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下午外麵下起了雨,天幕陰下來。
唱片機裏放著音樂,季宗彥歪在沙發上,金順給他蓋毯子,不小心碰醒了他,如玉的眸子微微張開,白皙的麵精雕細琢的透著貴氣。
季宗彥坐起身,看了一眼窗外的雨,下意識的問:“沈春妮呢?”
金順答:“她跟董老出去買菜了。”
下這麼大雨出去的?
季宗彥起身朝外走:“去多久了?”
“有半個時辰了。”
季宗彥微微蹙眉,公館裏還沒燃炭火,金順取來鬥篷給季宗彥披上,見他盯著雨,說:“去拿把傘來。”
金順忙去取來,季宗彥二話不說撐傘就要出去,院門外傳來聲音,還有雞叫。
“妮子,叫你把雞捆上你不停,瞧它撲騰的!”
“咯咯咯!”
“剛剛它可乖了,是被雷聲嚇的,沒事沒事,已經到家了,跑不了了!”
說著身影拐進院子裏,董老打著一把大黑傘,穿著雨鞋,手裏拎著一大籃子菜,沈春妮懷裏抱著隻雞,雞翅膀撲騰的不行。
天邊一道雷轟隆一聲響。
雞被嚇住了,咯咯咯的叫著飛進院子,沈春妮哎呦一聲急忙去抓,渾身立刻被雨澆了個透。
董老在後麵罵:“小祖宗,下著雨呢!”
沈春妮專注抓雞哪還管的了雨,貓著身子過去猛地一把抱住,人跪坐在地上,還得意著呢!
“不聽話的雞,踩壞了少爺的花田我饒不了你!”
她笑著擦一把臉上的水,手腕一下被拽住,整個人被拖起來,沈春妮抬眼看見季宗彥。
他皺著眉看她,眼睛裏隱隱含著怒氣。
沈春妮一怔,雞又飛了。
“少爺......”
黑色的傘撐在沈春妮頭頂,長身玉立的男人遠山清泉般的美好,一身水的女孩卻頹著身子狼狽的跟落湯雞一樣。
季宗彥拽著沈春妮轉身直奔浴室。
浴巾扔到頭上,沈春妮眼前一黑,還沒說話,兩隻大手就隔著浴巾揉著她的腦袋。
“這麼大的雨到處跑什麼?雞重要還是身子重要,淋了雨生病了怎麼辦!”
頭發被揉的亂七八糟的,沈春妮也看不見眼前的人,張著手去抓,一下握住季宗彥的手指。
“少爺怎麼了?”她從浴巾裏露出腦袋,怔怔的看著他,驀地一下笑了。
“少爺在生氣嗎?”白白的牙齒露著,圓圓的眼睛小鹿一樣:“我沒事的,就是淋了點雨,洗個澡換身衣服就行了,以前經常淋雨的,少爺別擔心!”
季宗彥根本沒聽清她的話,他盯著她的眼睛看,從眼睛看到揚起的嘴角,然後突然覺得手指上軟軟的,他垂眸,看見沈春妮細瘦的,有些黝黑的手指攥著他的。
他的心突的震了一下,後退一步,什麼也沒說的出了浴室。
沈春妮抱著浴巾擦臉,狐疑的歪了一下腦袋。
............
晚飯季宗彥在書房吃的,沒讓沈春妮伺候,沈春妮端著飯碗去找董老,一大一小躲在後廚聽雨。
沈春妮扒拉了兩口飯,說:“少爺今天好像心情不好。”
董老抽著煙,看著她的眸子眼底帶笑。
沈春妮側頭看他那眼神兒,問:“董老幹嘛這樣看我?”
董老把煙滅了,在垃圾桶裏磕了煙灰,壓低身子問她:“妮子,你覺得三少怎麼樣?”
“好啊!”沈春妮想也沒想的說:“少爺有胸襟有氣度,聰明好學又勤奮,長得還好看,家世背景也好。”
她塞了一大口飯,說:“好的不能再好了!”
董老眼睛微眯,蒼老的表情裏閃過一絲過來人的意味:“那你喜不喜歡三少?”
“咳咳咳......咳......”
沈春妮被飯嗆了嗓子,捂著胸口一陣捶胸頓足,好不容易咽下去,她大著眼睛問董老:“啥意思?”
董老哈哈一笑,啥意思,還能有啥意思!
