題。它房間的門鎖壞了一直沒修，母親總可以隨便進來，有時毫無征兆。它又哭了，就像之前很多次它發脾氣時一樣。母親知道小台隻是心情不好，所以總是默默地承受著......
在它出門的時候，母親又對它說：“你一定會成功的。”
張小台隻是默默地走了，但它一直將這句話記在了心裏，盡管那聽上去更像是一聲夢的喪鐘。每一個潦倒的孩子身旁，總有一位落寞的母親。
7.失落的夏天
“人有選擇的自由，但一旦做出選擇，就要勇敢地承擔選擇的後果”
——語文老師
考試前一天
“老張，我今天加夜班，你早點回家給孩子做飯”
“行，知道了”
“小台，早飯給你做好了，午飯你自己熱一下，你再睡會兒吧，啊”
“恩”
張小台躺了一會兒，沒有睡意，起來吃了點飯。書也看不進去，心裏慌慌的，又懶懶的，看了一會兒電視，下午也不知都做了些什麼，晚上，5點，6點，7點，8點，父親一直沒回來。
8點20左右，父親打開了門，兩手提著一大堆東西。
“還不趕緊過來幫忙拿一下，就坐那兒看著”
張幫忙放下東西，接過一張一半已經被擠爛了的批薩。
“趕緊，趁熱，快吃吧”
張拿起來吃了兩口，放到了一邊
“唉，我都餓過勁兒了，不想吃了”
“不吃這個想吃啥？我在外麵忙了一天，跑那麼遠給你買東西，進門水也沒有喝一口，你就不知道說一句爸爸辛苦了？”
“你辛苦了，你好好歇著吧！”一整天的壓力終於還是爆發了出來，張小台站起來，穿上鞋就要出門。
“你去哪兒呢？這麼晚了”
“我去學校住，你好好休息吧”
張小台出了門，推出電動車。父親跟了出來。張小台隻是拚命地想要走，父親在後麵拚命的拉住它的車子。最後張小台還是走了，它在學校外麵的超市裏買了一瓶飲料和蛋糕。挑飲料的時候，它下意識的拿了一個綠色的瓶子。父親擔心它，也來學校看它，被張小台趕回家去了。一夜無話，張小台從未如此努力地放鬆下來想要早點睡著，但已經習慣了水床的它回家之後每晚都更加輾轉難眠。無數隻的綿羊，又想起來之前喝的是興奮性飲料，更加焦慮了，每次呼吸稍微沉下來，就會被外麵的各種聲音吵醒，風吹拂樹葉的聲音，卡車駛過馬路的隆隆聲......
“孩子，你昨晚怎麼不在家睡呢？和你爸爸吵架了？”
“沒事兒”
“孩子，放鬆點，好好考吧，你一定會成功的，你知不知道我前幾天做了個夢......”
“哎呀，你別說了，我先走了”
校園裏，去考場的小路兩旁，小樹的枝杈被全部砍去，全部塗上了營養液，以後再長出來的新枝就是四季常青了，學生每一天都可以蔭蔽在他們架起來的林蔭隧道下麵，路上的地磚也被挖了起來，要換上帶傳送功能的地麵，現在的路上，隻有軟軟的泥土，張小台小心翼翼噗噗地踩在上麵，看上去像最精致的手磨咖啡......
中午，家裏
“孩子，來，把這瓶藥喝了”
“哎呀，我不想喝”
“聽話，孩子，你就當是治病呢”
張小台接過藥瓶，抿了一口，發現這恰好是它半年前一個人住，發燒的時候自己喝的藥，它想起那天自己狠心地把一整瓶藥水灌進肚子裏，這麼辛辣刺鼻，當時自己卻並沒有覺得有多難喝，它突然默默地哭了......
“好了孩子，那就別喝了......”
晚上，一家三口坐在一起，它們很少這樣聊天，講了一些開心的事情，氛圍似乎變得融洽起來，然後又講了一些不開心的事情：
“唉，你媽昨天晚上怕打擾你睡覺，一晚上都沒回家，結果你反而不在家睡覺......”
“你今天中午好好的哭什麼？這麼沒出息，你就不能堅強一點？”
“嗯......沒什麼”
高考結束成績結束當天就被統計出來，但正式公布要在一個月以後，以便所有的學生都可以輕鬆地放個長假。高考後的學生們就像離了籠子的鳥兒，色彩斑斕地從校園的藩籬中飛出來，聚會，旅行，看電影，刷劇，音樂，舞蹈，還有樂高模型，一對對，一群群，天真爛漫地流淌在城市的燈紅酒綠。
但是大多數人的快樂，都是短暫的，在高考適齡人口（18到22歲）中，實際參加考試的人數占75%，其中83%至少參加2次，45%至少參加3次，21%至少參加4次，7%參加5次。每年能夠獲得前5000科技公司錄取的，隻占6.2%，被前500大學錄取的占47.9%，統稱5000/500錄取。今年所有參加高考的考生中，優化人種占5.9%，其中99.7%獲得前5000/500錄取，自然人考生中前5000公司錄取率隻有2.9%，前500大學錄取率為42.3%。
每年的夏天，對大多數人來說，注定是失望的，不同的是它們應對失望的方式。成績出來之後的張小台發現，自己的成績在家鄉的高中，竟然也排不進前100名......
