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打發去給二皇子點心的晚香回來。蘇錦之觀她神色，並無異樣。蘇錦之放下手中的茶盞，心中不免些許懊喪。可又一想，此事急不得，假若這個晚香身上真有些什麼，前後不過兩天，探不出消息也屬正常。若是立即有異，隻怕也是有人故意而為之。

　　也罷，既然無所獲，那便回吧。

　　與父親和郭夫子道了別，蘇錦之坐上馬車，回到了蘇府。

　　進了家門，蘇錦之解開披風，由鎖心接下。

　　繞過前廳，來到秦氏臥房。天色尚早，秦氏卻因身體乏力加之頭痛，躺在床上休息。

　　“母親，聽蘭翠說您身體不適？可請了大夫診治沒有？”蘇錦之道。

　　秦氏撫了撫頭上的赭紅抹額，回想今日的事。對女兒說道：“自你們父女離府，我舞了幾式劍法。就在你回來前不久，管家還拿過賬本，說什麼請我過目。哎呀，我哪裏看得進去密密麻麻的賬本的。這不，我就頭痛乏力。大夫也說隻是勞累過度，多養一養便好。我看呐，是我上了年紀了，活動活動都禁不住了。”

　　蘇錦之道：“母親放寬心，多多休息。身體恢複了，您還是一樣地舞劍生風，巾幗不讓須眉呀！”

　　秦氏慈愛地撫著女兒的頭發，蘇錦之眉間的憂愁，她做母親的，能夠感受得到。可她不知道，能不能做些什麼，幫助女兒。甚至連女兒憂愁為何，她都不了解。

　　“母親安睡，女兒回去了。”

　　秦氏點了點頭，望著蘇錦之離去的背影，卻無話可說。

　　蘇錦之叫出蘭翠，再三叮囑她照顧好母親，飲食起居多加小心。蘭翠是忠誠的，她一定會盡她所能照顧秦氏。

　　蘇錦之並沒有像秦氏想得那樣回到幽蘭居，而是去賬房那裏，調走了賬本，仔細查驗。

　　晚飯後，本是眾人散去之時，幾個管家的還有婆子、采買等，都被叫到了幽蘭居集合。

　　蘇錦之還在桌案上翻看著近本年來的賬本。有問題的地方，用朱筆標識。

　　十幾個人並排著站離蘇錦之五步遠，通通埋頭，鎖心、竹青、晚香三人來叫時急得很，這些人還沒來得及串詞。但他們心裏都犯嘀咕，大小姐這是要鬧哪樣？

　　秦氏聽蘭翠提了這事，並不放在心上，自己的女兒，又是在府裏，隨她怎麼折騰。她很清楚，蘇錦之並不會鬧出人命哪樣大的亂子，讓府裏為難。

　　“你們好大的膽子，吃裏扒外的狗奴才！”蘇錦之開口便是威嚇，這些人撲通跪倒一片。

　　大管家最鎮定，頓了頓便小心問道：“小姐，奴才們哪裏做的不像樣，惹得您發這麼大的火氣？奴才們聽憑您教訓。是打是罵，都是奴才們的不是。您消消氣，犯不上為奴才們的賤骨頭氣壞了您身子啊。”

　　避重就輕？哼！“做假賬，要算哪一門的不像樣呢？”蘇錦之反問道。

　　“假賬？哎呦！小姐啊！這事我們哪敢啊！您再借我們幾個膽子，我們也不敢啊！”其他人在大管家帶頭下也跟著喊冤枉。假冤枉的喊冤枉，真冤枉的，不知有沒有嘴喊冤枉。

　　“不認？好啊！咱們來理一理賬。”蘇錦之的目光跳過了大管家，“先說你吧，福枝？”

　　“哎，哎哎，是，小姐。”圓圓胖胖還凶橫的福枝此時覺得事情不太對，一點也橫不起來了。

　　蘇錦之道：“我問你，你的月錢多少？做什麼差使？”

　　福枝據實回答：“月錢，五......五兩。在夫人院裏，總管雜事的。”

　　蘇錦之：“好，那你管著多少小婢？每個婢女月錢又是多少？”

　　“小婢，月錢一兩。夫人院中三十四名小婢。”

　　“那你上個月是怎麼支出一百一十三兩銀子的月錢的？嗯？孫二？六娘？你們兩個，怎麼解釋空頭月錢？”孫二主管男仆雜役和廚房的人頭。六娘主管著老太太那邊的。

　　“你們三個總共手底下管著上百號人，卻能支出三百多兩月錢！晚香！你來說，她領了這麼多月錢，可有按時按量發放給你們？”

　　晚香道：“回小姐，不曾。每次發月錢，她給我六錢，扣下四錢。說......幹活認真才給。”

　　“那她給過沒有？”

　　晚香支支吾吾地說了“沒有”兩個字。福枝欺負晚香，扣她月錢，對其他婢女也好不到哪裏去。

　　福枝卻突然說：“小姐，您不能聽這死丫頭一個人說啊！是她不好好幹活我才罰她的！小姐！”

　　蘇錦之又看另外幾個叫進來的小婢，她們頭也低低的，沉默地搖了搖頭。“福枝？”

　　福枝不狡辯了，閉了嘴。

　　“趙俊才！兩個月前父親訂了六方徽墨，二十二兩一方。你報了多少的賬？”

　　趙俊才哆嗦著嘴唇不敢說話。“你以為單據毀了，我就不會再去查？行商金老板的底單，你看清楚了！二百二十兩，十方！金老板的簽押，你看清楚！那四方在哪裏？想說什麼？”

　　單據壓在杯墊下。蘇錦之轉向大管家和廚房采買。“您在府裏年頭最長，資曆最老，是看著錦之長大的。讓您在這裏跪著，錦之於心不忍。您請起吧。”

　　大管家不起，蘇錦之就讓鎖心去扶他站起來。“小姐您吩咐。”大管家抹了抹頭上的汗珠，嘴裏習慣性的說著“您吩咐。”

　　“廚房采購食材，本是徐廚的分內事。您卻仗著大管家的身份，插手其中，是嗎？”

　　“小姐，我——”

　　蘇錦之沒等他說完，道：“難道您也要等我叫證人擺證據出來，”蘇錦之頓了頓，痛心疾首狀，“才肯說實話嗎？”

　　大管家慢慢抬起頭，渾濁的老眼裏氤氳了一層濃情。“我認。大小姐，我都說。”

　　為首的大管家都招了，剩下的都好辦了。

　　一陣沉默之後，十幾個人突然撲在地上，痛哭流涕，求蘇錦之饒他們這一回。他們保證絕對沒有下回，怎樣毒的誓都敢發。斷子絕孫的事也敢發願。

　　大管家站在原地，什麼也沒有再說。

　　蘇錦之將賬目一一核對了，叫來許多家丁，將一幹人等拿下。

　　府中眼線之事尚未解決，此時還不好發落他們。

　　家丁問道：“小姐，送交官府嗎？”

　　“先押在柴房。”蘇錦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