方才三少在雨裏那樣兒,旁觀者誰不是看的一清二楚。
這傻丫頭居然還問他啥意思。
董老忍俊不禁,不打算說破,沈春妮可能是餓了,覺得飯越吃越香,她扒拉了一下碗裏的菜,好奇的問:“董老這菜放了什麼佐料,真好吃。”
董老看著她吃的小鬆鼠似的樣子,欣慰一笑:“好吃就多吃點,還有很多。”
............
第二天季宗彥讓沈春妮去姚家找一個叫青山的管家送一包東西。
姚家沈春妮沒去過,季宗彥讓金貴送她去的。
跟季家老宅一樣中式的庭院,裏麵一樣大的很,而且外麵有當兵的把守。
沈春妮見著當兵的發怵,她禮貌的上前,說明來意,那人倒是禮貌,轉身去裏麵通報,不多時院裏出來個穿粉色衣服的小孩,看著跟謝蒙差不多大,精精神神的,蹦噠著就出來了。
看到她,禮貌的鞠躬,說:“姐姐好,您是三少吩咐來的嗎?”
真有禮貌!
沈春妮看那身行頭,以為他是這宅子裏的小少爺,忙回了個鞠躬,把包裹遞上去:“這是我家少爺吩咐我來送給青山小爺的,勞煩您給帶進去。”
小孩哈哈一笑,撓撓頭說:“姐姐,我就是青山,不是什麼小爺!”
沈春妮啊了一聲,青山接過包裹,笑問:“你就是負責伺候三少的那位姐姐嗎?”
他繞著沈春妮轉,好奇的上下打量她,然後站定說:“我家少爺一早出遠門子了,得去個十天半個月,麻煩姐姐回去跟三少說,我家少爺回來那日去找他玩!”
沈春妮怔的隻點頭,青山又笑眯眯的看她一眼,朝她揮揮手,轉身走了。
府裏內堂正嘰嘰喳喳的聊天吃茶呢,青山放下東西,一溜小跑去,還沒踏進屋子,裏麵一道穿著騎馬裝的人影兒奔出來問。
“怎麼樣?見著了嗎?”
青山喘勻了氣兒道:“見著了,挺普通一姐姐,眼睛長的好看。”
七小姐姚淑卿眨眨眼:“就眼睛好看?沒什麼其他特別?”
青山點頭:“沒什麼特別,不像外頭傳的那麼邪乎。”
八小姐姚淑昧一身的小洋裝,精致的跟洋娃娃似的,提著裙子跑上來道:“身材怎麼樣?像男人那麼高嗎?說話聲音呢,粗嗎?嚇人嗎?”
前一陣季三少的貼身丫頭把容三小姐打了,外麵便傳那丫頭是個長相凶悍,力如蠻牛,粗獷如男人一般的“丫頭”,姚淑卿和姚淑昧自然很好奇,可兩人又不好意思因為這種小事去找季宗彥,正巧今天聽聞人來送東西,兩人早就嫁去夫家住了,逢年過節才回來,今日是特地耗在這裏等消息的。
青山搖頭答:“一點不嚇人,說話聲音好著呢,人長的瘦,身量也就比我高一點兒。”
姚淑卿一聽更加疑惑了:“容可欣可是個撒潑的性子,這小丫頭其貌不揚的,能把她給製住?”
姚淑昧笑道:“容可欣是什麼性子不重要,重要的是現在彥哥兒身邊有女孩了,據說還挺寵的,我瞧著葉城的名媛圈子,許是要炸了。”
姚淑卿笑道:“等著吧,這兩日“大明星”可要尋個由頭叫你去喝酒了。”
青山在一旁道:“七小姐,八小姐,兩位在家裏用餐嗎?我去叫後廚準備啊?”
姚淑昧搖頭:“不了,培凡在禦鼎軒定了桌,他家新換了廚子,說是手藝不錯,七姐你要不要去?叫上陸兆和麟兒?”
姚淑卿摸了一下齊耳的短發,踢著軍靴,拿著馬鞭一邊出門一邊說:“陸兆去涵北訓兵去了,月底才回來,麟兒早上剛被我修理了一頓,關了禁閉,不帶他出來吃了。”
“你又訓兒子,仔細陸兆埋怨你。”姚淑昧笑著拿起自己的小皮包也往外走。
“他埋怨我?他兒子把陸軍部訓練場的鐵絲網都絞斷了,氣的雷先生跳腳,險些連我也處置了,陸兆要知道不把麟兒的皮扒了,我這已經手下留情了好吧!”
姚淑昧看著姐姐英氣的臉上布滿怒氣,無奈的搖了搖頭,她家陸麟兒是個出了名的刺兒頭,三天兩頭惹禍。
她安撫著姚淑卿,挽著她胳膊往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