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蕪凰蕪凰
晨曉晨

第19章

“阿彌陀佛。”心一閉目,罷了罷了,也許這真是她唯一的重生之路吧。他隻當是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而如今,他更是抱著送佛送到西的念頭,索性幫她到底吧。

他睜眸:“你這個年紀才學武,即便再勤學苦練,也不會大成了。十七是徐府最好的女暗衛,她能護得你周全。別練了。”

蕪歌彎腰撿起地上的鞭子,折了起來。她垂眸,長長的睫掩著,瞧不分明情緒:“嗯,不練了。你說的對,我再是苦練,卻還是敵不過你一招,無謂浪費時間。”

心一竟有些無言以對,早知如此,他便該早些出手卸了她的鞭子的。

蕪歌抬眸,折轉了話鋒:“隻是,求人不如求己。往後,我的生死絕不會再指望在一個暗衛身上。”

心一老生常談地試圖紓解她的心結:“我知,做實了秋嬋的身份,對你打擊很大,可並非人人都不可靠。你不必——”

“你錯了,心一。早在金閣寺,我就想通了,秋嬋是那個人安插的眼線,那個人能利用她布下金閣寺的陷阱。我為何不能利用她來傳遞假消息?”蕪歌竭力地輕嘲一笑,卻明顯帶著強撐的意味,“虧得是有她,否則更沒人信徐芷歌已死的事實。這個人證,用得值當。”

心一禁不住悲憫地看著她。

“別這麼看著我。更不必同情我。”蕪歌有些動氣地移開眸,看向那堆被鞭子砍得零碎的竹叢,”她微微抬起下巴,綻起一絲笑來,“我是個頂自私的人。這條路是我自己選的,並非——”

她止住話,移眸看向他,笑容愈甚,無比篤定的語氣:“並非父親放棄我,哪怕為了娘,他也不可能放棄我。是我想脫胎換骨重新開始。北方戰事已起,明日,我們就出發去滑台。”

心一反對:“你傷未痊愈,還不宜長途奔波。更何況,兵荒馬亂——”

“你不是憂心傷兵和難民無人救治嗎?去了邊境,你可以救很多人。而我,”蕪歌又笑了,自從離開了建康,她的笑容就越來越多,越來越燦爛,隻是看著心一眼裏,這越來越豔麗明媚的笑容卻是空洞悲涼的。

她分明是笑語盈盈,心一卻仿佛聽到了她心碎的聲音,“這是結識拓跋燾的絕好機會。你我各得其所,豈不是很好?”

心一明知是徒勞,卻還是苦口婆心地勸著:“這真是你想要的嗎?到了魏國,以我妹妹的身份,足夠保你一生安好。何苦鑽營這些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東西?” 

蕪歌的麵色,雖已恢複了血色,卻還是蒼白的,較之從前莫名地添了一種楚楚可憐卻又孤清冷傲的美。尤其是她當下這樣解嘲的笑容,莫名地惹得心一悲憫不已:“我本是該死之人。我的命,是母親換來的。這條命,已不再屬於我了。我如今隻為徐家和潘家而活。”

她吸了口氣,還在笑,清潤的眸子卻染了潮意:“是我遇人不淑,引狼入室,才連累兩個家族落入今日這般尷尬的境地。”她張了張唇,又咽了咽,才吐出那個名字來,“劉義隆,”她的笑到底撐不住,褪了去,“不同於少帝。父親樹敵太多,羈絆太多,未必鬥得過他。父親若是敗了,恐怕是滅門之災。”

攥著鞭子的手,無意識地緊了緊,蕪歌綻出一絲笑來:“心一,你要幫我。我此去魏國,是要給徐府上百條性命留條後路。你幫我,便是救了全府的人。”

心一接不上話來,隻習慣性地雙手合十,低喃道:“阿彌陀佛。”

“你這阿彌陀佛的習慣,得改改了。否則,明天上路,哪怕是喬裝易容,也很容易穿幫的。”蕪歌定睛看向心一,從頭到腳地打量起來。心一早被她逼著換下了僧袍,改著了一身青白長衫,頭頂已冒出指餘長的短發,看起來毛茸茸的,配上他唇紅齒白的清雋麵容,竟有一種像極了黑凰的感覺。

想到新近收養的寵物,蕪歌的心柔軟了不少,唇角放鬆出一縷細微的笑意來。“黑凰。”她輕喚。

“喵嗚。”一聲撒嬌的貓叫,伴隨著竹葉的沙沙聲,一團黑絨絨的毛球跳進了蕪歌懷裏。

蕪歌習慣性地撫了撫貓兒的腦袋,隻眼睛依舊盯著心一。

心一被她看得渾身不自在,耳根子都漲紅了:“貧——僧哪裏不妥嗎?”

蕪歌蹙了眉:“你就不能暫時忘了自己是個和尚?好好裝一裝我哥哥?” 

心一為難地蹙眉。

“總之你記住,明天起,貧僧和嗬彌陀佛千萬別說了。還有,別叫我施主了,我是你妹妹阿蕪。啟程後,我會做男裝打扮,你便叫我阿五,若有人問起就說是排行第五的意思。”蕪歌一口氣囑咐完,便摟著黑凰離去,獨留心一無奈地立在原地。

許久,心一才反應過來,他幾時答應她明日啟程了啊?

哎——心一覺得,這個女子一定是佛主派到他身邊,助他修行的磨難......

