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歲,還是個孩子,便要背井離鄉,不知前路是生是死。
想到此,沈月然開始有些心疼起麵前這個沉默的男人,同是自幼從軍,她很明白當時的心情,迷茫忐忑恐懼不安,一個小孩子一夜之間離開家門,舉目無親,逼得自己不得不長大,這種辛酸,有苦難言。
見她麵色不忍,林莊聞強壓下心底升起的一絲異樣,輕咳道:“我突然想起來,這次回來還未去過鎮上,你先休息吧。”
沈月然緩緩點頭,想了想又叮囑道:“晌午我會做好飯菜,記得回來吃飯。”
“好。”
言罷,男人便離開了,臨走前還特意將大門關好。
這番舉動自然逃不過沈月然的眼睛,百無聊賴的撥動著桌上超好的黃豆,便又開始神遊天外。
說實話,來到這裏已經兩日了,林家人都是忠厚老實的人,她並不排斥這裏,林莊聞雖然沉默寡言,像個悶葫蘆,可終歸還算細心。左右現在肚裏還揣著別人家的小包子,此時若提出合離,未免太說不過去。更何況,林氏二老定然會傷心難過的。
她前世早早便離家從軍,未曾體會到有父母關心的滋味,來到這裏不過短短兩日,林氏二老對她的關心,她不能不感動,如何肯在當下惹二老傷心?
罷了罷了,先安心待著,等小包子出生後再說吧。
搖搖頭,將紛亂的思緒晃走,沈月然便進空間裏的菜地,摘了幾樣新鮮的蔬菜,想了想,又逮住了一隻肥雞,進入了廚房。
忙前忙後的將雞湯熬好,煨在灶上小火慢燉,沈月然拿著把蒲扇,悠哉的在院子裏的老槐樹下曬太陽,等她做好最後一道菜,林莊聞便回來了。
將菜一一放在石桌上,食指捏著耳垂直呼燙,可愛的模樣令男人心底微動。
“沒事吧?”
上前將她的手拿下來,仔細吹著氣。
“沒......沒事。”
沈月然楞楞的搖頭。
意識到兩人姿態親昵,男人一把鬆開手,表情更加平靜,可通紅的耳垂卻有些泄露。
不管男人心底如何波濤翻湧,沈月然卻是沒想那麼多,注意到男人帶回來不少東西,竟還有一條魚,她瞬間便亮了眼珠子。
太好了!
腦海裏瞬間浮現出許多菜式,清蒸魚,紅燒魚,蒸魚......
見她直勾勾盯著自己手中的東西,一副垂涎欲滴的模樣,林莊聞嘴角泛起一抹笑意,輕輕開口:“這條魚我先放起來,等午後娘過來了,讓她給你做魚湯。”
他對眼前的女人,責任多過於喜歡,從未在意過她的生活,如今想來,倒是他的不是。
“對了,相公。”突然想到了什麼,沈月然邊吃邊問:“爹娘住在何處,離咱家遠不遠?”
本想問他爹娘為何不同他們一起住,可轉念想到原主的性子,便了然了。
“不算太遠。”
林莊聞搖頭。
當初二老其實是與他們同住的,可是沈月然嫁過來,第二天便開始將家裏鬧得天翻地覆,非要二老搬出去住。
當初為了給他娶親,二老已經拿出了半輩子的積蓄,為他在院子裏起了一間婚房,可沈月然鬧騰的實在厲害,為了家庭和睦,二老隻得又湊了些銀子,在村東頭又起了一座茅草屋。
正因如此,林莊聞便對自己這個新婚妻子沒了一點好感,除了新婚夜那天,再沒有碰過她,甚至連手都沒有拉過。可沒想到就那一次,她肚子裏竟有了崽兒。
“你安心養胎吧,以後我不會再跟著商隊出去了,在鎮上謀個差事,以後隨時可以照顧你。”
既然已經有了孩子,她如今又轉變成這樣的性子,或許自己可以安心待在家裏,好好過日子,也盡盡為人子,為人夫,為人父的責任。
“是這個理。”
沈月然十分讚同,注意到他隻吃菜,便為他夾了一塊兒雞肉,“你少時離家,是無奈之舉。本就與家人聚少離多,如今好不容易回來了,該在家裏好好為爹娘盡孝道。錢總是賺不盡的,咱們生活過得去就行。”
聞言,林莊聞麵上不顯,心底卻是充斥著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酸楚與溫暖。
沒想到,她竟然會說出這番話。
直到此刻,男人才相信她真的變好了,或許自己真的可以嘗試著與她一起好好過日子。
兩人之間氣氛正好,卻聽得大門被拍的啪啪作響,隨即而來的便是一陣破口大罵。
“沈月然,你這個小賤蹄子,快給老娘出來,別以為懷了崽就可以不待見老娘,快滾出來......”
如此粗鄙不堪,沈月然啪的放下碗筷,麵帶煞氣,咬牙切齒的問道:“誰這麼大膽子?”
她乃是國際雇傭兵,平日裏接觸的都是上流社會的人群,更多的是用真刀真槍解決問題。像門外這樣刺耳粗陋的話,不知有多久沒聽到過了。
男人同樣放下碗筷,皺著眉頭看向緊閉的大門,“她是......你娘。”
沈月然沉默,緊接著怒火中燒,扶著肚子站起來,滿臉的山雨欲來。
林莊聞立刻扶著她,兩人一同打開了大門。
門外的老婦人一身粗布衣,頭上挽著發髻,正插著腰破口大罵,見兩人出來,罵的更凶了。
“我還當你們倆死在家裏頭了,敲了半天不知道開門嗎?老娘我跑了大老遠的路,你是想累死我嗎?你妹妹好不容易懷上孩子,你也不知道去看看她,我真是白養你了......”
罵罵咧咧的話,在沈月然幽深的眸光下,逐漸消失。
“罵完了?”
沈月然冷著臉,氣極反笑,“娘這罵人的氣勢,與家裏的旺財如出一轍,不愧是娘養出來的狗,隨你。”
沈老太沒想到向來伏低做小的大女兒竟會與自己頂嘴,喉嚨裏哼哧了半天,氣的麵色通紅。
半晌,才指著沈月然的鼻子,“反了天了,你這個不孝的東西,竟然敢罵你老娘,你也不看看自己是個什麼東西,一個醃臢雜種......”
“唔。”
痛罵聲戛然而止,沈老太猛地跪在地上,膝蓋鑽心的疼,痛的麵色發白,半天說不出話來。