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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廊下的青娘子盤繞著低飛了好一陣子,悶了這麼多天,隻堪堪下了一場急雨。

  磅礴的雨水把浮塵衝去,卻沒有帶走夏日的熱氣,反而讓空氣更加濕潮,更添了幾絲土腥氣。

  哪怕是平日裏最輕巧不過的薄絲衣服穿在身上也是潮唧唧汗津津的難受。

  趙元徽就著一碟鹽津豆幹,斟著壇子裏去歲釀的梅子酒。

  她釀的酒,入口柔和,咽入喉有回甘,一如其人。

  隻是啟封的時刻未到,抹不去酒裏那一絲酸澀。

  非休非沐的日子,趙元徽散了髻發,歪斜著臥在榻上,任由酒氣蒸騰,熏著腦袋暈乎乎的。

  忽而內院的嬤嬤急匆匆來報,與小廝蘭亭耳語幾句。

  蘭亭皺著眉頭,很不情願,到底還是畏畏縮縮地傳了話:“大爺,洗硯軒的嬤嬤來報,大少奶奶昨夜舊疾複發,撐著到今早才叫大夫,大夫看了說......說......”

  “說什麼?”趙元徽眼皮輕啟,言語卻掩不住的急躁,他知那人身子弱......

  蘭亭咬咬牙,“說是就這兩日了!”

  “胡說!”趙元徽手裏的酒盞毫不猶豫地飛了出去,“哐啷”一聲砸在門框,“她不能死!”

  這句話像是在安慰自己,又像是要掩蓋他此時的焦灼心慌。

  她怎麼就要死了?她怎麼能死!趙元徽總以為他們之間還有很長的時間解開心結,難道如今卻要以一方的死亡來作為終結嗎?

  “她現在在哪兒?你們給我叫大夫好好地治著,救不了她的命,我要整個洗硯軒的人陪葬!”

  “嗤,父親怕不是白日吃醉了酒,糊塗了。母親被你罰了禁足,軟禁在洗硯軒這麼多年,除了能在那兒,還能在哪兒?”

  十歲的趙玖身高隻比趙元徽矮了兩個頭,依稀有了少年的模樣。

  趙元徽眯起眼看他,神色不善:“你這個孽畜,你母親重病,你不在她床前侍奉湯藥,來我這裏做什麼!不孝的東西,別來我麵前礙眼!”

  趙玖對趙元徽的辱罵早已習以為常,仿佛他們生來不是父子,而是死敵。

  “父親不必動怒,兒子是專程來告訴父親不必去看母親的。大夫說了,母親的陳年舊屙本不至於如此,全因心結難消,多年來鬱鬱寡歡才致身體虧空地如此厲害!母親她還不到三十!”

  趙元徽越聽越怒,看著這和他母親一般倔強的孩子,盯著他沒有幾分像自己的眉眼,滿心的情緒都有了宣泄口,拿起桌上的酒壇子就要往趙玖頭上砸。

  蘭亭最會識人顏色,趕緊推了一把,趙玖才堪堪躲避開。

  迸裂開的青梅酒香與碎陶片一起,散落四處。

  趙玖對趙元徽沒有半分孺慕之情,冷聲道:“你這樣不愛護妻兒,整日軟弱頹廢的懦夫,如何配當我父親,我也當真不想做你的兒子!”

  這句話算是戳中了趙元徽心裏紮了多年的刺,一直以來碰不得的隱痛被人一下子揪了起來,痛得他渾身哆嗦!

  這麼多年來,他拋棄了男人的尊嚴,被那些人在背後指指點點說他幫別人養兒子,他冷著沈晴硯,不肯去她的院子,罪魁禍首,不就是這個小子嗎!

  “你不是我兒子,我沒有你這樣的雜種!”

  “嗬!說到底是你不信任母親罷了!可我不一樣,母親說我是你的兒子,我即便再不想認,也必須叫你一聲父親!可是你不配!”

  說完這些話,趙玖頭也不回地轉身去了洗硯軒,徒留趙元徽看著滿地碎片。

  洗硯軒的藥氣裏,混合著一絲腐敗凋零的血腥氣,那是生命行將朽木的氣息,是死神的前訊。

  幾個下人在都在廊下煎藥,都不湊在沈晴硯身邊伺候,大爺厭惡大娘子已久,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事情。

  陪在沈晴硯的身邊隻有陪嫁的貼身丫鬟珍珠,泣不成聲:“小姐,你不能走啊,小少爺才十歲,你還沒有看到他娶媳婦兒呢!還有奴婢,奴婢說好要陪你一輩子的!”

  珍珠的話還沒有說完就已經泣不成聲了,大夫剛剛又來看過,看著沈晴硯樣子,止不住地搖頭,開了吊命的方子,已經讓安排後事了。

  趙嬤嬤去了主君的院子裏通傳,主君十多年未再留宿洗硯軒,任由新來的姨娘欺淩,任由老夫人責罵軟禁,從來不管不問,也不知他會不會來見小姐的最後一麵。

  沈晴硯想抬手摸摸她的頭安慰她,實在是沒有力氣,她的眼皮越來越沉,隻覺得好累好沉重。

  外頭有了動靜,珍珠握著沈晴硯的手:“一定是主君來了,小姐,你一定要再撐一撐!”

  可來人卻不是她想的那個人,反而是那個惡毒的溫姨娘。

  溫流婉用帕子捂著口鼻,厭惡地瞪著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的女子。

  “你們都下去吧。”

  “是。”

  珍珠不願意走,愣是被那些下人們捂住口鼻拖了下去。

  他們抬走珍珠,聽話地退下,並順手帶上了門。

  沈大娘子眼瞅著馬上就要不行了,她一死,趙元徽的後院裏隻有這一位良妾,溫氏身世不俗,會抬成嫡妻也未可知啊!

  下人們早就看好局勢抱緊了這位準新主母的大腿。

  沈晴硯連睜眼都費力,看了看來人與她年輕時有幾分相似的臉龐,無聲地笑了笑。

  “你笑什麼!你還有什麼資格笑?”溫流婉心裏積壓多年的怨恨不甘都被沈晴硯的笑激了出來:“你知不知道你馬上就要死了!你徹底地輸給我了!”

  溫流婉狀若癲狂,滿是得意:“等你死了,我就是元徽名正言順的妻子,你的兒子也要管我叫母親!而你隻能變成一張牌位,看著我美滿幸福!你如何還能在我麵前笑得出來?”

  沈晴硯的目光落在麵前那張精致描摹過的臉上,沒有接她的話,反而問到:“你這一生都把我當做假想敵。我死了,你就再也無法與我相較,你當真會快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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