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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甲解甲
八條看雪

第2章

春末夏初的陽光暖洋洋的,舒服地讓人生不出幹活的力氣。

肖南回在大街上百無聊賴地閑逛著,今天不是什麼佳節吉日,街上除了慣常做生意的販子,人並不是很多。

她左看右看,隻挑了幾個甜柑用紙包好,便向燕扶街走去。

她的朋友本來就不多,更沒什麼閨中密友。

她剛滿十歲那年,青懷候架不住都城裏顯貴人家的好奇心,帶著她去參加了烜遠公家小公子的滿月酒。一眾粉雕玉琢的小娃娃學著大人模樣品茶賞花下棋,可惜那些她樣樣不懂,隻能在遠處木訥地站著。結果不知從哪鑽出個男娃娃,摘花“調戲”尚書之女,本是“打情罵俏”卻被肖南回看成“欺男霸女”,一個弓步出拳,將烜遠公的二公子打掉一顆門牙。

從那件事起,肖準便不太帶她去這種場合了。

自然而然,她也再沒什麼機會接觸那些個閨閣中的大小姐們。

肖南回初時是有些委屈的,但到底心性轉得快,漸漸便也樂得如此,那些教她打拳的師父們好打交道的多,就連照看馬匹的馬夫看著都比那天花園裏的人順眼。

時間久了,她對世家公子小姐的印象便停留在了那天烜遠公的後花園裏,日後隻要看到華服公子、美衣少婦,便會由心底而生一種敬而遠之,想克製都難。

練劍練槍練騎射,她的日子繁忙的很,閑暇時間本就不多,其實很好打發的。

前幾年跟著肖準四處奔波,肖南回在軍營也混到了隊正的位置,她做官的心氣不高,就女子還是武將而言,她已經十分的滿足了。隻是一有官職在身,就算沒有戰事,她也要時不時地往闕城城北外的營裏跑上一遭,上一次來燕扶街找姚易都是三個月前的事了。

姚易是望塵樓的管事,望塵樓是燕扶街有名的花樓,裏麵的名妓名倌豔絕天下。

要說這望塵樓的創建者也是個隨性之人,自第一家望塵樓在赤州開起來,樓裏的第一條規矩便定了下來:樓中花魁名伶皆不必畫押賣身,做事全憑自願。客多的每月可多分金銀,客少的便自付開銷,日子久了留下的都是個中翹楚。沒有被逼迫的強顏歡笑,客人也玩得格外盡興,這才是名副其實的銷魂窟、忘憂林。

方便起見,肖南回穿了男裝,她容貌不似一般女子柔媚,身量又高,倒不需多加修飾。

此時還不是花街最熱鬧的時候,美人們都還在帳子裏補眠,樓裏都是些掃灑仆役,忙著清理昨夜瘋狂留下的一地狼藉。

肖南回大咧咧走進場的時候,倒是也沒人攔他,大家忙著各自的事情,眼都懶得抬。

肖南回張望著,在忙碌的人群中尋找著那個最忙碌的身影。

“姚易!”

不遠處的櫃台後,一身長袍的青年轉過頭來,一張圓臉上嵌了一雙怨念的小眼睛,滴溜溜轉了轉,最終落在門口的女人身上。

肖南回揮動手臂,笑著露出一口白牙。

望塵樓後院偏房裏,新鮮摘下的花束被分類堆在各處,等著用做樓裏美人們的點綴之物,肖南回對花粉有些敏感,連著打了幾個噴嚏。

“就不能換個地方?”

姚易麵前攤著五六摞賬本,一手打著算盤,一手給自己倒了杯涼茶。

“什麼事?說完趕緊騰地,我這忙得要死。”

肖南回早就習慣姚易這欠揍的態度,解開皮繩打開紙包,露出裏麵黃澄澄的橘子:“沒事,正好得空就來看看你。”

姚易看一眼橘子,算盤依舊劈裏啪啦響個不停:“我怎麼不信呢?是不是營裏那幫土鱉又給你氣受了,你杠不過他們才跑到我這了?”

姚易雖是個奸商,但喜歡自詡讀書人,十分瞧不起肖準營裏那些動不動就揮拳頭的士卒將領。肖南回小時候跟著肖準在營裏,一開始沒少受這些人欺負,起先也哭過鼻子,後來便慢慢好起來了,偶爾幫肖準去營裏辦些事情,也都還順利。

“我沒去營裏。今天是我生辰。”

“生辰?”姚易手上的算盤終於停了下來,似乎總算想起還有這檔子事,他打量著肖南回,直把她看的有幾份不自在,“生辰你不和肖準過,跑到我這裏來做什麼?”

肖南回一副不太在意的樣子:“哦,他有事進宮去了。”

“以往不都是告假的麼?”

“可能用不了多久,等下便回來了。”

“幾時去的?”

“......寅時剛過。”

姚易冷笑,肖南回有些不快:“說不定是有要緊事呢?”

姚易挑挑眉毛:“是,是,一定是要緊事。”

斟酌片刻,肖南回還是開口問道:“話說回來,近來宮中可有特別些的消息?”

原來是找他問這個。

姚易翻個白眼,做作地哼唧兩聲:“你當我這是什麼地方?宮裏有什麼消息我怎麼會知道?”

