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為什麼趙憐連嫁妝都沒有?
洛雲初向趙憐投去淡淡的一瞥,漆黑的墨瞳裏俱是淡漠與藐視,還有洞悉一切的了然。
但總歸趙憐手上沒錢,又要做主母扛起洛府的麵子,是以這些年來,府中大小事務,節日慶典,生意打點,都用的是蔣知柔帶來的十二箱嫁妝。
以前也就罷了,如今她洛雲初已經回來,斷沒有繼續讓趙洛兩家吸蔣家血的道理!
洛老夫人的胸脯起伏了片刻,看向洛雲初的眼神裏已然嚴厲了些:“雲姐兒,你當真要拿回你娘的東西?”
便是拿出長輩的威嚴來壓洛雲初了。
想來也是得了信,知道洛雲初是個懦弱的性子,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便是這些日子洛雲初強勢了些,到底也還隻是個孩子,隻要做長輩的板起臉來壓一壓,總是不敢反抗了去的。
誰知洛雲初堅定地點了點頭,嘴角掛著若有若無的笑意:“是。”
這笑意落在洛老夫人眼中,便帶上了挑釁的意味。
這孫女,真真兒是長了一身的反骨!
“罷了,既是如此,”洛老夫人一揮手,語氣驟然冷下來,坐在榻上自上而下地看著洛雲初,殊不知這副模樣瞧著便有幾分刻薄,“你既說了日後嫁人無需公中出錢,你要你娘的嫁妝自己存著,我便交給你。”
趙憐猝然抬頭,卻聽得老夫人道:“趙氏,今日你便將雲姐兒這些年的月錢和蔣氏的嫁妝,一並送到憶柔居去。”
洛府到底三代為官,家底是有的,也斷沒有花媳婦的嫁妝的道理。
是以並不曉得趙憐早已暗中挪用,還以為蔣知柔那些豐厚的嫁妝都還好好地存在那十二箱上好的紫檀木箱子裏。
“可古往今來,也沒有提前將嫁妝給了......的道理啊。”趙憐強笑道。
庶女兩個字,到底沒說出來。
“今日便有了,”洛老夫人道,“雲姐兒說的不錯,你能忘了整整九年的月錢,難保不會忘了那十二箱嫁妝原本是誰帶來的,若我歸西,你還能還給雲姐兒嗎?”
提起嫁妝,洛老夫人似乎對趙憐有幾分不滿。
趙憐叫這番話羞得無地自容,洛青陽皺著眉,到底沒說話。
“今日我也乏了,都出去吧。”洛老夫人又道,卻是沒再理會趙憐。
趙憐頗有些委屈地應了,眾人皆退出了慈安堂。
洛鸝恨恨地瞪了洛雲初一眼,無可奈何地回了彩雲院。
尤氏護短,小聲罵道:“洛雲初,你用了什麼妖法迷惑老太太!”
洛雲初抬眸,勾唇一笑:“二嬸有空教訓我,不如回去好好管教四妹,憑她那張嘴,日後還不定闖什麼大禍來呢,可別什麼都怪在人家身上。”
尤氏跺了跺腳,又無可奈何。
洛卿卿也跟在後頭,見了洛雲初,便露出意味深長的表情來。
“妹妹真是玲瓏得很,一回來便討了祖母的歡心。”
洛雲初見她一個人出來,目光便倏然飄到了房中,再收回視線時,滿眼皆是嘲諷:“姐姐好手段,三言兩語便挑起了父親的火氣,可惜,最後這好處還是白便宜了雲娘。”
洛卿卿被氣得幾乎想動手打她,但終究忍了下來,冷哼一聲:“算你今天走運!”
看著洛卿卿負氣離去的背影,洛雲初唇角掛著的笑漸漸冷了下來。
前世的洛卿卿,慣會裝模作樣,總是口蜜腹劍地對自己使軟刀子,可前世的自己嘴笨心蠢,哪裏是她的對手?每每都落了下乘,又因為洛青陽和趙憐的緣故,也時常不與她計較。
誰知今生隻稍稍一激,那偽裝的麵容就這樣被撕開了。
提前兩年回來,她也還沒煉成那樣老辣的麵具。如此,倒也省事了許多。
......
而此刻,慈安堂內,趙憐與洛青陽齊齊站在堂下。
“娘,你今日太過偏心了,洛雲初不過是個庶女!”洛青陽皺起眉。
“老爺!”趙憐忙勸道。
洛老夫人揉了揉太陽穴,語氣不愉:“什麼嫡庶之別,你別忘了,若不是那件事,這嫡女之位本就是雲姐兒的!”
“還有你,”老夫人的目光落在趙憐身上,“這和事佬你也裝的,卻別忘了,今日你說的嫡庶,也應在你自己的頭上,你趙家的庶女,如何敢高攀了我洛家的嫡子!要不是因為你進了洛家的大門,咱們又怎會和蔣府鬧掰,失去這麼大的助力!”
趙憐最恨有人提起自己的身份,在加上過去那檔子事合在一起,叫老夫人這麼大剌剌地說出來,登時臉都白了。
偏生洛青陽在此,她又不敢造次,腳上一軟,竟嬌弱得險些站不穩。
洛青陽的心疼愛妻,伸出手臂護住她,皺眉對洛老夫人道:“娘!”
洛老夫人看著堂下這對互相依偎的男女,似是想起來什麼似的,重重地歎了一口氣:“冤孽啊,都是冤孽啊!”
“都給我出去!”
洛青陽不敢再說什麼,護著趙憐離開了慈安堂。
背後,聽得翠舒細聲寬慰的聲音。
......
雖然慈安堂裏鬧得不愉快,但這絲毫沒影響到洛雲初的心情,也不妨礙春喜將老夫人親口承諾的綢雲軟送到憶柔居來。
春喜不光送來了綢雲軟和首飾,還請來了天梭坊的繡娘,專門為洛雲初量體裁衣。
臨走前又留下了些金子銀子,讓洛雲初隻管拿去打首飾。
洛雲初自然不會推脫,一股腦兒照單全收了。
因著慈安堂的一出大戲,憶柔居的下人們都得了警告,也不敢再如前幾日那般懶憊,生怕老夫人的火會燒到自己身上來,竟是將憶柔居打掃得幹幹淨淨,整齊得很。
降香見狀,便暗地裏啐了一口:“呸,都是捧高踩低的東西!”
趙憐已經許多年沒有受過今日的氣了,可老夫人交代的事情又不敢不做,當晚,便帶著李婆子等人進了憶柔居,身後還有幾個小廝,二人一對,抬了好幾口紫檀木箱子進來。
洛雲初坐在案前,看著來勢洶洶的趙憐,麵色並無絲毫懼意,反而氣定神閑地差伏彩去沏了茶來。
“母親來得好快,隻是,”洛雲初勾唇一笑,“雲娘瞧著,怎麼箱子數目不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