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點半,結束。
祝漁隨人群往門口湧動,不知道門口出了什麼事兒,人都堵在過道不動,周遭的人等得不耐煩,紛紛往外麵探腦袋。推推搡搡間,不知誰從後麵撞了一下祝漁,她往前一個踉蹌,整個人差點撲在別人的後背上。
這時,一隻手飛快地抓緊她胳膊,將她往後扯。祝漁靠在了一道偉岸寬厚的胸膛上,兩人的貼著對方,隔著衣服還是能感受到彼此身體的餘溫,她聞到了那人熟悉的氣息。
她站穩身體回頭,隻見晏修穩穩站著,黑色的光影遮了下來,看不清臉上神情。
“急什麼,前麵有散財童子在等你嗎?”
祝漁:“......”
他不開口就好了,祝漁想不通,晏修怎麼越來越毒舌了。
中午在省局的食堂吃飯,夥食不錯,吃完飯回招待所午休,下午去隔壁警校學習。總之這一天天的學習行程極滿。
祝漁吃完飯一個人回去,電梯人滿為患,等了兩趟她隻好爬樓上去,好在客房在4樓。
祝漁剛爬到2樓,就聽見3樓道有人在爭吵。
“我求求你別來了......”
“老子沒錢了,給錢!”
“我前幾天不是剛給了500嗎?”
祝漁停下腳步,聲音很熟悉,她昨天就聽到了。
不知是不是她的腳步聲讓拉扯的兩人聽到了,女人急急忙忙從製服口袋裏拿出錢包,塞了幾百塊給男子,低聲警告:“你別來了,如果被老板看見的話,以後別說500,50塊錢我都拿不出來!”
男子拿到了錢,心情很愉悅地拍拍女人的臉:“這才是我的好老婆。”
女人站在原地,看著男子挺起胸邁八字走得六親不認,一直隱忍的眼睛還是紅了。她擦了擦眼睛,恢複平靜,轉身投入工作裏。
她不能把工作也丟了。
很快女人也走了,祝漁從2樓上來,雖然有些心疼,可她見慣不怪。小時候祝父還在區派出所,什麼大場麵沒見過,張家長李家短,打小三打父母,你砍我一刀,我吐你一口水。
這件事兒很快被祝漁拋之腦後了。午睡完,祝漁去敲晏修的門,等了很久也不見裏麵有回應。
“走了?”她自言自語走向電梯。
一直到晚上祝漁也沒見到晏修,她沒去省局食堂,而是在外麵找了一家特色小食店,剛吃到一半,越洋電話就來了。
“豬豬你在幹嗎?”
祝漁無奈:“宋煥,再次警告你,叫我祝漁。”
“好好好,漁漁你在幹嗎?”
祝漁:“......”
這是她在英國的朋友宋煥,當時他們是在兼職的地方認識的,宋煥也是半工半讀,巧的是又同為C市人。兩人在異國他鄉互幫互助,很快就成為了好友。
祝漁說:“在A市出任務呢。”
宋煥作勢不經意地問:“一個人嗎?”
祝漁笑著說:“和晏警官!”
不可避免地還是聽到了這個名字,宋煥遲疑幾秒問道:“你們......在一起了?”
“哪有哦。”
祝漁煩惱地咬咬筷子,可她不知道對麵的人暗自鬆了一口氣。
宋煥高興地說:“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我已經交了申請,很快就回國了。”
祝漁聽到這個消息也很驚喜:“真的嗎?什麼時候呢。”
宋煥聽著女人如鈴般的笑聲,壞心情也治愈了,指腹摩擦著手機,道:“年後。”
祝漁笑著說:“回來我請你吃飯,感謝你這麼多年的幫助。”
“吃什麼飯啊,得擺國宴。”
祝漁哈哈大笑,她很感謝宋煥,一個女生在外國無依無靠,若不是宋煥多次幫她,有很多時候,她都覺得自己熬不下去了。
當時有室友問她,既然關係這麼好,為什麼沒有成為情侶呢?
老實說祝漁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因為宋煥知道,她有一個喜歡了多年的人,那個人一直在等她。而宋煥呢,喜歡胸大腿長金發碧眼的姑娘,她不是宋煥的菜。
單單想起兩人若是變成情侶,祝漁少不了惡寒。
兩人又扯了一會兒犢子,祝漁掛了電話,戴上圍巾和帽子走進寒風裏,熱鬧的街道緩解了冬日的寒冷,霓虹燈照亮了繁華的城市。這是一座不夜城,便捷的交通樞紐,高端的商場,發達的科技,每一塊地寸金寸土,是無數人擠破頭腦也要來的城市。
過了天橋,下麵就是招待所,祝漁眼尖,看到下麵身影頎長的人往門口走:“晏修!”
她剛準備追上去,一輛賓利緩緩而來,停在了晏修身旁。
晏修聽到聲音回頭看到了身後的祝漁,也看到熟悉的車牌號。身穿黑色西服的司機下車,對著晏修微微躬身,不知說了什麼。
祝漁意識到車裏的人是奔著晏修來的,一時沒有動作。
隨後司機繞到後座,拉開車門,恭敬地彎腰等著,從裏麵走出來一個披著乳白色皮草的貴婦,發髻綰在腦後,嫋嫋如煙。
晏母抬眸看了一眼老舊的招待所,眉心微皺:“你就住在這兒都不願意回家?”