聽這語氣那便是知道了。

肖南回吸一口氣,抓著屁股下麵的軟墊往近些挪了挪:“當真不知?”

姚易將頭使勁扭到另一邊:“不知不知。”

肖南回在他耳邊歎息:“好吧。隻是可惜了我那千辛萬苦從北郅帶回來的蕈子,這天眼看就要熱起來了,放怕是放不住了,勉強喂了吉祥算了......”

吉祥是肖南回的坐騎,一隻花斑雜毛、愛吃蘑菇的馬。

姚易幾乎是從原地竄了起來,矯健地讓肖南回以為他要一鼓作氣從屋頂鑽個洞出去。

“肖南回!你個敗家子!我這麼大一個活人,還不如它一隻長蹄子的畜生?!”

有時候,肖南回覺得姚易和吉祥挺像的。長得醜脾氣不好還挑嘴的很,不是最鮮的蘑入不了口,但是你要真有用到它的時候,它還挺靠得住。

姚易鼻孔還在噴著氣,肖南回趕緊笑嘻嘻地把他拉回到軟墊上:“它怎麼能和你比呢?那蕈子我特意找人鑿了冰鎮起來了,要不......明天就給你送過來?”

姚易一把抓起桌上的甜柑,剝開狠狠往嘴裏塞了七八瓣:“明天?”

肖南回連忙表決心:“今天今天,一會我回府就讓人給你送過來。嗯......”沉吟一番,總歸是繞不開正經事,“那姚兄可有什麼要和我分享的?”

姚易嘴裏的橘子將將咽下去,嘬一口茶,隨後勾了勾手指。

肖南回意會,趕忙湊近些。

姚易壓低嗓子,慢悠悠開口道:“晚城瞿氏你可聽過?”

肖南回一臉茫然:“瞿氏?哪個瞿氏?”

姚易語帶嫌棄:“你再泡在那軍營裏怕是要傻了。步虛穀你總該知道吧?”

這一提,肖南回才有些恍然大悟。

晚城地處紀州中部,是座千年古城,整個城池山環水抱,正西方得一幽靜山穀,非穀中人不得入內,便是步虛穀。

千百年來,步虛穀盡出奇人異士,至今晚城地界仍流傳其家族的傳說,肖南回隨軍走南闖北,自然是知道的。

她點點頭,不甘心就這樣被扣上傻子的帽子,半張著嘴使勁思考了一番:“你是說,宮裏如今不太平,和這瞿氏有關?”

“誰知道呢?”姚易不置可否,隻扒拉著算盤上的一顆白珠,閑話起以前的事:“隻傳聞,當年可興覆天下的瞿氏是步虛穀走出來的。但自天成以來,已有多年未曾聽聞這個姓氏了,如今突然出現,怕不是什麼好事。”

三百年前,赤州大陸出了個瞿氏。瞿氏一門最興旺的時候也不過十數人,但就是這寥寥數人,卻興了一個王朝,也敗了一個王朝。

傳說瞿氏出奇人,家族中人血脈相連,一人精進餘者皆然。彼時江山還姓裘,帝王重用瞿氏為皇家掌管密事,雖無官職卻形同二皇,此後一直沿襲至王朝毀滅。

裘氏的江山是瞿家人打下的,也是瞿家人斷送的。史書有評:有西南瞿氏,自穀中來,彼時乃救世之神,此時乃滅世之魔。無常也。

這等存在,自古都是君王既偏愛又忌憚的。

姚易頗有說書的天賦,今日也顯然不願再多說,隻低聲說道:“半月前,霍州穆爾赫有人出高價找瞿氏後人鑒玉,如今半月過去,也不知是否有人回應。”

言畢,姚易便低頭繼續算起賬來,肖南回知道,對方不會再多說,便自己尋思起來。

霍州穆爾赫,玉,瞿家後人。

這三者之間到底有何潛在聯係,使得那高高在上的君王竟有些坐不住了,連召重臣進宮議事。難道是......

肖南回腦海中一閃而過一個模糊的想法,隨即自己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昔日瞿氏為皇家掌管的事務中,有一項便是保管傳國玉璽。而涅泫王朝覆滅後,三枚玉璽中的一枚下落不明,最後出現的地點便是霍州北部的穆爾赫附近。

近些年,關於這枚玉璽的傳聞從未斷過,但大都隻是捕風捉影。肖南回不是個喜歡打聽消息的人,但卻獨獨對這件事一直關注,隻因為這枚玉璽關係著肖準的一段家族往事。

那廂姚易雖然頭都沒抬,但像是知道肖南回在想什麼,不客氣地說道:“把你腦子裏的念想給我停一停,有些事情不是你一人之力可以查清的。”

肖南回不死心,囁嚅道:“可是......”

肖南回什麼都好,就是有點死心眼。姚易直覺快要壓不住自己的脾氣。

“肖家上下七十九條人命,獨獨少了肖準一人。你說,動手的人為何放過他?”

肖南回沒想到姚易會將那麼禁忌的話題如此輕易地說出來,一時愣了愣,半晌才開口道:“許是因為他不知情。”

“是,因為他不知情。你說如果他現在知道了,那些人會放過他嗎?”

肖南回沉默了。

姚易微微歎了口氣,不再多說。

偏房裏一時隻剩下算盤‘劈裏啪啦’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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