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馬車緩緩前行，似乎是經過了一片樹林，外頭傳來一陣鳥鳴聲。

　　紅葉掀開小簾子看了一眼，神神秘秘道：“小姐，這裏應該就是百鬼竹林。”

　　百鬼竹林位於長寧城郊外，饒是酷暑之日也陰絲絲的透著涼意。不少人都道這裏陰風陣陣，也有一些鬧鬼的傳聞。不過這裏又是長寧城往南出城的必經之路。因此但凡有人趕路至此，大多行色匆匆，並不停留。

　　葉家的祖墳就在那邊，如若要去祭拜，必然要經過此處的。

　　陳瑾順著小簾子看了出去，見外麵樹木青蔥，她道：“這裏就是？”

　　他們常居清河，對這邊倒是不清楚的。不過昨日晚上紅柳綠柳則是都掛上了辟邪的桃枝，也專程的告知了陳瑾。陳瑾倒是不信鬼鬼神神之事，不過沒有婉拒她們的好意，也掛上了裝著桃枝的小香包。

　　“您不覺得走到這邊，明顯陰冷了不少嗎？”

　　紅葉揉揉胳膊，覺得自己都起雞皮疙瘩了。

　　陳瑾淺笑出來，說道：“這邊樹木蔥鬱，自然是清新一些。”

　　紅葉搖頭，十分認真：“小心駛得萬年船，小姐可不能太大意了。”

　　陳瑾不由笑了起來，頷首道了一個好。

　　倒也不是葉家人奇怪，將祖墳安置在距離百鬼竹林不遠之處，而是這邊的山頭早些年有風水先生看過，極為適合陰宅，格外的庇護後人。正是因此，長寧城不少大戶人家皆是將祖墳安置於此。

　　陳瑾下了馬車，一陣微風吹過，將她的發絲吹動起來。

　　為首的管事婆子將眾人安置在一處，引著陳瑾往裏走去，幾個丫鬟跟在身後。

　　容氏的墳地距離下車地方還遠了不少，陳瑾走到最後，竟是也用了不少的時間，眼看荒涼起來。

　　婆子終於停下了腳步，她道：“大小姐，前邊就是了。”

　　陳瑾順著她的手指看了過去，一時間倒是紅了眼眶。

　　相較於前邊整理的很好的墓地，這邊又偏僻又落敗。

　　倒也不是說沒人打理，但是一看就知並未用心，周遭雜草叢生。本就遠了幾分，又荒蕪甚少打理，倒是無形與其他的墓地像是劃清了一個界限。

　　陳瑾上前一步跪了下來，捂住了臉。

　　從她顫抖的肩膀以及手上的濕潤可以看出，她已然淚如雨下。

　　陳瑾已經記不得姨母的長相，但是也可知便是病的最重的時候，她也是個溫婉恬淡的女子。那個時候仍是為葉德召納著鞋底，陳瑾最後的印象也是此。

　　她那般真心相對的男人如今卻這般對她，便是死了也沒有得到善待。

　　陳瑾如何能不難過？

　　婆子看她落淚，擺擺手，示意紅柳綠柳退後幾分。

　　陳瑾捂著臉，聲音很悶，不過卻道：“嬤嬤，我想在這邊多坐一會兒，勞煩您帶著幾個丫鬟回去馬車那邊等我吧。”

　　婆子有些遲疑，隻是看陳瑾顫抖的肩膀，想著她許是不想旁人看到自己哭泣的樣子。

　　她沉默一下，終究是點了頭，不過倒是又叮嚀道：“小姐，您有什麼事情大聲呼喊我們就是。”

　　陳瑾點頭。

　　紅葉不放心，說道：“小姐，我留下來陪您吧。”

　　陳瑾拒絕：“你也過去吧。”

　　婆子將紙錢元寶都放下，之後叮嚀了一番。

　　等到人都走了，陳瑾也不顧及什麼其他，她坐在了墳前，輕輕的摩挲著墓碑，相較於其他那些謙恭孝敏等誇讚，這個墓碑上隻一句話——亡妻容氏之墓。

　　落款：葉德召。

　　簡簡單單，並無其他。

　　陳瑾攥起了拳頭，一時間越發的憎恨起來。不管姨母的死是否與葉德召有關，她這一刻都恨透了此人。

　　薄情寡性，寵妾滅妻，這樣的人竟然被封為長寧侯，稱作禮儀忠孝，想來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陳瑾不發一語，甚至連一聲哭喊也沒有，安安靜靜的燒紙。

　　婆子站在不遠處的樹蔭處偷偷看著，眼看陳瑾燒完了紙開始拔草，她尋思一下，這才回去了。

　　陳瑾聽到細碎的腳步聲，知道那婆子走了。

　　不過走與不走，與她又沒有什麼關係。

　　等到她將墓地收拾的齊整了些，這才將氣喘籲籲的坐下。

　　她也不知過了多久，但是想來足有一兩個時辰了吧？

　　她坐在墳頭，有許多話想說，但是又不知從何說起，千言萬語隻彙聚成一句話：“我不會讓你們失望的。”

　　不管是您，還是芙蕖，我不會讓你們失望的。

　　不欲說的更多，她起身要走，冷不丁竟是聽到一陣細微的呻吟聲。

　　陳瑾攥了攥拳頭，四下看了一眼，聲音的來源是靠近這邊的樹林。

　　也算是百鬼竹林的邊緣，陳瑾不欲多管閑事兒。

　　這個時候出現這樣的聲音，誰又知道是好是壞，不定還是宋氏他們搞的鬼。

　　想到這裏，陳瑾並不想管，她拍了拍身上的土，轉身要走。

　　“葉芙蕖。”

　　男人的聲音，冷漠的聲音帶著幾分虛弱。

　　這聲音有點耳熟，陳瑾一下子想到是誰。

　　這人......是個大麻煩。

　　她假裝聽不見，快步要走。

　　隻是才不過兩步，男人的嗤笑聲傳來。

　　“葉芙蕖，你不救我，不怕惹來麻煩？”

　　他的聲音越發的低沉了幾分，多了些許威脅。

　　陳瑾終於頓住腳步，她回頭看向倚在樹上的男人。

　　五皇子，楊桓！

　　他胸口插著一支箭，饒是一身黑衣，仍是可以看到身上的黑衣已經被鮮血浸染，不成樣子。

　　他傷得很重，嘴唇發紫，印堂發黑，臉色蒼白的沒有一絲人樣。

　　中箭，中毒。

　　鮮血的味道帶著腥氣，很衝鼻子。

　　楊桓依靠著樹，說道：“過來。”

　　陳瑾抿了抿嘴，見周遭無人，踱步來到他身邊。

　　她站在距離他一米來遠的位置，停了下來。

　　她雙眸明亮，冷颼颼說：“你又怎麼知道我會救你，而不是殺你？”

　　楊桓看她冷若冰霜的小臉兒，突然一個健步上前，狠狠一拉，她的腰肢便被他禁錮，陳瑾瞬間被壓在樹上。

　　楊桓的氣息噴在她的臉蛋兒上，血腥味更重。

　　他道：“你不會！”

　　他握起陳瑾的手，放在了自己的箭上，說道：“幫我拔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