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顆柳樹,屹立在村頭已有上百個年頭。
五人環抱粗的樹幹,卻長得歪歪扭扭,每年燭九節的時候,村裏的人都會前來燒紙祭拜。
隻是,這幾年九陰村人丁稀少,才逐漸省略掉了這些規矩。
爺爺把掌心貼到樹幹上,臉色嚴峻的靠到樹邊,好像在竊竊私語。
我站的遠,沒有聽到爺爺說了什麼,但看爺爺神情嚴肅的樣子,好像是在和老柳樹商量什麼事情。
和大樹說完,爺爺有側耳貼到樹上,仔仔細細的聽了半天。
這才點了點頭,燒了一張黃紙在大樹腳下。
然後拿出鎮魂刀,手起刀落,砍下一根柳條。
“那就拜托槐兄了。”
他說完,咬破手指,甩血樹上,然後深深鞠了一躬,朝我擺手。
“小九,過來。”
“爺爺......”
“以後,這老柳樹,便是你的伯伯,你要當親伯伯一樣對待,來,給樹伯伯磕頭。”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要認一顆老柳樹當爺爺,但我從小見慣了這些奇聞異事,所以也不抗拒。
當機立斷跪下,“砰砰砰”磕了三個響頭。
小小的叫了一聲,爺爺這才滿意的點了點頭,握著那截樹枝,帶我上了九陰山。
傳聞九陰山,是一條即將成龍的燭九陰幻化而成。
山路崎嶇,毒蛇遍野,凶獸橫行,但是因為異草叢生,每年都有那麼幾個不怕死的,想要鋌而走險,發筆橫財。
可是,這些人,全部都有去無回,無一例外。
爺爺明明瞎了一隻眼,可手握著那截樹枝,就好像是有人指引帶路一般,總能在荊棘難行的灌木叢裏,發現一條條小路。
我們一路走走停停,累了就坐下休息,餓了就吃點幹糧喝點水。
直到天色完全暗下來。
說來古怪,這山到夜裏,竟也沒什麼蟲鳴鳥叫,卻隱隱約約,傳來一些詭異的聲音。
好像女人淒慘的哭泣,又好像嬰兒的啼哭,甚至......還有老人的咳嗽聲。
我害怕的攥緊爺爺的手,瑟瑟發抖:“爺爺,我怕......”
“別怕......”
爺爺出聲安慰,不知道為什麼,我總覺得爺爺的手越來越涼。
夜路更加難走,無數荊棘的尖刺劃破我的衣服,留下一道道刺痛的血痕,我踉踉蹌蹌的躲避,一抬頭,卻突然發現正前麵的一棵樹上,竟然吊著一個紅衣“女人”。
她肚子高高隆起,長發飄飄,遮住了臉,一身紅衣在黑夜中格外引人注目。
可她的臉的方想,卻直直的對著我。
我嚇得失聲,連忙躲到爺爺身後!
他聽到我的聲音,低聲安撫:“無論看到了什麼,都不要理,記住,不要出聲,繼續往前走。”
爺爺的聲音很輕,但是卻很讓人安心。 “嗯。”
我戰戰兢兢的應聲,忐忑的挨著爺爺,壯著膽子繼續往前走。
經過紅衣女人的時候,我渾身的汗毛都立起來,心臟砰砰狂跳。
有一瞬間,我似乎能感覺到那個女人,正在隨著我的動作緩緩移動!
我頭皮一炸,趕緊加快腳步。
可肩膀,卻被一隻大手猛地拍上!
瞬間,一陣巨痛襲來,我立刻轉頭,卻看到了讓人毛骨悚然的一幕:
一隻腐爛一半的手骨頭,深深的鉤進我的皮膚裏,仿佛要撕下一塊肉來!
我忍不住痛的叫出了聲!
可就在我掙紮的瞬間,那隻手卻冒出了“嗤嗤”的白煙,隨後猛地縮進了黑暗裏。
“爺爺——”
我驚魂未定的抬頭,卻看到爺爺緊皺著眉頭。
“蛟血,至陽至剛。”
蛟血?
“小九,等會咱們還會遇到很多這樣的邪祟之物,它們會想方設法爭奪你的身體,但它......可以護著你。”
我聽不懂爺爺的話,但卻聽出了他語氣裏深深的擔憂,可,它,是誰?
爺爺沒有繼續解釋,夜,卻格外漫長。
正如爺爺說的那樣,這一路,幾乎沒有太平過。
整整九天,我和爺爺一直在深山攀爬,白天還好,可每每夜幕降臨,便有無數邪祟伺機而動。
它們想要抓我的腳踝把我拖倒,拽我的手,摁我的肩,但都沒有成功。
可我也因為被那些凶邪的撕扯,而滿身傷痕,渾身上下血跡斑斑,走到第七天,我已經虛弱到不行。
我終於忍不住開口,問爺爺什麼時候才能到。
爺爺卻搖了搖頭,語氣沉重:“罪過,這是我必須承受的磨難,隻有讓它原諒我們,我才會有一線生機。”
我欲哭無淚。
第九天,我渾身上下,血跡斑斑,已經沒有一塊好地方了。
而爺爺的臉色,也越發的慘白。
就好像,花圈店裏的紙人。
我想要上前扶著他,卻發現他的身體又冷又硬,甚至還有一股屍臭的味道隱隱約約傳來。
就在我疑惑之時,水聲響起,有潮濕的撲麵而來,隻見一個一望無際的大湖,豁然出現在眼前。
爺爺也聽到了水聲,頓時大喜,連忙幾步衝上前,“撲通”一聲跪倒在地。
我趕緊跟上,卻沒想到爺爺竟然生生,將另一顆眼珠挖了出來!
“爺爺!”
我驚呼,可滿臉黑血的爺爺,卻直接將眼珠丟到了水裏。
大聲喊:“宋懷義前來送親!”
湖麵水波蕩漾,隻反映出夜空中殘缺的月。
爺爺不甘心,又接連喊了三聲。
霎時間,眼球沉水的地方竟好像滾開的水一般,翻騰洶湧,水浪四起,好像從中被劈開一道裂縫,一口沒有蓋子,紅木的木棺從水裏浮出,緩緩朝我們飄了過來。
“小九,快,進去!”
爺爺把我推的一個踉蹌,我不敢遲疑,手腳並用的爬了進去。
“記住,等會無論發生什麼,都不能離開這個棺材!”
我連連應聲,剛剛躺下,一股冰冷的觸感傳來,我渾身一僵,就見到一條手臂粗細的黑色大蛇,不知道從什麼地方遊了出來。
大黑蛇從我的腿一路向上,直到將我整個人都纏繞起來。
那蛇生的很奇怪,全身堅硬的鱗片覆蓋,碗大的蛇頭上卻長生一雙鹿一樣的犄角,鮮紅的信子發出“嘶嘶”的警告。
我渾身發顫,生怕它隨時一個不高興,就會一口把我拆吞入腹。
黑蛇好像感應到我的恐懼一般,身體越收越緊,緊到我的骨頭都開始“哢哢”作響,沉甸甸的壓迫感襲來,幾乎讓我喘不上氣來。
按理說我應該害怕的。
可不知道為什麼,隨著黑蛇的不斷勒緊,我竟然生出一種說不出的奇異感覺,仿佛被它勒死,對於我來說,是種解脫。
那蛇將頭湊近,我驚恐的瞪大眼睛,那近在咫尺的蛇頭上,一雙晶瑩如翠玉的眼睛,卻好像......倒映出一道曼妙的身影。
那是一個膚如凝脂,氣質幽冷如霜花的娉婷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