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小姐莫不是心虛了?”孫三娘子麵上一喜。
洛雲初吊起眉稍,淩厲地掃了她一眼。
“我既是小姐,又未出閣,我的閨房何時輪到你們幾個醃臢漢子來搜?”
“孫三娘子,你空口白牙汙蔑主子,這可是不敬的大罪!”
孫三娘子見她如此阻撓,料定屋內定藏有見不得人的東西,加之屋內若有若無的血腥味,更是鐵證!
是以又得意忘形地開口:“小的們此舉也是為了證明小姐的清白,怎生說是汙蔑不敬了?”
洛雲初聞言,不怒反笑,一雙杏眼微微彎起,嘲弄道:“若是為了我好,讓你們搜也未嘗不可。”
“可若是搜不出來,明日我便去衙門告狀,你們刁仆欺主,隨意汙蔑主子的名聲,我倒要看看,此事鬧到官府,父親知曉了,尚書府還容不容得下你們!”
少女的聲音不大,卻如一記重錘,砸在每個人的心坎上。
洛雲初說的不無道理,不管她受寵與否,隻要事情鬧大,事關尚書府的名聲,老爺不可能不管的。
“若是你們執意要搜,那我便不攔你們。”
目光掃過每個人,洛雲初成竹在胸,款步走到小幾前坐下。
前世她輔佐葉少禹登基稱帝,步步為營,論心理戰,對手世間少有。
劉勁鬆狠狠剜了孫三娘子一眼,無可奈何地抱歉告退了出去。
一出門,便聽得遠遠傳來訓斥的聲音。
秋桑迅速關上了門,插上了鞘。
洛雲初忙揭開木板,將男子放了出來。
男子血流過多,此刻已有些乏力,強撐著出來要走,卻被洛雲初叫住。
“說不定他們就在外麵守株待兔,你眼下出去,豈不是毀了我的閨名?”
男子站住腳,目光清冷地對上了洛雲初的眸子。
“秋桑,去打些熱水來。”洛雲初吩咐,徑自坐下。
秋桑領命去了,男子站立半晌,神情複雜地看著,似乎是下定了決心,也留了下來。
“你不怕我是壞人?”
“你方才不就說過,並無傷我之意。”
話落,一瓶陶瓷小器擺在案前:“我這裏沒什麼好東西,這瓶金創藥,你拿去用吧。”
男子默然。
秋桑端來熱水,隨後自己退出院裏守著,男子清洗了傷口,隻覺得幹爽多了。
“你救我一命,我欠你一個恩情,你想我怎麼報答?”
默了默,又道:“尚書府,洛青陽是你什麼人?”
洛雲初狀似驚訝:“你怎敢直呼我爹爹的名諱!”
男子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目光銳利得仿佛能看透人心。
“在我麵前做戲,大可不必。”
“方才你麵對家丁時的狠戾果敢,絕非喜怒形於色的尋常女子。”
被戳穿了心思,洛雲初也不尷尬,嘴角噙著笑看他。
“我雖救你,卻不知你是善是惡,更不知你是敵是友,如何敢討要恩情?”
少年垂眸看著眼前瘦削的少女,心中倏然浮現出一抹異樣的情緒,片刻,伸手扯下冪蘺,露出氣宇軒昂的臉龐。
斜飛入鬢的劍眉,高挺的鼻梁,薄削的嘴唇,墨眸深邃得如漆黑夜空的星曜,與前世殺伐果決、成熟穩重的葉少姝重合在了一起。
這是尚在弱冠之年的少年葉少姝。
前世她和葉少禹鬥不死的勁敵。
可事隔經年,再見到他時,洛雲初卻有一種恍惚之感。
他是,故人啊。
眼眶微微發酸,她眯了眯眼。
少年目光幽深,麵上卻波瀾不驚,從腰間取下一塊雕著狴犴的玉佩,遞與洛雲初:“葉璟。”
葉璟,字少姝。
洛雲初接過玉佩,上頭的“葉”字極是醒目。
“多謝葉公子。”
五更,雄雞已打過第一次鳴。
“時候不早,我該走了,洛三姑娘。”
少年低頭看了一眼洛雲初的發頂,眼底泛起淡淡的笑意。
話落,窗戶大開,飛身出去,瞬間便消失在了茫茫晨霧之中。
“姑娘,他......”
秋桑匆匆跑進屋,卻見洛雲初神色淡淡,嘴角似乎還掛著一絲笑意。
“秋桑,我們很快就可以回京了。”
“方才那男子是......”
“睿王,葉璟。”
秋桑一時驚詫,捂了捂嘴。
“今日之事,莫與任何人說起,你隻去問問降香,若有機會,她願不願意隨我走。”洛雲初道。
......
洛雲初說得不錯,風平浪靜地過了半個月,尚書府竟親自派來管家接她回去。
張萍的身子也有所好轉,竟能下地走路了。
躺在床上這些日子,她也注意到了一些被忽略的事情。
例如她那日分明沒發信號,為何孫三會來?
例如她的玉墜怎麼會出現在那裏,她和孫三的事還有第三個人知道?
例如她平日裏向來自控,為何那日會那樣急迫?
她今日之禍,背後似乎有一雙無形的推手在牽引著。
唯一的突破口,就是那個玉墜子,她用來栽贓三小姐,應該在她那才對。
十有八九,是那死丫頭幹的好事!
張萍隻覺得後背發涼。
此女自五歲起,便在她的眼皮子底下長大,性格脾性都摸得一清二楚,可這突然間就像變了個人似的,陰狠潑辣,甚至得知了自己的秘密,還能不動聲色地忍受這麼多年。
然後,給對手致命一擊!
她就是個禍害!
可眼下,洛雲初早已收拾停當,帶著秋桑和降香兩個丫頭離了莊子,她便是想透徹了根本,也為時已晚。
“快,準備紙筆,我要寫信給夫人去!”
......
京城,尚書府。
趙憐揉碎了信紙,保養得當的麵容扭曲起來,胸脯一起一伏,砸碎了一整套前朝官窯燒製的青花瓷器。
“廢物!真是個廢物!”
一眾丫鬟婆子皆不敢作聲,恨不能隱了身去。
“娘,那掃把星真要回來?”洛卿卿氣衝衝地踏步進來。
趙憐見著女兒,微蹙蛾眉:“卿兒,娘與你說過多少次,說話做事要注意形象!”
“可是娘,她一個天煞孤星,她怎麼敢回來!”
趙憐理解洛卿卿的心情,也沒繼續念叨,丹鳳眼射出凶光。
“卿兒放心,她敢回來,便送她去見她那短命的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