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脆的耳光聲不絕於耳。
這一幕倒是吸引了車廂內所有人的注意力。
那中年婦女急得額頭上都冒出了細汗,她的眼珠驚恐緊張的左右亂轉,然而無論如何她都停不下自己手上的動作,不僅如此、她嘴裏叫嚷的那幾句話更是一聲高過一聲。
沒過多久這中年婦女的那張臉皮已然是被她自己打得通紅。
活脫脫像是個爛番茄。
顧冬抱著自己短短肉肉的小胳膊、樂不可支的笑了起來,她目如點漆、眉眼單純天真,此時這“咯吱咯吱”笑起來的模樣看起來倒像是撿了鬆塔、放在手裏捧的小鬆鼠般。
有種說不出的可愛。
顧冬覺得這一幕比戲伶姐姐們唱戲還好看。
若不是她現在身體軟綿綿的、沒什麼力氣,顧冬估計早就已經站了起來,並且很給麵子的把自己小小的巴掌拍得通紅,用以表達自己看見這出好戲的愉悅之情。
紅姐臉色變了變。
她不知道自己的同夥怎麼跟魘著似的、開始不停懺悔罪行,但是眼看著這動靜鬧大以後已然是吸引了火車上乘客的注意,估計多不了多久乘警就要找上她們倆了。
到時候等待她們的就是牢獄之災。
想到這裏紅姐立刻站了起來、她恨恨的扯了下中年婦女的手,然後擠出了兩滴眼淚,歉疚不安的向身邊的乘客道歉:
“真是不好意思,我這妹妹她…她小時候撞壞了腦袋,所以精神也出了點問題,一受刺激就會胡言亂語,這回我們到晉城來、就是打算找醫生給她看病......”
紅姐說著哽咽了聲。
她演技不錯,這會兒眼圈泛紅,佝僂著身體、抱著懷裏的孩子道歉,這副模樣倒是叫大部分乘客慢慢打消了懷疑,甚至還生出了丁點同情。
畢竟這麼個年紀的女人出門在外,不僅要片刻不離的抱著歲數不大的孩子、又要帶著患有精神病的妹妹去看病,倒是還挺不容易的,因此聽到部分乘客們倒也沒有抓著這件事情不放,反而還叮囑了紅姐兩句。
“妹子,等你妹妹清醒以後你可得多管管她,人販子這種胡話可不能亂說,要是乘警在這兒、你們估計就要被抓走了。”
紅姐擦著眼淚點了點頭
然而她低下頭時卻是刻意的勾了下嘴角,眼底露出抹得逞的笑容。
眼瞧著紅姐要把這件事情糊弄過去,顧冬氣咻咻的鼓了下臉頰
那張小圓臉上寫滿了不高興。
看起來倒像是羽毛蓬鬆、鼓鼓囊囊一團的小肥啾在拍打著小翅膀般。
她偷偷動用這具身體裏為數不多的靈力,用短短的小手暗地裏對著那中年婦女掐了個決。
隻見那中年婦女不再扇自己的巴掌,呆愣愣的看向麵前的紅姐,紅姐以為自己的同夥冷靜了下來,便是眼含淚光的伸手去抓中年婦女的手,加重聲音叫了句:
“妹妹——”
她剩下的話還沒說出口,便是被中年婦女迎麵而來的一巴掌扇到了臉上,清脆的巴掌聲響起以後,紅姐的腦袋更是因為力的慣性而無力的偏向了另外一邊。
“我呸,你這臭婆娘說誰撞壞了腦子、我腦子正常著呢,而且誰跟你姐姐妹妹的,就你這成天扭著腰的騷模樣、我看著都嫌晦氣,要不是我還沒拿到這丫頭片子的賣身錢,我早就坐著火車回老家了!”
“你故意說我有病、是不是想獨吞那賣了小孩兒以後得來的五千塊錢,我告訴你,沒門,錢你得一分不少的給我!”
