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一直到傅西凜離開之後，宋惜顏腦海中還回蕩著他說過的話。

　　他其實說的沒錯，她現在的情況的確不足以在養活自己跟宋燃城的前提下再養活一個孩子。

　　至於想留下這個孩子的想法，大概是出於本能。

　　在知道自己肚子裏麵有一條小生命的時候，宋惜顏就自然而然地在心裏建立了某種聯係。

　　她低著頭，看著自己平坦的腹部，內心有些悵然。

　　“對不起，跟你沒有緣分。”她輕聲說著。

　　門突然被人敲響，她抬起頭看過去，“進來。”

　　推門而入的是個年輕的女醫生，戴著黑框眼鏡，高挑瘦削，麵容清瘦，看上去有些清冷，但神情卻顯得平易近人。

　　“感覺好點了沒有？”

　　宋惜顏點了點頭。

　　這大概就是傅西凜說的那個醫生，“是要做檢查嗎？”

　　“嗯。”醫生走到陽台處，將窗簾拉開。

　　外麵的陽光照了進來，宋惜顏下意識地閉上眼睛。

　　屋子裏麵亮堂堂的，越發顯得她臉色蒼白。

　　醫生在她旁邊坐下，“我叫唐紙，你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

　　宋惜顏點了點頭，乖順的模樣讓唐紙有些詫異，但隨即又想通，“傅總應該已經跟你說過，待會你需要做一個流產手術，很簡單，你不用有太大的心理壓力。”

　　宋惜顏一下子就握緊了拳頭，指尖都有些泛白，但還是勉強地點了點頭。

　　“我知道。”

　　女人眼鏡下秋水般透徹的眼睛看著她，突然伸出手在她的手背上拍了拍，“沒關係，我知道這種事情對你來說一時之間很難接受，但現在科技發展得這麼快，興許以後你還是會有自己的孩子......”

　　她的話並沒有安撫到宋惜顏，反而讓她有些詫異地抬起頭，“......什麼叫做興許以後會有自己的孩子？”

　　唐紙頓了一下，“傅總沒有告訴你，你的身體不適合流產，以後可能不會有孩子嗎？”

　　......

　　宋惜顏覺得自己整個人都籠罩在陰影中。

　　外麵的陽光再燦爛，她的身體也感覺不到半點溫暖。

　　旁邊響起一陣沉穩的腳步聲，才把她從漩渦之中拉了出來。

　　她都沒有抬頭去看，就知道身邊站著的人是誰。

　　“你來了。”

　　她的聲音有些沙啞，看向傅西凜，“抱歉，我不是故意要打擾你們的。”

　　她給傅西凜打電話的時候，聽到那頭池傾雪嬌甜的抱怨聲，突然就感到恥辱。

　　她也不想一而再再而三地找上他，顯得她好像有多麼離不開他。

　　她隻是......

　　“醫生說如果打掉這個孩子，我以後很有可能沒有辦法再懷孕，這件事情你知道嗎？”

　　也許是已經憤怒到極點，她的聲音聽上去十分平靜。

　　“特意把我叫過來，就是為了這件事？”傅西凜的眉頭蹙起，隨意在沙發上坐下。

　　外麵的陽光照射進來。

　　他的五官在陰影之下越發立體深邃，這麼好看的一張臉，卻總是冷漠到讓人難以接近。

　　宋惜顏就這麼看著他，“你不覺得我應該有知情權嗎？”

　　“你現在知道了。”

　　“但那是別人告訴我的！如果唐醫生沒有多說那麼一句話，我現在也許就已經打掉了孩子......”

　　她的聲音越來越重，終於染上一絲怒氣，“我這輩子都有可能沒辦法再懷孕。”

　　麵前的男人依然毫無波瀾地看著她，“所以呢？”

　　宋惜顏深吸一口氣，身形微顫。

　　她想到過傅西凜壓根不會在意，但是沒想到他的態度會這麼漠然。

　　就算是養條狗，這麼久了，也該有一點感情吧？

　　她的眼睛突然紅了一片，“你放過我吧......”

　　宋惜顏顫抖著聲音說：“就算是我求你的，我原本已經打算同意流掉這個孩子，但醫生說我這輩子可能都沒法再懷孕......我很感謝你給我出的那筆錢能讓小燃繼續治療，那筆錢我以後也可以慢慢還給你......”

　　“既然你這麼不想讓我懷孕，當初為什麼要跟我結婚？這個孩子也許是我這輩子可以擁有的唯一的孩子了......”

　　以她現在的處境，她壓根就沒有精力去質問傅西凜為什麼將她卷入他跟另外一個女人之間的感情拉扯中。

　　當他們兩個和好的時候，又輕飄飄地讓她出局，甚至都不用將前因後果告訴她。

　　“你拿我當工具去跟池傾雪賭氣的時候有經過我的同意嗎？你甚至都沒有跟我解釋一句......”

　　這些話不說還好，一說宋惜顏便隻覺得鋪天蓋地的可笑和委屈，“你不用覺得我非要生下這個孩子是為了要勒索你什麼，你放心，離婚證一到手，我絕對離你遠遠的，再也不會出現在你麵前，也不會去打擾你跟池傾雪兩個人。”

　　如果一開始知道傅西凜娶她，隻是因為這個目的，她絕對不會同意。

　　更加不會在兩個人的日常相處中，因為他那些不經意的溫柔和照顧而愛上他......

　　傅西凜的視線落在她臉上，始終沒有任何反應。

　　片刻之後，才語氣莫測地吐出兩個字，“哭了？”

　　他看著宋惜顏的臉。

　　那張自從他提了離婚之後就努力克製，在他麵前麵無表情的臉，終於開始有了不一樣的情緒。

　　她又一次在他麵前哭了。

　　她的眼睛紅著，鼻尖也是紅的。

　　傅西凜很少看到宋惜顏哭，當然某些特定的時刻不算。

　　她流淚的樣子其實很讓人動容。

　　宋惜顏吸了吸鼻子，不願意去看男人的眼睛。

　　指甲深深陷進肉裏，在她快要將自己的掌心掐出血來之前，男人忽然起身走到她麵前。

　　他抬起手，揉了揉她的腦袋，“你還挺有辦法。”

　　低沉的一句話從頭頂上傳來，宋惜顏沒明白他的意思，抬起頭去看他。

　　淚水還在眼眶裏打轉，她的眼睛紅彤彤的，看上去倔強又脆弱。

　　“哭得這麼可憐。”傅西凜忽然俯身下去，抬起她的下巴，看著她眼角的那顆淚，聲音緩緩沉了下來，“你覺得這套對我有用嗎？”

　　宋惜顏不說話，有些緊張地盯著他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