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一聲貓叫，皇後撚著佛珠的手指戛然而止，候在一旁的陳嬤嬤四處看了看，赫然看到了一隻白色的，小小的身影端坐在窗台上。

不知怎麼，陳嬤嬤與白貓的雙眼對視的時候，心下不由感到一絲恐慌，那隻小畜生的眼神好像能看透人心似的。

她咽了下口水，緊張道：“娘娘，是雨月公主的貓。”

皇後收了佛珠，緩緩站起身來，目光落在白貓的身上，眼角微微上揚：“陳嬤嬤，你看錯了，阿凝最寶貴她的貓兒了，不可能讓它這麼晚在雨夜裏出來亂跑，一定是哪裏來的野貓。”

陳嬤嬤氣憤道：“這些野貓就會打擾娘娘的清修，老奴這就讓人清理幹淨！”

皇後不語，轉過身繼續禮佛。

手拿佛珠，卻覺得殺生理所當然，皇後此舉，無需多言，慕天凝知道了真相。

陳嬤嬤帶著宮人們圍上來，白貓深深看了一眼背對著她禮佛的皇後，轉身跳出窗戶，融進了雨夜中，背後是鍥而不舍的追殺。

剝臉之痛仿佛還在，可是最讓她刻骨銘心的是人心。

慕天凝熟悉皇宮，可是那個在她小時候還抱過她的陳嬤嬤更熟悉皇宮的一草一木，這次她逃得很狼狽。

毛發濕漉漉的搭在身上，不要命的往前衝。

“不要讓那隻小畜生跑了，否則皇後娘娘會怪罪的！”

“是！”

慕天凝的心更痛了，此時，數十隻帶有火焰的箭矢劃亮雨夜的天空，向她的奔跑的位置射來。

為了追殺一直普通的貓兒，陳嬤嬤甚至叫來了武修高手！

慕天凝慌不擇路的闖進了一處沒有燭光的宮殿。

這個宮殿靜靜的坐落在漆黑的雨夜中，像一隻長著嘴巴的巨大怪獸。

時不時劃過的閃電偶爾照亮宮殿一角，狂風驟然刮過，簷角的鈴鐺清脆作響，與雷鳴、風聲協奏出神秘陰森的曲子。

宮牆周圍的密林被風吹得來回晃動，如同張牙舞爪的妖魔鬼怪。

“陳管事，不能追了，前麵是禁宮！”

禁宮隻是宮裏人的俗稱，這座宮殿有自己名字的，叫天玄宮，青皓國一頂玄修高手國師大人在宮中的臨時下榻處。

國師大人是庇佑青皓國的神，是不可褻瀆的，褻瀆國師大人，就是觸犯神威，沒有人敢靠近這個宮殿十米以內。

陳嬤嬤望著遠處宮殿，臉上的法令紋深了深：“全部原地待命，我先去回複皇後娘娘！”

慕天凝慌張的在黑壓壓的宮殿裏穿梭，她找不到方向了，到處都是建築一樣的宮羽，一模一樣的回廊。

她氣喘籲籲的撞開了一扇窗戶，“噗通”一聲，掉進了水裏。

濃烈的辛辣酒味撲麵而來，這不是水，是酒！

沒掙紮幾下就頭暈目眩，無力的沉了下去。

還有一絲血跡從她的後退溢出，原來在逃跑的途中早已經受傷了，火辣辣的痛充斥著她的大腦，證明她還活著。

可以這樣的折磨沒有持續多久，沉重的疲乏感漸漸湧了上來。

她要死了，努力的睜開眼睛，最後還是不甘心的在酒底沒了動靜。

浮生半夢，從她幼時有了記憶起，父皇母後的疼愛和對妹妹的各種偏心，一直到她被下毒，臉皮被剝，從前的種種不公平在她死後變得無比清晰，心裏愈發的憤怒和不甘。

都是父皇母後的女兒，他們為什麼要這麼對她！

為什麼！

“你該醒了。”

冰冷而不帶任何感情的聲音闖入她憤怒的夢裏，所有的不公和背叛瞬間如泡沫消散。

慕天凝茫然地睜開眼睛。

怔怔地與一雙冷漠的冰藍色的眸子對視上。

那雙眼睛裏無波無瀾，見她醒了，便離開了她的視線。

身旁是步伐微動的聲音：“本座原本還在可惜一隻普通的貓兒毀了青璃赤火酒，沒想到貓兒竟然是個一命兩體的......貓妖？”

慕天凝怔了怔，她怎麼成貓妖了？

“你的人身了？”

慕天凝的目光暗淡了下來，神情懨懨。

額間一股清流劃過，那人的語調裏出現了稍有的波瀾：“原來的雨月公主......嗬，有趣。”

眉心一點就能輕鬆識人過去，除了我朝國師大人，還有誰有這個本事？

國師是青皓國的信仰，以前她隻是在祭壇上遠遠的看見過他，隻是隔得太遠，根本看不清模樣。

慕天凝的貓眼中閃過一絲慌亂，傳說國師好釀酒，原來昨晚她是闖進禁宮來了！

除了腦袋昏昏沉沉，後腿的傷已經好了。

她掙紮著爬起來，卻又被人用一根手指輕輕鬆鬆的按下了。

那人居高臨下的看著她，清平允和的眸子隱隱帶著睥睨眾生的憐憫。

神聖不可侵犯。

眉心一點紅色的印記仿佛藏著萬丈光輝。

慕天凝以白貓的形態緊張地望著他，像一個躊躇不安而又虔誠的信徒。

“你掉進了本座昨晚剛開封的青璃赤火酒酒缸裏，原本普通的貓身淬成了妖體，從此後便能走上玄修大道。這一切也算是你的造化，等眩暈勁兒過去，你便可以離開了。”

“至於本座釀了五十年的青璃赤火酒......罷了。”

他轉身便要離去，慕天凝的爪子卻按在了他的衣擺上，見他看過來，她又垂下了頭，小心翼翼的看了他一眼，用指甲在床沿上畫了幾個字：“我可以做點什麼補償國師大人。”

國師的東西可不是那麼容易欠下的，她自知自己是雲雲終生之一，沒有什麼特別之處值得國師輕易地網開一麵。

“大人，宮中兵衛在天玄宮十米開外的地方侯了一個晚上，說是為了一隻......白貓！”

那侍徒注意到了塌上的白貓，了然。

國師目光落在那幾個大字上，眼中流露出絲絲奇妙莫測：“既然你有心報恩，那就去衍洲幫本座照顧一下老友吧，他自尊心強，你最好不要讓他知道是本座讓你去的。去衍洲，也是你的一條活路。”

慕天凝掩下眼中的快意，深深叩首。

宮中的仇人且等著，他日她一定會連本帶利的討回來！

天亮了，初升的太陽朦朧的照著大地，雨夜的陰森冷意退去，鈴鐺清脆，台階上縈繞著淡薄的霧氣，玄天宮仙氣繚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