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又等了會兒，看晏筠確實不動了，才安心的睡著了。

耳邊傳來了綿長而又均勻的呼吸聲，已經睡著了的晏筠卻猛然的睜開了眼睛看著已經熟睡的褚臨安，狹長的眼中閃過了一絲淡淡的笑意。

這個小丫頭，年雖不大，心思倒是不少。

但是啊，心思再多，也還是太小了......第二天早上。

褚臨安起來的時候，她的身側早已經沒人了。

“娘，你起來了麼？”晏茴眨巴著葡萄一樣的大眼睛，笑的時候還能看見他唇邊的一個小小的、淺淺的梨渦。站在褚臨安的房門口，高聲道：“爹已經去了村長爺爺家，把鍋拿回來了。”

褚臨安老臉一紅，“是麼，我屋看看。”

灶房裏，晏筠已經用瓦罐燒了水，自己正忙著把從村長那裏帶回來的鍋按上了。

“你起來了，”晏筠抬頭看了褚臨安一眼，道：“瓦罐裏有熱水。你自己小心些，莫要燙到了。”

“好，”褚臨安道，“我先洗洗，你去......”

褚臨安的話還沒說完，直愣愣地看著水中的倒影，然後就聽“啊！”的一聲，驚的落在他家房簷下的鳥都飛走了。

那個是她麼！

臉都跟黑炭有的一拚了，額頭上在畫個月牙，那就是包公了！人都說兩彎柳葉蹙煙眉，她那是兩隻又短又粗的毛毛蟲！人家的臉上長著的眼睛大又圓的，叫杏仁眼睛，在看看她，小眼睛，塌鼻梁，上下嘴唇還不一樣厚！要是這樣的五官組合放在了白晳鵝蛋瓜子臉上去，那也是小家碧玉。放在她這樣大圓餅的臉上，那叫什麼，那叫災難、車禍！

再看看自己身無二兩肉，前麵後麵跟個麵板子一樣，換套衣服就直接能和晏筠拜把子了！

在看看人家晏筠。

斜眉如鬢，桃花眼中帶著細碎的光芒，瀲灩風光。鼻梁高聳，顏色極好的唇稍稍翹起。這樣的五官組合在一起，完全就是長在了上輩子的褚臨安喜歡的點上要是再換上一套衣服，那絕對是言念君子溫其如玉。

看看人家，再看看自己！

褚臨安哭的心都有了。

拎著斧子正要放進鍋裏的晏筠，聽見褚臨安的驚叫聲，斧頭都來不及放下，就一瘸一拐的走到了他的身邊，眼含關切：“你怎麼了？是燙到了？”

褚臨安指著臉盆中倒影，一臉驚恐的問了一個晏筠哭笑不得的問題，“晏筠，我是不是很醜，是不是！”

穿過來的這幾天，她不是在昏睡就是在琢磨著怎麼活下去，還沒好好地看過自己長什麼樣。

這是她清醒之後的第一次洗臉，沒想到是這幅尊容，跟之前的自己，相差太遠。

“尚可。”晏筠神色如常地回了一句。

尚......可？

晏筠的眼睛是瞎了麼，她這麼醜，她都沒看出來麼？

褚臨安一早上都沉浸在晏筠是在睜眼說瞎話，還有我是不是很醜的這兩個問題上。

連晏筠和她說了什麼話，她都沒聽到，暈暈乎乎的跟著晏筠出了門。回過神兒的時候，她都已經站在了村口的那顆老槐樹下了。

老槐樹下站著五六個人，三三兩兩的聚在一起說著話。

“我們這是去哪兒啊？”褚臨安一臉懵的看著晏筠。

“今兒是鎮子上有集，我們去看看。”晏筠道。

天氣熱的很，隻是走了這麼幾步，褚臨安的身上就已經是汗津津的了。站在樹下，不停的用袖子扇著。

“我們又沒有銀子，去鎮子上幹啥？”

她之前翻了何氏給她的那個包袱。

裏麵除了兩身換洗的衣服之外，啥都沒有。

“沒關係，”晏筠掏出了一方藍色的帕子，細細地擦了擦她臉上的汗，又把腰上裝水的葫蘆遞給了她，“我之前托村長賣了點藥材，手裏的銀子不多，但還是能買點家裏需要的。”

“那你有多少的銀子？”褚臨安的聲音更低了，低的隻有他們倆能聽見了。

“沒多少，”晏筠伸出來一個巴掌，淺笑道：“反正這次你買什麼，估摸著都夠了。”

“那麼多麼？”褚臨安兩眼放光，“那我可要多買點東西！”

“好。”晏筠眼中含笑。

早就已經到了在等車的人，看晏筠這麼照顧自己的媳婦兒，不由得打趣了兩句：“哎呦，這到底是才成婚的小兩口，這走到哪兒都膩味著。”

“可不是麼！剛成婚的時候，都新鮮著呢！日子一長啊，就都完了！”

“人夫妻倆感情好，你們羨慕不成？”

“我們羨慕啥呢。都老夫老妻的了，鑽被窩裏一個樣啊！”

“是麼，我倒是覺得，這醜女配俊男，可是白瞎了！”

“我瞧著挺好的！”

“那哪兒能一樣！人家長得好看的，那叫賞心悅目，長得不好看的，那叫辣眼睛！”

“哎呦，跟了秀才就是不一樣了，說話都跟我們不一樣了！”

晏筠麵不改色的給褚臨安擦汗，還尋了個大的葉子，給她扇風，讓褚臨安涼快些。

褚臨安睜著一雙不咋大的眼睛，愣愣的看著他們，說了句：“相公照顧妻子，難道不應該麼？”

本來嘰嘰喳喳的人群立刻就安靜了下來。

瞪著眼睛，驚訝的看著褚臨安，仿佛不相信這話是能從她嘴裏說出來的一樣“噗嗤！“也不知道是誰沒忍住，先笑出聲了，說了一句：“王大嫂，你這太有意思了!人家小兩口正蜜裏調油的時候，你這酸的是哪門子啊！難不成，你家王大哥在的時候，對你不好麼！”

“我也覺得挺好的！”站在王寡婦身邊的婦人道：“褚臨安是咱們看著長大的，那孩子啊，不錯的！”

“那樣不錯？是長的不錯，還是什麼地方不錯，”王寡婦那種從上到下打量的目光，讓褚臨安十分的不喜歡，“我是一點都沒看出來！”

“哦，那我也沒看出來，你什麼地方好了，能讓王大哥娶了。”褚臨安默默的回了一句，“長得一般般，又不認識字，真不知道王大哥為什麼會娶你。是看你能生麼，可是我奶家的豬也很能生的。”

場麵一度很寂靜。

“褚臨安，你這是什麼意思！”王寡婦滿臉通紅的就要衝過去打人，“你把我跟豬相比！你才是豬！你個敗家的娘們兒，你個小兔崽子，欺負到我頭上了…”褚臨安看著被人抱住腰的王大嫂，暗地裏拉了拉晏筠的袖子，皺眉道：“這是咋了？”

“王大哥沒了。”晏筠簡單的解釋了一句。

這下褚臨安就明白了。

感情是少了人滋潤，就看不得旁人好了。

“王嫂子，你不要嫉妒我，你以後也會有的。”褚臨安看著王嫂子，特別真誠。

這話說的，好像是看見了王大嫂的被窩裏有人了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