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老太太這樣說,沈薑然也不好再說什麼,隻微微一笑,又聽老太太問:“你是特意來這兒的?”
沈薑然搖搖頭:“那倒不是,方才去找黛容姐姐說了會子話,本來是不打算進來叨擾祖母的,隻是見翠萍這丫頭急匆匆的樣子,我以為發生了什麼要緊事。”
“這倒也算是件要緊事,畢竟大修沈府工程可不小,”說著忽然反應過來,又問沈薑然:“你去見黛容了?”
沈薑然點頭:“是,昨日皇貴妃派人送來了幾匹料子,我庫房裏堆得太多了,便給給黛容姐姐送了過去。”
老太太頷首,眼神卻有一瞬的黯淡:“你黛容姐姐可與你說什麼了?”
沈薑然道:“沒有,黛容姐姐什麼都沒說。”
“她有沒有抱怨婚事太倉促?”
“也沒有。”
沈薑然聽老太太問這些話,心中不由疑惑,這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婚事,沈黛容本就不該有什麼不滿,可為何聽老太太這意思,似乎有些驚訝她的表現。
莫非這當中另有什麼隱情,是自己所不知道的?
離開了慈寧堂,沈薑然心中的疑惑卻半分也沒有減少,清玉也看出了不對勁兒,卻又不敢多嘴,等走得遠些,四下無人,她才敢開口詢問:“小姐有什麼心事麼?奴婢怎麼瞧您從大小姐房中出來之後,便一言不發了。”
沈薑然看向遠處,目光帶了一抹探究的意味:“我隻是覺得長姐的作態有些奇怪。”
“有什麼奇怪的?”清玉不明白:“大小姐一直就是這樣冷冰冰的樣子,一開口總是夾槍帶棒,怪得罪人的。”
“可是我瞧她今日似乎與以往有所不同。”沈薑然四下瞥了一眼,似乎不太放心。
清玉眼珠子轉了轉,雖然瞧見四下無人,卻還是趨前了幾步,湊近沈薑然耳邊道:“小姐說的可是那副畫?”
原來清玉也留意到那副畫卷了,沈薑然心中不禁喜悅,總算她還不算太笨,雖然性子衝動了些,好在還是心細。來日細細調教,想必定然能夠成為自己的心腹臂膀。
於是點頭微笑:“你倒留意著了,我還以為你沒發覺。”
清玉道:“大小姐性子這樣寡淡,對什麼都漠不關心,偏偏是那副畫,小姐不過是湊近了去,她就緊張地瞧了好幾眼,就算是瞎子也看出有問題了。”
沈薑然輕輕一笑:“瞧把你美的,那你倒是說說,這幅畫有什麼問題?”
她這樣一問,清玉便說不出話來了,撓了撓頭,麵帶難色:“這我怎麼說的上來,我又沒看過那副畫,我哪知道上頭畫的是貓呀狗呀還是她的心上人呀。”
心上人?
沈薑然不由一愣,她的確是懷疑沈黛容心有所屬,不過那副畫上畫的是不是她的心上人,卻不得而知。而且,即便是她的心上人,與沈薑然也沒有半分關係,不論她喜歡的是誰,始終是要嫁鄭嘉禹。
便沒做多想,與清玉回到了房中,打發了午後時光,一晃到了晚上,沈薑然正打算睡下,卻聽得外頭亂糟糟的動靜,心中不禁疑惑,連忙將清玉叫入屋內打算詢問,清玉卻搶先開口:“小姐快別睡了,出事了。”
沈薑然登時一怔,連忙起身問道:“發生什麼事了?”
清玉拿起外衫替沈薑然穿上:“奴婢也不知道,隻是老夫人派人來將小姐請去。”
事出突然,沈薑然完全沒有準備,在她的記憶中,前世似乎並不曾發生過這樣的事情,也不知是府中出了什麼要緊事兒?
這樣想著,立刻整理好儀容,帶著清玉前往慈寧堂。
在慈寧堂門口,她撞上匆匆前來的沈黛容,兩人對視一眼,皆一言不發,沈薑然卻不禁有些擔憂。
以往不論發生什麼事,老太太都不會在大半夜叫上一家人到自己房中,就連自己的母親去世,老太太也不是象征性來看過一次罷了。
想必這一次發生的事情一定非常嚴重。沈薑然不知這事兒與自己有沒有關係,但她提醒自己,一定要小心行事,絕對不能引火燒身。
兩人進門,屋子裏的人烏泱泱跪了一地,屋內的氣氛極是冷峻,平日慈祥的老太太此時更是冷漠的令人害怕。
“祖母。”
沈薑然上前謁了個禮,卻沒有起身,老太太也並未叫起,隻是掃了眾人一眼,冷漠道:“既然人都到齊了,我也就開門見山的說了,”她掃了一眼錢姨娘:“把畫拿出來。”
錢姨娘應了一聲,將身後丫鬟手中的畫卷拿到眾人的麵前。
沈薑然愣了一下,萬萬沒想到這幅畫竟然就是她今早在沈黛容房中看到的,隻不過那副畫已經被火焰燒去一般,剩下的一半也有些汙糟,若非因為剩下的一半卷軸,沈薑然也認不出來。
她立刻轉頭去看沈黛容,但沈黛容也是表現出一瞬的驚訝,便很快低著頭不作反應,想來也是怕讓人看出什麼端倪來。
“這畫是翠萍在後山發現的,本來也沒覺得有什麼,隻當是哪個小姐不想要了丟在外頭,可翠萍好奇去看了一眼,才發現上頭竟寫著一首詩......”
翠萍沒有說下來,老太太輕輕抬手,示意她將畫卷拿到眾人麵前,讓她們都瞧瞧。
沈薑然隻匆匆看了一眼,畫上是個男子,但上半身的部分被燒毀,所以看不到麵容,而他的身側,則有一行娟秀的字體,寫的是——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
這是一首情詩。
沈薑然眉頭一皺,目光略微往沈黛容處一瞥,她果然心有所屬,眼神讓錢氏抓住,恐怕事情不會輕易這樣過去。
正走神,老太太已坐在上頭勃然大怒,怒目圓睜,眼睛在眾人身上來回打量:“這醃臢的東西是誰的?咱們沈沈府的姑娘,自幼熟讀《女訓》、《女誡》,是誰給你們的膽子寫這樣的東西出來?”
沈薑然深吸一口氣。老太太行為保守,對這方麵的事情看得更是緊要,莫說是外頭的男人,就是府裏的少爺長大一定年歲,也不許與女眷來往過密,她與沈林軒的生分,也是因此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