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沈雲錦現在也並不在意這件事情,她現在滿心想著嫁到睿王府,當上世子妃,至於祖母,她到時候回來好生認錯,祖母愛惜孫女,眾所周知,定沒有什麼大問題。
鞭炮聲響起,孟祁離在眾人的簇擁下進了鎮國公府。
沈卿姒擁著狐裘大氅立於廊下,看著孟祁離執雁而入,揖讓升堂,再拜奠雁,敬茶後陰沉著臉牽著新娘子出了正廳,往鎮國公府門外走。
她嘴角淺淺勾起,對身後留霜道:“走吧!”
整個鎮國公府都是鬧哄哄的一派喜氣,孟祁離一臉的不情願,但是礙於睿王府的聲譽,不得不強扯著笑容,手握牽紅對往來向他恭喜的賓客回禮,餘光撇到回廊轉角轉瞬而逝的纖細身影,他腳步一頓,愣了片刻。
他一直想要娶的人是沈卿姒而不是沈雲錦,想到曾經她隨鎮國公出征的時候,他也親自去送過她。
他猶記得,那時候的沈卿姒還沒長開的眉眼,如入畫的丹青水墨,驚豔萬方,一身戰衣鎧甲,手握腰間佩劍的颯爽英姿,曆曆在目。
少年心中難掩歡喜,在她出征前承諾道:“願卿平安歸,勿忘等卿人,待卿返歸時,為卿執雁禮。”
可是最終她給他的,卻是一封“退婚書。”
而他也執雁登門,求娶的卻不是她。
“恭喜世子殿下,取得良人歸。”
旁人恭賀的聲音傳來,孟祁離收回神思,回之以禮,帶著沈雲錦踏出鎮國公府的門檻。
聽到沈雲錦上花轎的鞭炮聲,沈卿姒腳下步子一頓,朝鎮國公府正門的方向望去。
“姑娘,青鳶回來了。”
清輝院的灑掃丫鬟小跑至沈卿姒麵前,福身一禮道。
沈卿姒頷首,從留霜手裏接過手爐,“回吧。”
孟祁離和沈雲錦做的醃臢事情得以傳遍整個潁都,青鳶功不可沒。
沈雲錦現在的心情應當與自己上一世出嫁時的心情是一樣的吧,以為自己嫁到睿王府後從此就是康莊大道,實則卻是萬丈深淵。
上一世沈雲錦就是在自己與孟祁離成親之後就將那晚的真相告訴了孟祁離,所以自己從嫁過去到死,都沒有過過一天舒坦日子。
這一世,她便要讓她重走自己上一世走過的路。
她沿走廊轉過彎,迎麵險些撞到身穿玄色華服,身披黑狐大氅的男子。
手爐滾落至廊外,幸虧對方眼疾手快扶住沈卿姒。
她抬頭,正對上一雙熠熠有神的眸子,目光分明柔和且平靜,卻似能看透人心,洞悉一切般的深邃,說不清的高深莫測。
沈卿姒望著麵前少年氣依舊,卻少了幾分風流的謝辭遊,心跳不由加快。
如此一個少年,若不是因為自己,定能成為一代梟雄吧。
上一世,他本就羽翼未豐,尚在養精蓄銳之時,卻不料還不等他大展宏圖,挾天子以令諸侯,人生就草草收場。
這一世,隻要他沒有死在那個下著暴風雪的早晨,以後的人生,便也就改寫了。
想到這裏,沈卿姒亦是忍不住地鬆了一口氣。
北風卷著雪花吹入廊內,沈卿姒手背一涼,忙向後退了一步,福了福身,“多謝公子。”
謝辭遊挺鼻薄唇,眼輪高闊,身上最為明顯的便是他的桀驁少年氣。
風流小公子的稱呼從來都不是空穴來風,單單是那雙桃花眼微微漾起一絲漣漪,就足以讓無數女子為之傾倒。
他收回剛才扶過沈卿姒的手,指腹之間下意識地摩挲了一下,聲線清朗,帶著戲謔,微微偏過頭望著他,笑道:“怎麼,這是投懷送抱來了?”
跟在謝辭遊身後的長隨,已經撿起了沈卿姒掉落的手爐,進退得宜,遞到留霜手中,留霜忙福身道謝。
沈卿姒狠狠的瞪了一眼謝辭遊,用眼神示意他不要過分,也不搭話,而是直接繞過身形清雋高大的謝辭遊,往內院走去。
謝辭遊望著沈卿姒匆匆而去的背影,臉上笑意並未散去,腦海裏浮現出八年前,她一身烈烈紅妝,快馬直衝東遼敵營,救自己於危難之際的場景。
那時剛滿十歲的他代替皇上在東遼為質,沈家軍攻入東遼,東遼割地求和,卻要用他的人頭祭奠戰死的士兵,被破陣而來的沈卿姒所救。
而沈卿姒,剛滿八歲。
她許是早就忘了,可是他卻記得真切,隻是她早已心有所屬,君子不奪人所愛,不強迫於人。
胤都百姓皆知他風流桀驁,放浪形骸,沈雲錦也正是想借自己去毀了沈卿姒的名聲。
那晚小寒匆匆找到自己,說沈卿姒邀她前去,本來就覺蹊蹺,剛進屋便發現屋裏點了香,想轉身離開發現房門已鎖,深感周身燥熱無力,加之沈卿姒備受煎熬,才有了那一夜荒唐。
“謝小少爺,你怎麼還在這裏?”
不遠處突然有人喊他,他收回目光,眸色愈發明亮澄澈,抬步循著聲音去了。
沈卿姒剛回清輝院,就看到等在門口的青鳶,走上前,屏退了多餘的人,領著青鳶進了內屋,扶著桌子坐下。
“你先喝口熱茶再說。”
青鳶接過留霜遞過來的熱茶,喝了一口,開口道:“姑娘,那個乞丐已經安頓好了。”
沈卿姒嗯了一聲,“我知道了,一定要看好了,不可以出半點岔子。”
“屬下明白,另外還有一事。”
“什麼事?”
青鳶抬頭看了沈卿姒一眼,繼續道:“屬下回來的時候看到二姑娘院兒裏的小廝鬼鬼祟祟滴在跟灑掃丫頭打聽你和謝公子的事情。”
“謝辭遊?”
沈卿姒問了一句,就聽得青鳶點頭說是,“謝公子之前來過清輝院,屬下怕二姑娘在這件事情做文章。”
“她現在自身難保,先不急。”
沈卿姒說完,讓青鳶先回去休息。
這邊沈雲錦剛從花轎上下來,就聽得周遭百姓對著自己指指點點。
“做了這等醃臢的事情竟然還好意思嫁過來,當真是給鎮國公府蒙羞啊。”
“是啊,對自己長姐的心上人都要插足,簡直就是鎮國府公府的恥辱。”
“唉,當真是為了身份地位臉麵都不要了。”
聽著背後百姓你一言我一句,沈雲錦抓著陪嫁丫鬟的手愈發用力,若不是蓋頭擋住了她現在鐵青的臉色,定然又要被人當做話柄指責一番。
孟祁離從剛才去娶親的時候就憋了一肚子的火,如今到了自己家門口,仍舊被指指點點的,便是連敷衍都不願意敷衍了。
瞪著沈雲錦,猛地甩開她的手,冷喝道:“還愣著幹什麼,嫌丟人丟得還不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