晏修就是討厭她露出這種神情,那些厭惡和瞧不起,足以讓他自尊心受挫。小時候不懂,還會希望懇求她可以理解自己,可現如今,他一句都不願意多說。
晏修低低“嗯”了一聲。
晏母往前一步,清冷的眸子掃了一眼不遠處的祝漁,輕飄飄的目光停留片刻又去看晏修:“你認識?”
祝漁下意識屏住了呼吸,便聽見晏修冷漠的聲音響起:“不認識。”
他們說的聲音不大,祝漁還是聽見了,像是在意料之中。她也真當不認識晏修,目光裏全然是好奇和花癡,裝作模樣跑向旁邊的奶茶店裏。
餘光看到等祝漁走遠,晏修問她:“你來幹什麼?”
“聽說你回來了,我來看看你。”
“不是回來,是有任務。”
晏母又皺了下眉頭,可舉手投足的端莊和優雅一點都不刻意,是與生俱來的:“既然有任務,那什麼時候忙完了回家裏一趟?”
“看吧。”晏修聳聳肩,“忙。”
晏母反感他這副吊兒郎當的模樣,低斥:“晏修!我就是這樣教你的?你的教養到哪兒去了?”
晏修懶得理她:“沒什麼事兒我就先上去了。”他說完真的往前走,竟一點情麵都不顧。
“給我站住!”晏母怒道,“你就這麼不願意回家?你爸你哥......”
晏修停下腳步,他回頭看著晏母,目光裏全是冷漠:“媽,夠了哦。”
晏母還想說什麼,晏修繼續說:“您這麼大的歲數怎麼就想不明白,當初既然把我推開,就應該明白我不會回來了。”
晏母站在原地,聽聞,臉瞬間刷白。
晏修到底是不忍,默了幾秒,語氣放柔幾分:“我這樣真的挺好的,待在那裏也不會跟大哥搶......”
晏母打斷他的話:“我知道你不會跟阿溫搶,所以......”
“所以想要我回家?”晏修歪歪頭,很是不明白為什麼有人總是那麼貪心,“媽,有句話怎麼說來著?越是想兩全就越不能兩全。”
“除了回去,其他都好談。”
晏修走進招待所,晏母靜靜站在寒冷裏,又氣又惱:“怎麼就......還是那麼固執。”
......
祝漁捧著奶茶和蛋糕上樓,意外地看見晏修靠在她的門口,像是在等她。她走過去,晏修聽見動靜望她:“等你好久了,怎麼這麼慢?”
“......”還真是在等她啊,祝漁拿房卡刷門,道:“等我幹什麼?”
晏修沒回,而是指指她手上的蛋糕:“沒吃晚飯?”
“吃了。”
“那還吃這個?”語畢,晏修跟著她走了進來。祝漁納悶,奇了怪了,平日都對她躲避不及,這會兒......她想起了剛才那一幕。
縱然晏修說不認識她,她也沒有立場去質問,反正一直以來,要劃清界限的是晏修。不是她。
想到這裏,祝漁目光暗淡幾分將蛋糕放在桌上,回頭問晏修:“有什麼事嗎?”
“我......”晏修頭一次欲言又止,“剛剛......”
“啊,剛才的事兒......”祝漁不在意地擺擺手,“沒關係的,我理解。”
“不是。”晏修抿了抿嘴,似乎不知道該怎麼開口,“那是我媽。”
祝漁早就猜到了,隻是沒想到晏修會跟自己說:“以前都沒聽你提起過......”就算是那段最好的時光,晏修也很少跟她提起自己家的事兒。
更別提現在了。
“沒什麼好提,隻是有血緣關係而已。”晏修一臉無所謂地拉了一張凳子坐下,他是能坐著就絕不站著的人。視線落在麵前的蛋糕,他一下午都沒吃飯,這會兒餓得不行。
“能吃嗎?”他指著蛋糕。
祝漁愣了愣:“能。”
“謝謝。”晏修拆開蛋糕吃了一口,奶油甜醇,但是不膩人,他一連吃了好幾口。祝漁看著他餓極了的樣子,遲疑地把奶茶推給他:“這個要嗎......我還沒喝,隻是插了吸管。”
晏修驀地笑了出來。
祝漁摸不著頭腦:“你笑什麼?”
晏修望著她輕笑:“笑你舍不得的樣子。”他笑得很開懷,眉眼彎起,祝漁盯著他沉亮的眸子,一時有些愣神。
她問:“你下午幹嗎去了?沒吃飯嗎?”
晏修搖頭,說:“下午遇見了警校的一個老朋友。”
“怪不得沒看到你。”
晏修吃完蛋糕,擦了擦嘴巴:“祝漁......”
聽見他這般鄭重地叫自己的名字,祝漁下意識站直:“嗯?”
“我......”他神情認真,像是有很重要的話,“對......”對不起,說不認識是不想給你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突然,有人大力地敲隔壁的門:“晏修!晏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