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桃花源

陳述沒有想到在這麼偏僻的村子裏也有它的雕像，這次是用一個健壯的青年來表現的，他穿著古希臘式的長袍，弓著身子，右手托腮。雖然是石製的，但是布料和手臂上的肌肉表現得相當生動。差不多80年前的樣式吧，陳述心想，現在城市流行的樣式已經不那麼具體的了。雕像斜斜地陷入路旁的泥土中，底座上的銘文被擋住了。但是陳述知道那裏通常寫著什麼：

“社會總體越是複雜，社會個體越是簡單。“——w34wdqwe

簡直就是在聖索菲亞大教堂的中間擺了一尊如來佛祖。陳述心像，“你們為什麼會保存這麼一個雕像？“他問坐在一旁牆角小板凳上抽煙的老人，。

“50年前這裏有安置局的分部，這座雕像當時擺在他們的門口。”老人簡單地回答道。他幾天一早就看到這個年輕人從對麵的山上下來，他背著一個大包，穿著橙色的衝鋒衣，在綠色的樹林間十分顯眼。這個半山腰上的村子每年隻會迎來一個陌生人，那就是從城裏來的土地測量員。但是測量員要等到收稻子之後才會來，而且這個年輕人身後隻跟了一個馱著行李的四足搬運機器人，不像丈量官被一大群奇形怪狀的機器簇擁著。老人知道這可能是村子裏麵50年來的第一個陌生人。

“請問我可以在這裏住兩天嗎？我會付錢的。”陳述又問道。

“你想住就住吧，這房子空房間很多。”老人回答。

陳述把自己的背包卸在牆角，又命令搬運機器人停在牆角。搬運機器人蹲到了背包的傍邊，尾部那根沒有安裝工具的短小肢體一搖一擺，像是小狗在搖尾巴。陳述從背包裏抽出毛巾擦了擦自己滿頭的汗水，蹲到了老人旁邊。

“像我以前養的一隻狗。”老人用煙槍指了指那個機器人。“

“以前無聊的時候搞的姿態數據，模仿寵物狗的動態。“陳述回答他。然後是久久的沉默。太陽升得越來越高，陽光穿過樹葉的縫隙在路邊的雕像上灑下點點光斑，蟬鳴得刺耳。陳述知道在農閑時這樣的老農就會這樣抽著煙槍，枯坐一整天。

城裏那些人肯定沒有辦法想象這樣的生活，陳述心想，農時5點起床，在太陽下忙碌一整天，太陽落山後倒頭就睡。眼前的老人皮膚黝黑鬆弛，但是渾身肌肉結實。陳述知道他雖然看上去很老，但是實際年齡可能才50多歲。相同的年紀的城裏人看起來可以和自己一般大，而這個農民看起來已經可以做自己的爺爺了。

陳述打破了平靜，問出了他以往來到一個村子裏都會問的問題：“你們這裏還用錢嗎？“

“不，一百年來我們從來沒有用過。”

陳述就在老人家住下了，他開始走訪周圍的鄰裏，與他起初預想的一樣，這個偏僻的小山中村子是大部分都是當初運動的邊緣分子的後代，總的來說沒有談出什麼有價值的資料。但是陳述還是一絲不苟的記錄了下來。不比平原上的那些村子，這裏的人已經很少識字，陳述白天錄下他們的訪談，晚上整理這些訪談數據。村子裏沒有電，好在常常是晴天，他的太陽能電池支撐他完成工作。

他的搬運機器人很快和本地的狗打成了一片，村子裏的小孩也學著他摸這隻精致的自動機械的腦袋。孩子們好奇的打探著他和大人們的談話，是關於他們爺爺的爺爺那一代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