“上個大學還上了這麼一個學校，去哈佛還差不多”
“唉，咱們不是這個這水平啊，咱們能不能再準備半年？走自主招生？大不了就明年再考”
張小台返回潼州中學一個月了，校園內，操場，圖書館，樓梯，課桌上刻的小字，處處都是去年的影子，隻是物是人非，新的同學，新的老師，但張小台的心裏，滿滿的裝的全是故人。午休的時候，學校的信息平台給它發出了一條培訓課程的廣告，列舉了去年學員的錄取結果：楊慧紋和韓鵬同學共同獲得楊振寧科技公司的實習生資格，並獲得全額獎學金。還有一張照片，它們兩個牽著手，笑得那麼開心......
整個下午，張小台都趴在桌子上，一道題也沒做，一句話也沒聽。終於熬到放學，它回到家裏，躺在沙發上，腦子裏的血管兒像是打著結兒，手眼四肢都疲累的狠，精神卻緊緊地吊著，躺也躺不安穩，渾身隻是通著電一般的熱，歪著頭，眼睛向著電視漠然地張著，像是心上的一道傷口，隻裏麵滿滿的哀怨汩汩地流著。
“孩子，你怎麼了？”
“我腿疼”
“來，我給你按一按”
“孩子......你有什麼話就說，啊”
“姑姑，我不想再考了”
......
“唉，這個孩子就是被寵壞了，你不知道它父親給它請老師，報各種班，前前後後給它花了多少錢，它到好，隻考了一次就不考了”
“那大學是什麼地方，什麼樣的孩子才上大學啊，一進去還不馬上就被帶壞了”
“它上的那大學也不是個什麼好大學”
“花那麼多錢，送到潼州去，聽說還在外麵租了房子，嬌生慣養成這個樣子”
“還不知道租了房子成天都在幹啥呢，要不成績怎麼降了那麼多”
“哎呀，你別胡說了”
大學宿舍裏，張小台在姑父寄來的包裹裏看到一封信：
小台，送你去學校之後，回來的路上，你姑姑和我吵了一架，她說我從來都沒有關心過你，不應該支持你去上大學。我真的很愧疚，沒有給過你更好的幫助。姑父也是從大學走過來的，我知道高考，大學，實習生，都不是人生的終點。你的路還很長，不要用別人的眼光去定義你的成功和幸福，幸福是你不斷發現自己，並實現自己的過程。人生中會遇到許多誘惑，要學會快速認清那些對自己職業發展無關，或者形成阻礙的事情，比如籃球，音樂，遊戲，文學藝術，也包括無法挽回的愛情，這些都不能當作一件正經事來做。你要找到和自己天賦重合最大的職業興趣，耐心深耕，但是絕對不能固執的認為自己隻要做喜歡的事情就可以了，重要的短板一定要快速補齊。要警惕社會輿論中頹喪和浮躁的情緒，主流意識並不總是正確的，而可能僅僅是反映了大眾共有的性格弱點，比如自私，懶惰，貪婪，虛榮，以扭曲的世界觀和自我意識，而不是以強力有效的行動維護自尊。小台，你是姑父看著長大的，我相信我們家的孩子都有遠大的理想和抱負。決定你人生的不是某一次考試分數，而是你從中能得到的曆練。你的努力家人全都看在眼裏，我們為你驕傲！小台，生活本就是由無數個微小的不確定的梯度下降或者上升組成的，你隻需要守住心中的目標，並不斷向前優化就行了。你的人生才剛剛開始，我相信它一定會很精彩！
當我們走過，
回首，
那已逝的歲月。
任思念繾綣柔情地徘徊在，
往日的留戀......
兒時的夢幻，
滿載著天真、爛漫。
童年的笑靨，
掛不上一絲無聊的反感。
夏日的陽光，
徜徉在，
那曾經簡陋的校園內，
少男少女的臉上。
深夜的孤燈下，
你我的背影，
苦讀著，
懵懵懂懂的夢想。
是否記得？
綠陰中走過
我們的身影，
那遲遲放不下的牽掛。
今天，
是否來得及，
揮手道別，
那些昨日的情愫和夢幻？
當我們走過，
回首，
那已逝的歲月。
任思念繾綣柔情地徘徊在，
往日的留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