這中年婦女嘴裏唾沫橫飛。
然而她眼底卻是露出了深深的懼色以及後悔,畢竟她也不清楚自己的嘴怎麼跟開了閘的江水似的、原本藏在心底不敢說出口的真心話現在都爭先恐後的往外冒。
紅姐氣得渾身發抖。
她可以感覺到車廂裏乘客那懷疑、質疑以及警惕的眼神此時宛如利箭般,迅速紮到了她的身體上,尚且還沒等紅姐想出什麼借口來解釋現在發生的一切,那中年婦女就再度撲了上來、用力的拽了一把她的頭發。
紅姐吃痛。
怒火更是一寸寸的蠶食了她的理智。
現在見這中年婦女依舊不依不饒的動手,紅姐更是理智全無,她索性是把裹著毛毯的孩子丟到了座椅上,一擼袖口、騰出手與中年婦女互相撕打了起來。
顧冬看戲也看夠了。
她舉起小手伸了個懶腰,烏溜溜的眼瞳一轉、倒是好奇的將目光放到了紅姐放到椅子上的小孩兒身上。
這小孩兒看起來比她大點。
這會兒他閉著眼睛昏睡,一張臉熱得通紅,額頭上都是汗水,睡夢中的他無助的動了下嘴唇,似乎是在呼喚著什麼。
顧冬邁著小短腿從椅子上跳了下來。
她費力的扒開小孩兒身上那層的毛毯,然後又是悄悄往他的身體裏送了點靈力,不過片刻的功夫這小男孩兒臉上的熱度就消褪了下去。
他小扇子似的眼睫毛撲扇了幾下,隨後半睡半醒似的睜開了那雙眼睛,待看清了顧冬的麵容以後,小孩兒臉上的冷意消融,唇角翹起,聲音微弱、含糊的叫了聲:
“妹妹。”
顧冬因為身體裏的靈力被抽幹,小短腿還有點發軟,這會兒聽到這小孩兒叫自己妹妹,她小大人似的板起了自己的臉,奶聲奶氣的提醒道,“要叫老祖宗。”
她活了幾百歲。
雖說龍族活過一千年才算是成年,但是還未成年的她與生命短暫的人類相比、這一把年紀也足夠做他們的老祖宗了。
乘警很快就到了這裏。
他們在火車到站以後便是帶著紅姐以及中年婦女下了車,顧冬與那醒來的小男孩則是被他們牽著手、乖乖的跟在身邊。
那小男孩對身為同齡人的顧冬分外親近。
就連走路也要手牽著手。
顧冬這會兒好奇的用那雙烏溜溜的眼睛看向這個對於她來說、完全陌生的人間,她小小聲的發出了“哇”的驚歎,因此倒是沒有注意到小男孩牽起了她的手。
紅姐與那中年婦女這倆人販子剛到警察局,就跟倒豆子似的把事情說了出來,恰巧小男孩的父母之前報了警,因此得到消息的他們在兩個小時以內便是趕到了警察局裏。
“小宴。”
進來警察局的這對父母一眼就看見了自己的兒子,他們焦灼的將婁宴上上下下看了個遍,發現他的身體並沒有出什麼問題以後,才是慢慢的鬆了口氣。
“爸爸媽媽。”
婁宴看見父母出現在麵前以後,卻是並不急著往他們的懷裏撲,他反而是晃了晃自己與顧冬互相叫握的兩隻小短手,認真嚴肅的強調了句:
“妹妹!”
他撿到了個妹妹。
婁宴向來沉默寡言、好似世間萬物沒有什麼入得了他的心,現在夫妻倆驟然聽到婁宴用這種高興輕快的口吻說話、甚至還主動牽起了顧冬的手,他們倒是不由自主的怔了下。
兩人麵麵相覷。
這還是他們的兒子嗎?
不過雖說婁家夫妻倆對婁宴這副表現略有點吃驚,但麵上卻是沒有表現出來,他們和善溫柔的衝著顧冬笑了笑,“我聽警察們說了,你是冬冬吧,我們是婁宴的父母,剛才麻煩你照顧我們家小宴了。”
顧冬一擺自己的小短手。
她圓圓的小臉蛋看起來又乖又萌,聲音也帶著幾分稚氣,偏偏說話的口吻卻是宛如小大人般嚴肅正經,因而倒是莫名呈現出來種叫人忍俊不禁的反差萌:
“叔叔阿姨不用客氣,婁宴很聽話。”
“我不麻煩。”
夫妻倆相視一笑。
他們如何能不知道兒子那冷漠、以及習慣性無視旁人的性格,此時聽顧冬這麼說,夫妻倆對顧冬的好感倒是增加了幾分。
這小姑娘還挺心善的。
原本按照正常的程序,婁宴會被父母接回自己的家、而沒有父母接應、也想不起真正父母的顧冬則是會送去附近的孤兒院,然而當婁家夫婦想帶著婁宴離開的時候,婁宴卻是抓緊顧冬的手、無論如何也不肯鬆開。
夫妻倆磨破了嘴皮,也隻從婁宴那裏得到了句分外倔強的話:
“妹妹,一起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