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不過方慕青原本是法醫，接觸屍體接觸慣了，見了活人也不怎麼給麵子，身上多了些“閻王”的氣勢，讓人下意識順從。

隻有陳嬌一個小婦人，沒見過什麼世麵，隻守著自己的一畝三分地，所以察覺不出方慕青的變化。

走到一半的時候，方慕青突然止了步子，給孫秀才指了指李嬸的院子，讓他先過去等著，自己則換個方向去了別處。

......

再回到李嬸那裏，見李嬸帶著人已經回來了，還跟了不少看熱鬧的鄉親們。

這她倒不怕，人越多越好，到時候也省的她陳嬌賴賬。

算著他們走到這裏還有一小會兒時間，方慕青先帶著孫秀才進了院子。

見她回來，陳嬌從凳子上站起來，環起手臂憤憤看她:“現在能說了吧？”

方慕青眼睫眨眨，不屑得將目光落到她身上。

“不急。”

回頭看一眼孫秀才，方慕青勾了勾唇:“得先等孫大哥把紙筆鋪陳開才是。”

孫秀才聞言點點頭，將方慕青手上的紙筆接過便去了桌子旁，仔細將紙鋪開，端正地坐在桌前執好了筆。

聽著門外有些嘈雜的聲音，方慕青知道他們已經到了。

院門被推開，李嬸帶著一人進來，身後還跟了不少看熱鬧的百姓，陳嬌一時有些心慌，沒想到她真的找來這麼多人，而且還有裏正？

方慕青上前一步先同裏正行了個禮，她也是看了係統介紹才知道，裏正龔文正雖是這十裏八鄉最小的官，不過在杏花村裏，也隻有他最得鄉親的信任。

大小是個官，陳嬌一個婦人，民見了官總歸心裏發怵。

“龔先生，您平日裏管著稅款等事，想必對賬目是精通的，今日我姨母要同我算算這麼多年來的照方費，我這才想到了您，有您在的話，這賬定是差不了的。”

龔文正點了點頭:“你們有什麼賬便算一算，有什麼不妥之處，我必替你們主持公道。”

陳嬌聞言急了:“裏正大人，這賬哪裏有什麼不妥之處？她方慕青在我家裏住了多年，吃我的喝我的，要不是我收留她，她現在都不知道死......待在哪裏呢，怎麼可能長這麼大！”

方慕青搖搖頭:“姨母，您要說賬就說賬，這些事咱等等再算。”

陳嬌白她一眼:“那就先說賬。我們家照方你這麼多年，一年隻算你十兩銀子，再加上你這些年打碎的碗碟，穿爛的衣裳，我也不多要你，湊個整數，你給我二百兩銀子，便算你兩清了。”

一年十兩？她還真是敢要。

杏花村裏的人過得都不怎麼富裕，一戶人家一年吃喝算下來有五兩銀子已經算是富足了，畢竟尋常人家打下來糧食夠一年吃喝，少有銅錢富餘的，把那些糧食換過來，也隻幾兩銀子而已，那還是一戶人家的。

現在她同她一年要十兩，已經算獅子大開口了。

不過方慕青不打算同她糾這個賬。

“總共二百兩銀子是嗎？姨母算好了？”方慕顏挑眉看她。

陳嬌見她這麼爽快，還有些愣怔，是不是自己要得少了？是啊，王府那是什麼地方，百十來兩於他們都是小錢的！

就在陳嬌想反悔之時，方慕青探頭看一眼孫秀才:“孫大哥，方才我姨母說的照方費，你可都記下來了？”

孫秀才點點頭:“都記了。”

方慕青嗯一聲，衝陳嬌笑笑:“白紙黑字已經記下了，姨母可不能反悔了。”

陳嬌張張嘴，也隻好收回了要反悔的話。

“既然姨母的帳算清楚了，那現在便來算算我的帳。”方慕青說著從袖子裏掏出一遝子紙來，那紙的質量有好有壞。

抽出其中一張遞給龔文正，方慕青眉凝了凝:“先生，我不識字，您能否替我念念這上麵的字？”

龔文正將有些皺巴巴的紙接過:“六三九年，相府送來銀錢二百兩；六四一年，送銀錢五十兩；六四二年，送五十兩；......六五三年，送一百兩。”

鄉親們聽著這五十一百兩的，簡直眼珠子都要瞪出來，這麼多的錢，都是京城裏那家送來的？

陳嬌家養的甥女是京城中相王的女兒這件事事他們隱約知道些，卻不料那相王居然給了陳嬌這麼多錢讓她幫養女兒？

待鄉親們震驚過後，方慕青適時開口:“先生，這林林總總加起來，有多少銀錢？”

龔文正深吸一口氣:“足有八百兩！”

聞言周遭又是一陣倒吸涼氣聲。

方慕青眼底勾起冷意，這八百兩銀子，但凡陳嬌好好過日子，如今也不會落得現在這副模樣。

她一味縱容李少華，讓他拿著那些銀子去賭，這才虧了個血本無歸。

陳嬌臉色發白，那些紙張她放的好好的，她是從哪裏找到的？！

方慕青聳聳肩，方才她順路去了一趟她家，很容易就在她枕頭底下找到了東西啊。

“還有這些，您也看看。”方慕青將剩下那遝子紙也遞給裏正。

“這些是相府送來銀錢的憑證，上麵還有相府的印章。”龔文正看一眼同她解釋道。

方慕青點點頭:“沒想到我爹竟給了姨母這麼多銀錢讓您照方我？不過姨母要的是二百兩銀子，此時這賬上可是足足八百兩，姨母，剩下的銀子，您什麼時候給我還來？”

看著她攤開的手，陳嬌險些暈厥，明明是來討銀子的，怎麼如今反欠了她的？

狠狠一咬牙，陳嬌也顧不得眼前的是裏正，一揚下巴道:“那些銀兩隻能算你爹給我的謝禮，才不是照方費！”

此話一出鄉親們唏噓聲一片，這陳嬌還真是不要臉，拿了人家那麼多銀子，她居然還有臉再問人家要錢？

“照方費？”方慕顏冷哼一聲:“那我們便說道說道，姨母這麼些年都是怎麼照方我的。”

“我住的地方乃是姨母家的柴房，冬日裏陰冷，夏日泛潮，我這身上時不時起疹子，姨母也未打算找大夫給我看看。還有我整日裏吃的喝的，哪日不都是姨母您一家子和狗吃剩下的？”

吸一口氣，方慕青簡直替原主委屈，這過得還是人的日子嗎？

“這些且不說，反正我在您家裏也還是長大了，再說這麼多年我在您家的日子，你一家子的衣裳都是我洗，飯都是我做，地裏的活兒也都是我幹，一個奴隸做到我這份兒上也算做盡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