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寒雨連江夜入吳，平明送客楚山孤。洛陽親友如相問，一片冰心在玉壺......”

　　“早年先生買下的院子，偶爾來幾次。門邊這字兒，是先生親自刻上去的。先生在京城宅院很多，獨愛此處。能送給姑娘，可見姑娘深得先生之心。”

　　傍晚，馬車往冰心居去。

　　元福口中的先生，也在馬車上。

　　以至於，這話讓楚辭感到有些難為情，隻好轉身連連道謝，“多謝......先生成全，不知先生如何稱呼？來日道謝，也好找您。”

　　“......就叫，先生吧。”

　　男人遲疑了一瞬，答。

　　頓了頓，又道，“你也不必尋我，你開的藥，藥效甚好。吃完了，我自會來。”

　　“好。”

　　楚辭知道人家不想說，便也不多問，又想著自己遭逢大難，若非萍水相逢這人，竟連個落腳的地方都沒有，不由心如刀絞。

　　一低頭，眼淚又落了下來。

　　先生見狀凝眉，遲疑抬手，輕輕攏了她後背拍了拍，又道，“獨居多有不便......往後，叫銀衣、影月、麒麟、墨禦四人跟著你。此四人，雖是我侍從，但往後，便奉你為主。”

　　溫厚的手掌，敦切的關懷，聽得楚辭心頭酸澀難當，又想著自己往後孤單無依，便也沒矯情，應了，“那往後先生若有傷病，楚辭......義不容辭。”

　　“嗯。”

　　男人收了手，點頭。

　　馬車裏沉默了一會兒。

　　他突然襲擊，“你......那麼喜歡蕭燁？”

　　“......”楚辭低頭，不敢說喜歡，眼淚先掉了下來。

　　一廂情願，僅此而已。

　　爹娘都如此待她，她那可憐的一點兒自信，已經全數被擊碎。

　　不了。

　　那樣的自信，她往後都不會再有了。

　　她搖搖頭。

　　男人頓了頓，又問，“你和玄醫穀什麼關係？”

　　楚辭一愣，抬頭，“平襄侯府就是玄醫穀後代，這麼算起來，我......也算是玄醫穀的後代吧？”

　　男人聞言，卻搖了搖頭，“平襄侯的醫術，不配。”

　　短短兩個字，仿佛一下子把平襄侯府打入了塵埃，語氣不算囂張，甚至是很平和。

　　可就是給人一種，他說什麼，就是什麼的感覺。

　　楚辭愕然，心道，這人怎麼翻臉不認人？

　　她才救了他。

　　說著眼淚又差點落下來，蒼天讓她遇到的，這都是些什麼人？

　　誰知，他又道，“倒是你，醫術不錯。”

　　楚辭：“......”

　　想說什麼，看向他，卻發現他已經陷入了沉思，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到了岔路口，他道，“讓元福帶你去吧，我還有些事情。改日再見。”

　　“好！”

　　楚辭點頭，下車和元福走路過去。

　　“傷口疼嗎？”元福問，“前頭很快要到了，你堅持一下。”

　　“吃了藥，已經......好多了。”楚辭搖頭，昨夜打的86號生命藥水藥效可以持續三天，剛剛在侯府外麵受的傷，已經好了。

　　除了身上血跡斑斑，倒也無礙。

　　元福有些心疼地看著她，道，“我們家先生人很好的，你有事情......可以告訴侍衛找他。”說著，招呼身後四人，“你們過來，見過你們主子。”

　　楚辭停下來，朝幾人露出禮貌的微笑。

　　“銀衣/影月/麒麟/墨禦拜見主子！”四人上前，整齊劃一。

　　銀衣和影月都是姑娘。

　　但和一般的姑娘家相比，身上多了幾分淩厲和內斂，似乎不是很愛說話。

　　墨禦和麒麟是兩個男侍衛，一眼看上去就是練武的，高大挺拔，看著很有安全感。

　　楚辭朝著他們笑，“往後請多關照，我會努力賺錢，爭取早日給你們發月銀。”

　　元福笑著道，“月銀的事情，姑娘不必操心了。先生那邊，自然會給他們發。”

　　“先生的是先生的，我的是我的。”楚辭眼眶又有些紅，“如今我......無家可歸，各位便是我最重要的人了。”

　　四人聽得有些心酸。

　　銀衣安慰她說，“我們四人，往後便和主子，是一體的了。”

　　雖然是才見麵的陌生人，還是讓如今這境況的楚辭感覺到了一些溫暖。

　　她深吸了一口氣。

　　盡量把心酸壓下去。

　　元福把房契遞給她，“這個姑娘收好，冰心居，往後就是姑娘獨有了。和先生也沒關係。”

　　“也好，往後我把錢還給他。”

　　楚辭道。

　　元福笑了笑，沒多說。

　　楚辭正要問什麼，結果一抬頭，冷不丁看到一對熟悉的身影，登時僵在了當場。

　　對麵珍寶閣的門口，蕭燁擁著楚寧，兩人正低低的說著什麼，看上去郎情妾意好不膩味。

　　也不知道楚寧說了句什麼，蕭燁朝著她笑了一下。

　　那眼神一片寵溺，完全看不出來絲毫的難過，就好像昨天她慘死那件事情壓根沒有發生過一樣，給她一種時空錯位一般的感覺。

　　怎麼這樣？

　　楚辭一僵。

　　幾乎本能的，就走了過去。

　　正要喊蕭燁，結果卻見蕭燁轉身，抱住了楚寧。大庭廣眾之下，他竟然一低頭，在楚寧額頭親了一下。

　　“嚶嚀，王爺你別，這麼多人看著呢！”

　　楚寧紅著臉，嬌嗔了一句。

　　男人捏了捏她的鼻子，“本王就要所有人都看到，你才是本王最愛的女人！”

　　什麼？

　　楚辭心頭好像被刺了一刀，一下子僵在原地。

　　他剛剛說什麼？

　　楚寧才是他最愛的女人，那她呢？

　　她又是誰？

　　之前那些甜言蜜語，全都是騙她的嗎？

　　可是為什麼？

　　為什麼啊！

　　她做錯了什麼，他要這麼對她？

　　而就是一恍神的瞬間，蕭燁鬆開楚寧進了珍寶閣。

　　而楚寧朝著她走了過來，臉上嬌羞收斂，隻剩下寒意與憤怒，直截了當道，“多少錢，可以讓你滾出京城？”

　　才嫁過去不到一天，她的臉上，就帶上了一種獨屬於逍王妃的傲慢和居高臨下。

　　就仿佛，楚辭隻是她腳下一隻螞蟻一樣。

　　是啊，逍王是皇上最喜歡的皇子，五歲封王賜逍王府，手握重兵得天獨厚，就是逍王府一條狗，都能在京城橫著走，何況是逍王妃了！

　　楚辭心頭竄起一道諷刺，直勾勾盯著楚寧，恨意與怒意湧上眼眶，嗓子都啞了，“楚寧，這不是你家！”

　　恨！

　　無與倫比的恨！

　　曾經有多寵愛這個妹妹，如今她就有多想要她死！

　　她盯著楚寧的眼神，像是兩把刀子一樣。

　　這眼神，刺得楚寧有些心虛發怵，但又一想楚辭已經被毀屍滅跡，又冷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