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馬老二三兄弟到家，原本家裏快斷炊，終於見到糧食，馬家上下均鬆了一口氣。手中有糧，心中也就有了底氣，起碼短時間裏是不至於餓死了。

晚間灶台間做飯，房間裏多了歡聲笑語。

唯有馬二媳婦瞥見馬大嫂給馬老婆子下的麵疙瘩湯，那眼神就甩刀子的沒有正常過，白眼陣陣的快要飛到天上去，卻又不敢出言進行製止。她昨日出言，已得罪了大半個馬家人，今日如若再鬧，便是討不到好了。

“長貴兄弟在家嗎？”

裏長提著一隻藍子在外頭敲門。

馬老五將人請進來，馬長貴引裏長在廊下坐。

裏長十分歉意的對馬長貴賠禮，“這是給孩子拿的幾個雞蛋，長貴，你請收好。”

馬長貴不願意收，誰知道他前麵拿了，那裏長家的婆娘會不會後麵來討要？

他連連擺手，“不用不用，我家小九還小，裏長你把雞蛋收回去。”

“長貴，外道了啊！我這雞蛋拿出手了，就沒有再拿回去的道理。再說，我是給孩子的又不是給你的，你說這話就是瞧不起我了。”

裏長一個大帽子扣下來，不收就是得罪人，馬長貴便老實收了不敢再推拒。

其實裏長這次來是為白日裏田氏做的事賠禮道歉來的，但他礙著麵子沒好意思說出口。

裏長今日到家晚，聽到田氏邀功炫耀的拿出從馬家討要回去的銀錢，才知她居然背著他來找馬家要債了。

來之前，裏長怒發衝冠將田氏給狠狠訓斥了一頓，他難得的發了一通真火，翻櫃子拿了五隻雞蛋，田氏一聲不敢吱。

馬家對裏長的來意心知肚明，隻這事已然過去了，況且不管田氏做了什麼，裏長是對馬家有恩的，能揭過去就揭過去，再捅出來隻會傷了和氣。

裏長坐坐提著空籃子走了，馬家也當之前的不愉快沒發生過。

日子一天天的過，春意濃深，穀種下地發芽萌青，一眨眼已至小九滿月日。

身穿大紅肚兜的奶胖娃娃，一大早被拾掇幹淨漂亮，放在床榻上經受一波波圍著觀賞。

先是四個侄子，天剛亮眼睛還沒睜明白，就一串的跑了過來。

大侄子馬祥和三侄子馬瑞，是長房馬老大家的。

兩兄弟都隨馬老大開蒙習三字文，少小年紀已表現出了其他小孩兒的不同，尤其是大侄子馬祥，沉穩持重，已兼具幾分馬家長孫的氣度。

大娃和二娃是二房馬老二家的孩子，也是小九的二侄子和四侄子，因著馬二媳婦信奉賤名好養活，馬長貴就未給兩個孫子取大名。

“姑姑，姑姑我們陪你來玩了！”二娃抱著兩隻小手，疊放在床沿，最喜歡把下巴擱在上頭，骨碌著兩隻黑眼珠，巴巴望著馬小九。

“姑姑今日穿的花衣裳真好看，好想帶姑姑出去玩。”

大娃比較調皮搗蛋，但他在小九麵前還算靜得住，問為什麼，就是他姑姑好看，不想惹姑姑掉金豆子。

馬瑞和大娃年歲相當，別看在馬老大麵前老老實實的，私底下也是個小搗蛋。

他悄悄摸著小九的腳丫，一下一下，軟軟肉肉的比玩具還要好玩。馬祥拍了一下他的手，“不準捏姑姑的腳，你把姑姑捏疼了，爹會打你。”

“我很輕的，你看，姑姑在笑。她喜歡我捏她！”

馬祥一看，床上的漂亮娃娃舉著一隻小腳，是真的笑得咧開了嘴。

二娃往上墊了墊腳，連忙嘗試性的摸了摸姑姑的小腳丫。像是驗證什麼神奇的一幕，驚喜叫喊：“姑姑真的笑了。”

大娃不由分說，“我也試試，我也試試。”

幾個小娃，你捏捏摸摸，我碰碰戳戳，床上的奶胖娃“咯咯”笑，床邊的幾個“嘎嘎”笑，各說各的語言，卻也熱鬧得很。

“你們洗臉了沒就來看小姑姑？”馬老婆子終於洗了個舒服的澡，見到屋裏的一群調皮小豆丁，心情極好的同他們玩笑。“沒洗手的，不準摸小姑姑。”

四個男娃娃把手伸出來，張大了五指給馬老婆子看。

馬祥：“我洗了！”

大娃：“我也洗了！”

馬瑞：“我洗了三遍呢！”

二娃：“奶奶你看，我洗得最幹淨了。”

馬老婆子一個一個看過去，驚訝又歡喜地道：“哎呀呀，大家都洗手手了，奶奶聞聞香不香？”

然後拿起一個親一口。“真香！不愧是奶奶的孫寶，都做得又聽話又好。”

小豆丁們嘻嘻笑，馬瑞指著小九。

“姑姑最香，奶奶沒有親姑姑！”

馬老婆子樂嗬的不行，連忙把小九也撈過來親手手。

小九癢得“咯咯”笑，四個侄兒也看樂的樂得拍巴掌。

侄子輩的離開，馬老婆子出去端吃的，馬老三偷偷打著簾子溜進來。他伸出手，發現手上的水漬沒幹，忙把手在背後的衣裳上揩了揩。

壞蛋三哥，居然想用他漚肥的手碰她。小九皺著鼻子，聞到湊近的手上，飄來一股難聞的惡臭味。

她揮起小拳拳，“啪”一下打在馬老三的手背上。

誰準你碰我，你不準碰我！

小九“嗷嗚嗷嗚”嘴裏凶氣十足的咆哮。

馬老三笑了起來，看來小妹特別喜歡他，還想跟他玩呢。不過，“三哥身上臟，下回洗幹淨了再抱你。”

他在懷裏掏了掏，摸出一隻朱紅色的寶浪鼓。

“小妹真好看！”

小九歪過腦袋，看著旁邊的新撥浪鼓。好像三哥也不壞，他是真的改好了吧？

簾子又一動，馬老四和馬老五一同進來。兩人見到不該出現在這裏的馬老三，同時變化了表情。

“三哥，誰準許你過來的？”馬老五看一瞬間豎起堤防的倒刺。

馬老四也冷麵相向，

“你再不走，我就跟爹去告狀，說你又偷懶不幹活。”

“別別別！”馬老三聽他們這麼不客氣有些生氣：“我就看看妹妹。”這兩個弟弟竟把他當成洪水猛獸，他馬老三至於壞得這麼沒品嗎？

馬老四舉著拳頭，“你走，這裏不用你看！”

兄弟三個對峙，誰都沒有看見，床上的撥浪鼓在一隻小手的一揮之下消失了。

小九做這個，是怕四哥五哥發現三哥給她送了撥浪鼓，遷怒之下將東西給扔掉。

她也是怕他們兄弟之間關係再惡化，不然好不容易變好了一點的三哥又變壞了可怎麼辦？到時候最傷心的還是爹娘。

她不能讓這種事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