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皮競拍當日,人人都知道這是秦氏的囊中之物,便都是來這邊走個過場,沒人真的不長眼的和秦氏作對。
可出乎意料的是,死咬價格窮追不舍的,不是別人,恰就是秦太太,穆棲安。
她站在最後邊,頭發齊齊剪斷,剛露過耳朵的長度,被挽著耳後,露出瘦到有些尖的下巴,一改當初風格,卻同樣的明豔耀眼。
“一千萬。”秦景行抬抬手,道。
“一千萬零一塊。”
穆棲安聲音清脆,微微垂眸,目不斜視。
“秦總,我真不知道太太是怎麼搞到進場的券的。”旁邊的人點頭哈腰的,頭上已經是細細密密的汗了,不住的解釋。
秦景行的眼皮都懶得掀,修長的手指隨意動了幾下,忽然低低的笑了笑。
這笑聲略略有些低,還帶著一股獨特的散漫,卻無端的讓人聽了起一身雞皮疙瘩。
“劉棣,你跟了我幾年了?”他聲音都漫不經心的。
那人頭更是低垂,聽著吩咐,可眼裏明顯的是驚詫。
上邊叫價的人有一瞬的恍惚,笑容都快維序不住了,第三錘馬上落響的時候,啪嗒——屋內霎時變得黑暗。
黑漆漆的,還有些躁動的動靜,穆棲安的秀眉還未擰起,身後驀的出現一個人,腰肢被一直有力的手扣住,耳邊是滾燙的氣息。
“這麼久了,你什麼時候能學乖點?”
“一千萬零一塊。”他從喉嚨溢出一分笑,顯得尤為冷淡,“穆氏才渡過難關,如今麵臨新的問題,你哪來的這些錢。”
在這混亂的動靜中,他低低沙啞的聲音,準確無誤的鑽進耳朵裏。
穆棲安雙手疊在前邊,站在規矩而驕矜,被這氣息燙的恍惚了片刻之後才說:“你好像忘記了,一千萬來的很容易,隻是往台上一站就能站出來的錢,並不罕見。”
三個月前,他還這麼環著自己,輕聲的說著讓人心馳向往的生活。
而三天前,他環著自己把自己扣在落地玻璃上,一次次的羞辱如同公開淩遲,所有清晰煙消雲散。
多狠心的人,才能做到這般手起刀落。
耳尖被狠狠地咬住磋磨,耳邊沙啞的聲音裏似乎帶著譏諷也帶著隱約的怒火。
“離了我,秦太太倒是少不了生財的好辦法,是我小瞧你了。”
耳尖上又麻又癢,被裹在溫暖中,鼻尖斥滿的全都是熟悉的氣息,一晃似乎回到之前的時候,穆棲安眼淚突然滾了下來。
然後又掙脫開他的懷抱,於黑暗中跟他對立而站,“秦景行,你若是真的喜歡她,就不要來招惹我,我願意淨身出戶,但是請把孩子給我,我隻求你這一件事。”
提到孩子的時候,她的嗓音都跟著輕了下來,像是一根羽毛,輕輕的挑動著心臟,她說願意跟他一刀兩斷。
秦景行的眼睛微微的眯著,也不知道哪來的火氣,攥住她的手腕,重新扣住她,低頭幾乎貼到她的臉上,“你記清楚了,不是我招惹你,是你當初非要招惹我。”
談判再度以失敗告終,這根本就是談不妥的事情。
“怎麼,怎麼才......”喉嚨一哽,她剩下的話也說不出來。
嘴裏苦澀的像是才吃進去了苦蓮心,寸寸割裂著神經。
可眼前的人似乎早就預料到她會說什麼,指腹重重的揩拭她的唇,在熙攘的人群中,俯身在她耳邊說了句話。
燈修好了,啪嗒打開,屋內一刹恢複了光亮。
穆棲安恍惚的站在人群中,麵前已經沒了他的身影,而耳邊的話依舊如同驚雷,轟然炸開。
地皮競拍的順利,沒了秦景行在場,順順利利的歸於穆棲安。
旁邊有輕輕的鼓掌,秦言坐在輪椅上,臉上半是嘲弄半是看熱鬧,這人狠辣的厲害,前一秒才找人淩辱她,後一秒就能若無其事的站在這邊,為她鼓掌。
饒是深呼一口氣,穆棲安的火氣依舊抑不住的湧起。
秦家的人像是她天生的克星,人人都是如此。
“上次看來是我沒招待好,這次不知道穆小姐能不能賞個臉,跟我去吃個飯。”秦言開口。
還是那貴氣斯文的樣子,隻是眼底的陰騭沒遮掩。
“不用了,不如秦大少賞臉陪我吃個飯吧。”夏若按從旁邊鑽出來,自來熟的推著他的輪椅。
秦言饒是修行再高,也架不住臉色沉了下去。
他腿部有疾,又生來傲氣,最厭惡別人推著他,這幾乎是人盡皆知的事情,但是夏若按卻衝著穆棲安眨巴了幾下眼睛,對秦大少的反應熟視無睹,直接推走。
穆棲安怔了怔,才明白過來,這就是她說的能搞定,忍不住失笑,用這種辦法搞定,隻怕是搞不定的。
隻是也好,少了秦家大少的摻和,也許事情還不會那麼複雜。
與這邊競拍相似的是,旁邊正在舉行慈善拍賣,阮阮在其中巧笑倩兮,最近阮氏勢頭回升,多的是人有意無意的打聽她和秦景行的關係。
對於所有的猜測和詢問,甚至麵對鏡頭的時候,阮阮都同樣笑的得體,端莊大氣,對所有的猜測照單全收,卻含笑不語。
奉承的人更加的狂熱,若是能攀上這關係的話,合同的事情定然會更加順利。
“阮小姐真是美貌和善心並存啊,秦總會喜歡從來不是沒道理的。”有個大腹便便的男人,一邊奉承,一邊不著痕跡的試探。
媒體的鏡頭更是不停地忽閃。
最近關係阮氏女的風頭可是無二,深思下去更是引人遐想。
“是,我隻是想要多做點好事,給我的孩子祈福也好。”阮阮唇角笑意漫出,輕聲的哄著懷裏的孩子。
人人都知道她領養了個孩子,就像是人人都知道她和秦氏總裁關係撲朔迷離一樣。
被人誤會,恰是她想要的。
話至此,阮阮叫的價卻分毫不低,也沒幾個人真的去爭,更願意做個順水人情。
就在錘子要落下的時候,又是一聲清脆的聲音叫斷。
穆棲安走進來,頂著各種不懷好意的視線,一步步穩穩地出現,這是產後三個月以來,第一次出現在公眾的視野下。
她頭發高高挽起,嘴唇也抹了最鮮豔的正紅色,睫毛纖細卷翹,穿了一身裹臀的紅色裙子,熱烈的像是一團火。
阮阮抱著孩子的手,逐漸的收緊,孩子不舒服的在懷裏閉著眼哇哇大哭。
她從來都知道,穆棲安的美跟她不一樣,是熱烈綻放的,是張揚明媚的,可卻沒想到她敢於美的這麼富有攻擊性,讓所有的顏色都在一瞬黯然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