翌日清晨,蕪歌和心一便啟程前往滑台。她原本落腳的地方,就是靠近北境的荒蕪之地。當天的黃昏,兩人已抵達滑台最大的客棧“遠方客”。

十七不僅是徐府最好的女暗衛,也是易容高手。蕪歌易容成了一臉菜色的病癆子,心一則易容成了一個駝背老漢。兩人假裝是一對千裏尋醫的父子。

名醫彭千手舊年被司空大人“請”到府上救治愛女,解毒未成,被司空大人遷怒,九死一生才逃出建康,便連臨城也不敢待了,舉家遷往北境隱居。這在大宋幾乎是家喻戶曉的“秘密”。開春以來,前往滑台尋醫的人絡繹不絕。隻是,並沒誰找到過彭千手。

因此,哪怕戰事在即,滑台有些人心惶惶,卻也沒人注意到蕪歌和心一有異。原本一切都很順遂,心一和蕪歌在客棧安頓下來。

可兩人在樓下大堂用晚膳時,卻冤家路窄地遇到了——

當蕪歌見到那片在夢魘裏無數次出現過的銀麵具時,筷子竟從手中驚落。

咯噔一聲輕響,足以驚動警惕性絕高的殺手。狼子夜聞聲,銳利的目光直直殺了過來。

“咳咳——”蕪歌捂著嘴一頓狂咳,心一的藥果然管用,那沙啞病態的嗓音惹得鄰近飯桌的食客一陣嫌棄。

心一連忙補救,一邊撫著“兒子”的背,為他順氣,一邊忙不迭地對著食客們道歉:“對不住,對不住,各位放心,小兒雖然病重,可這病並不傳染,不傳染。”

食客們依舊是嫌棄,七嘴八舌地嚷嚷。

“有病就回家治病,出來害人可不行!”

“惡不惡心?還讓不讓人吃飯!”

“掌櫃的,你們是怎麼做生意的?怎麼什麼人都放出來吃飯呢?”

掌櫃地連忙過來賠罪,又為難地對著父子倆作揖。

心一便順勢攙起“兒子”:“阿五,我們還是上樓用飯吧。”他轉對掌櫃,“勞煩掌櫃的,吩咐小二幫忙把飯菜端上摟去。”

“好好。”掌櫃的得救般應承。

心一攙著弓腰縮作一團的兒子,走向樓梯。

“慢——”狼子夜火眼金睛地打量著父子倆。不知為何,他覺得那個一臉菜色,病入膏肓的年輕人,有種說不出的詭異的熟悉感。他緩緩走了過去。

蕪歌捂著嘴,窩在“父親”懷裏,心底有些發虛和慌亂。如今狼子夜早不是人人喊殺的賊子了,他已搖身一變成了皇帝的親兵,說不準此次來滑台就是奉了聖旨,隨便一件信物就能差遣衙門。

而她如今見不得人,哪怕有十七在暗中保護著,也決計不是狼子夜的對手。難道她還沒去到魏國,竟就被識破了?

狼子夜越走越近,越近便越覺得那隻小巧玲瓏的耳朵,尤其是那粉嫩嫩的耳垂很像那個人。他曾好多次湊近那隻玲瓏的耳朵,哈著氣對她說話。

不知為何,他的心跳隨著腳步跳得越來越狂亂,嗓子眼似堵住了什麼,不上不下的,讓他竟是忐忑到近乎害怕。

就在他逼近那個人時,“喵嗚”一團毛茸茸黑球從飯桌底下躥了上來,直撲了過去。狼子夜下意識地出拳砸向黑球。

“黑凰!”

一聲粗嘎的嘶聲呼喚,近乎撕裂了狼子夜的耳膜,他見到那個病入膏肓的年輕人竟撲身去護那團黑球。這一眼,他瞧分明了,那是一隻黑貓。也不知為何,他嗖地住了手,掌風堪堪擦過那粉嫩的耳垂。

“黑凰!”“阿五!”父子倆同時嘶聲,一個撲身抱住了那隻黑貓護在懷裏,一個展開雙臂老鷹護小雞般護著懷翼下的一人一貓。

狼子夜下意識地退了一步,直直盯著這對父子。他真是昏了頭了,才會誤認這個快病死的少年是那個女子。

那個女子,最怕貓。尤其是黑貓。

“貓的眼睛,綠油油的,尤其是晚上還冒著綠光,咦——看一眼,雞皮疙瘩都起來了。”那個女子抱著雙臂,搓著胳膊,一雙黑亮的大眼睛撲閃撲閃的樣子,還曆曆在目。

狼子夜看著病癆少年摟著那隻黑貓,愛憐地撫著。他驀地收回視線,心裏更湧起一絲罪惡的衝動。他真想抽出袖中的匕首,割下那隻耳朵來。

這個病癆子有何資格擁有跟她相似的耳朵?這世上,除了那個女子,誰都不配擁有那樣粉嫩玲瓏的耳朵。

狼子夜因著心底冒出的這個念頭,懊惱不已。他狠狠瞪了那對父子一眼,轉身便走。

大堂角落,一個絡腮胡遮住半張臉,瞧不出年紀的男子,緊盯著病癆少年上樓的背影,偏頭對隨從的老者低聲道:“去,查查這對父子。”

“是。”隨從老者滿臉憂慮道,“主上,方才那個戴銀麵具的便是狼人穀少主狼子夜,如今已投靠了劉義隆。他此來,恐怕是不簡單。滑台不宜久留,不如——”

絡腮胡不以為意地撚起一顆毛豆扔嘴裏,輕笑道:“這頭狼崽此來怕也是來找徐湛之的,正好給我們開路。”

老者的眸子亮了亮:“妙!隻要跟著這頭狼,就能知道徐湛之和劉義隆是不是生了間隙。”

絡腮胡繼續吊兒郎當地嚼著毛豆,“徐湛之是不會為了個掛名妹妹,跟劉義隆徹底鬧翻的。陽奉陰違討價還價倒是極有可能。這也足夠了。吩咐下去,明日一早就啟程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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