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李絮循著原主記憶，輕車熟路繞到村後上山。

　　草溝村是個平平無奇的村子，依山傍水，具體地理位置不知。從氣候、作物分布來看，大約屬於北方，但離南方不是特別遠的那種，連稻子都能種一點，前提是挨著水道。

　　這裏的土地大致分為三類，分別是水田、旱地、山地。其中，水田並非後世那種南方水田，隻是靠著水源方便澆灌，土壤濕潤度好一點罷了；旱地就是不挨著水源的土地；山地就是字麵意思。

　　魏廣仁家總共六口人，加上李絮算是七人，其中四個男丁，能幹活的勉強算兩個，魏廣仁、魏渠各自算半個，再加魏寅一個。

　　家裏隻有二十畝地，包括三畝水田、十畝旱地、七畝山地，在草溝村算是中等偏下水平。跟其他村人一樣，水田、旱地都是自家種些普通作物，麥子稻穀高粱什麼的。李絮對種地沒什麼心得，但剩下那幾畝山地種了些樹，算是半閑置狀態，沒準有搞頭。

　　這座山不是特別深，平時附近的村人沒少上山打柴、捕獵，危險程度不高，但李絮怕蛇，走得小心翼翼，不斷左右張望，還特意拿了根樹枝開路。

　　因為原主是個懶貨，家務活都經常劃水，更別提讓她去侍弄山地了，再加上魏家那幾畝山地離村子有點距離，得繞過去一段路。所以，原主其實沒怎麼去過魏家的地，撿柴火隻在最近處撿，反正有愣頭青小夥子們幫忙嘛。

　　原主的記憶裏隻知道，前幾年王氏做主種了些楊樹，好像還有些野果樹什麼的，其他就沒了。

　　李絮一邊往裏走，一邊琢磨著該怎麼利用這幾畝山地搞錢。

　　後世經濟發達，積累了許多前人智慧，自然能摸索出花樣百出的致富路子。比如說，種果樹、花卉、香料等經濟作物，搞菌類生產基地，養殖山地雞，什麼的。

　　不過，這些法子對現階段的魏家來說有點難，主要是缺錢，也缺人。

　　啟動資金的事就不提了，魏家勞動力還嚴重不足。

　　四個男丁裏三個都在讀書，老弱病殘差不多占了個齊全，也就老二魏寅有一把好力氣能幹些粗活，但他今年才十三呢，也不能算成年壯丁。不然，魏家也不至於將這幾畝山地白白放著，隻種了平時不需要打理的楊樹湊數。

　　還是得想個法子空手套白狼，至少掙下第一桶金做啟動資金，後麵的事才好盤算啊。

　　不多時，李絮就走到一片光禿禿的灰色林子當中。

　　時值深秋，楊樹的葉子已掉得差不多了，地上鋪了一層厚厚的幹燥落葉，踩上去沙沙作響。

　　李絮一眼掃過去，隻見大部分樹幹都粗壯有力，約莫也快到能砍伐的時候了，心中一喜。

　　砍了好啊，早點砍了這批楊樹，才好開展致富新計劃嘛。

　　種樹是能賺錢，又省事，可周期太漫長，收益率其實不高，遠不如種植其他經濟作物，可她這不是沒錢買種苗嘛。再者，原主信譽度接近負值，哪怕魏大舅願意信任她，王氏卻絕不會同意掏錢給她投資項目，畢竟王氏才是掌控著魏家財政大權的人！

　　李絮心裏迅速過著適合此地氣候、前期投入少的項目，又一一推翻。

　　不知不覺間，她竟穿過這片楊樹林，進入到被另一片不再隻被灰色覆蓋的區域，綴著零星幾點盎然綠意。

　　李絮怔了怔。

　　這兒九成九是北方，冬不落葉的樹種可不多，能堅挺到這時節還綠油油的就更稀少了。像銀杏、合歡、白樺這些都是，可，這樹葉看起來都不大像啊。

　　定睛一看，她眼睛頓時瞪圓了。

　　等等！

　　高處不算濃密的樹冠裏綴著的那些小綠果子，怎麼看上去這麼眼熟？

　　這樹約莫一丈來高，李絮夠不到，隻能在地上撿了個自然脫落的迷你果子仔細辨認，才從原主的記憶中找到答案。

　　這是山上原本就有的野果之一，成熟後個頭約有成人拳頭大，圓滾滾的，皮厚肉少，味道還酸，遠不及南方產的甜橙。因模樣長得像甜橙，此物就被冠以酸橙之名，不被時人所喜。

　　之所以留著這麼幾株，應該是因為這種樹幹質地堅硬，是打家具的好木頭。不跟其他比，就說魏家批量種的這些楊樹吧，主要作用也是打家具，可楊木就比不上酸橙木好。王氏約莫是想留著這些樹給魏葵打家具做陪嫁。

　　李絮出生在城裏，打小沒下過田，對各種農作物、經濟作物的認知主要來自於網絡資訊，以及她做社畜那幾年跟著攝製組天南海北跑收集到的紀錄片素材。

　　她記得，其中一期是講柑橘大家族的，裏麵就提到了一種學名為枳的果子。

　　課本上“南橘北枳”的枳說的就是它，當然，晏子說的也不完全對，橘和枳隻是長相相似、有親緣關係的兩種果子，並不是因為生長在不同地域才發生了變異。

　　人人都知道枳不好吃，酸不拉幾的，即便是後世，這種果子也沒能變得好吃起來，但它還是沒滅絕，活得好好的，原因自然是它有大用處。

　　李絮徒手掰開這顆已有些幹癟的未成熟小酸橙，湊到鼻端聞了聞。

　　一陣清新氣息撲麵而來，有點像後世的新鮮橙皮，又有點像檸檬的味道，酸酸的。

　　她險些沒興奮得跳起來！

　　就是這個味兒，酸橙就是枳！

　　酸橙的果期一般是中秋到初冬，這會兒幼果期已過，剛好到了疏果期，果實個頭還不算大，隻比大拇指粗一點。

　　這階段的果子打下來，切開曬幹，就是後世藥店裏常見的枳實，可消積化痰。再過些日子，等這果實再長大些，如法炮製一番，就是枳殼了，具有理氣寬中、行滯消脹之功效。

　　原主記憶裏壓根沒有這兩種中藥材的存在，草溝村的人倒是也有懂采藥的，但他們多半都是在山上挖各種藥草，從來不采這種酸橙果曬幹賣給藥店，最多等果子成熟後弄點回去，自家釀點酸味果醬當醋用。

　　李絮可不敢小看古代勞動人民的生活智慧，即便村裏人不知道，可若藥店有此藥出售，定然有人負責采購，摸查清楚此物產地，久而久之，這消息也會傳開。

　　有此可見，這邊的人很可能還沒意識到枳在醫藥上的用處！

　　曾經無數次吐槽過那份工作的李絮心裏滿是慶幸。

　　要不是那幾年深入一線，一腳泥一腳水地踩遍了許多地方，她哪裏能認得出這種不被常人熟識的果子！

　　回到村裏時，李絮臉上掛著極為燦爛的笑容，甚至還跟早上懟過的某位嬸子熱情打了招呼。

　　等她風風火火走過，那婦人心裏就犯起了嘀咕。

　　還以為那丫頭真轉了性，開始努力幹活了，結果還是隻顧著玩兒！

　　瞧瞧，那背簍裏居然隻裝了一束麥稈和大半簍青皮果子，似乎還是那酸不溜丟沒半點用的酸橙，一想到牙就酸，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